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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迟到的纪德 杨十郎
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作家纪德的游记《访苏归来》(一九三七)在二00一年十月 花城出版了。这可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二十世纪初叶,苏联 的出现在人类历史上可说是 空前的,划时代的。人们急切地想了解它的真相──透过赞颂、怀疑、歪曲、毁谤的迷雾。英国作家赫伯特·威尔斯写过《俄罗斯之谜》,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写过《莫斯科日记》, 瞿秋白也写过《饿乡纪程》……纪德──斯大林曾对他寄予特别希望的作家曾经说过:“如果为了苏联的成功需要我付出生命的话,我情愿把它奉献出来……”(俄,巴拉诺夫:《去 掉伪饰的高尔基及作家死亡之谜·高尔基传》)但是,对苏联抱着如此的热情和希望的人,这本《访苏归来》却令很多单纯的颂苏派失望。因为纪德的书中贯穿着一种真诚与真实。我门曾经接受不了王实味的“是的,延安比‘外面’要好得多,但延安可能而且必须更好一点”的《野百合花》,《访苏归来》遭到非议就在情理之中。
纪德的立脚点是:“我是出于对苏联及它已完成的奇迹的赞赏才提出我的批评;我也是出于我们对他依然怀有希望,尤其是因为它让我们有所希望才对它提出批评的。”(《前言》)作者超出常人的感慨大致有──
一,模式化或舆论一律
纪德说;“在苏联,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能有一种以上的意见。人们的思想已经被磨得没有棱角,听话、 随 大 流、 对他们来说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得那么自然、无动于衷……
想想胡风的三十万言意见书的祸端,想想大鸣大放的结果,想想我们的“驯服工具论”,想想我们文艺界一大批“毒草”,我们会感到脸儿发烧的。
二,幸福感
纪德说:“这里,重要的是让人们相信他们在等待更好的日子的来临时,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别的地方人们都不如他们幸福。只有倍加小心地阻止与对外界(我指的是境外)的交流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期望、信任和无知之上。”“他们认为苏联之外到处一片黑暗。除了不知羞耻的几个资本家以外,全世界都在黑暗 中挣扎。”
我们曾经有过两个月实现共产主义的追求。我们曾经几代人都在歌颂并沉溺于幸福的毛泽东时代,但是在改革开放前我们从来就不敢正视中国大地上“在那三年里,农业危机导致死亡人数超过三千万人,另外还少出生了三千三百万人”( 转引自 《 求索中国 ──文革前十年史》)。
三,路线是个纲
纪德说:“这种文化完全朝着同一方向,无公允可言涉及到各个方面,几乎完全没有批评精神(置马克思主义于不顾)。”有批评,那“就是自我反省者,这种事或那件事上是否站到了路线上……在线内可以任意批评,出线的批评是不允许的。”
这不就是我们的“路线是个 纲”么?在颂扬“三面红旗”这条线上,在“造反有理”这条线上,说说也不妨,其它一切就准备挨批吧,打倒在地活该!
四,是热爱还是恐惧
纪德说:“到处都是悬挂斯大林的头像,人人嘴上都挂着他的名字,每一个人讲的话中都无可遗漏地颂扬他。……是热爱还是恐惧,我不清楚。他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我想起了我们的语 录 时代,我们生活中出现过的早请示、晚汇报、红书台,想起了“谁反对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但没有反对毛主席的人头也被砸烂了。有位朋友对我讲,有个进城担粪的农民,赤日炎炎,只好一副‘膀爷’的打扮。看见别人买毛主席的石膏像他也去买了一个。但挑着大粪怎么把毛主席的像拿回家呢?想来想去只有一法,用一根绳子套住,挂在扁担头上。但这却惹来了灾祸。“觉悟高”的人指出,他竟然狗胆包天,敢吊死毛主席,反革命!
五,反对派
纪德说:“在一个国家里取消反对派,或者是不让他说话,不让它产生,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这
将导致恐怖主义……我想听取反对党的意见是一种很明智的做法,需要时甚至照顾他们,同时阻止他们的破坏:和他们斗争,但不取消他们。取消反对派……还好,斯大林没 做到 这一点。”
容许反对派,甚至保护反对派,当然原则还是有的:“阻止他们破坏”。我们没有反对党,我们是“多党合作,长期共存,互相监督”,我们应该听取不同意见,甚至反对党的意见。纪德的观点仍然可取。
六,其他
纪德觉得“莫斯科粗俗得惊人,也更感觉到它对人们思想上的压抑,令人沮丧消沉”。“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像莫斯科的街上让人感到社会 平均化的结果:一个没有阶级的社会,每一个人的需求似乎都是一样的 。”“人们从来不是为了喜爱,而只是为了需要购买的。”住宅“完全 非个人化了”,“他们的卧室只是睡觉的窝而已”!
在物质 匮乏时,哪能有更高的要求,我们也有过一片蓝、一片灰,“干打垒”的时候。
七,结语
《访苏归来》是多好的一面镜子,但是我们没用它来正衣冠,知得失。要是早五十年在中国出版我们将大有 裨益。在苏联碰头之处,我们会弯腰;在苏联翻车之处我们会绕道;在苏联陶醉之处,我们会变得清醒。可惜!纪德毕竟迟到了。诤友难得,可是碰上了这么一个诚挚的纪德,我们我们却把他拒于门外几十年!
2002年8月22日
八月七日
二00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