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臭虫大观      杨十郎

                        ——听惯了“加大力度”的感言

  林语堂先生的《中国有臭虫吗》别开生面，九种人九副头脑九张面孔，都在中国女主人那洁白的沙发面从容爬出的臭虫上折射了出来，那余光也使我茅塞顿开，大有形在静室之中，心思臭虫论之玄，虽吐不出珠玉之声，眉睫之前也翻卷出混混沌沌的灭臭虫大观来。说起这臭虫，现今的青少年早已不知为何物了。略而言之，不过是一种吸人血的小虫子。一讲起它的历史却还很有几分殊荣，当年它还曾爬上过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诗呢。

   如果我们假设中国某地这臭虫又出现了却不能说是想入非非。它既可以攀扯上列宁的理论：有一种东西是不能埋进棺材的；又适合一些生物学家的感概，消灭一个物种远非易事，这正如我们可以问：何种捕鼠器的制造与毒饵的发明能赶上鼠家族的繁殖呢。

   于是，一场争论开始了。

甲：这证明“革命尚未成功”，卫生工作仍须努力，对臭虫不能掉以轻心。

乙：可不能随便给中国抹黑，这臭虫是不是中国的很值得怀疑。有没有从其它天体上掉到地球上来的可能，中国难道是长臭虫的国家吗？

丙：何必大惊小怪，不就是一些臭虫嘛！维也纳 、伦敦 、纽约都曾有过臭虫。问题是我们倒应该研究研究，也许我们的臭虫根本就不同于外国的臭虫，它是独特的。同“种”，“属”有异；同“科”,“目”有差，说不定还是动物学上的一大发现呢？

丁：此言有理。这“臭”本来就可以作“香”解。《易·系辞上》：“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虽然别的国家有把这东西叫壁虱的，但始终逊咱们一筹。没有咱们的叫法富有意境。再说叫臭虫，也不表明它就是低贱之物。人不也叫“臭皮囊”、“臭骨头”么？

戊：这见解未免抱残守缺了。外国的臭虫其实就比中国的好，摄入的蛋白质就比中国的多，颜色就比中国的鲜艳。中国的臭虫很可能是外国臭虫的一个亚种。要说研究，何不引进几匹外国臭虫来！

己：依余之见，既然前人早已证明臭虫是吸人血的，我们就该直面臭虫，比首、 投枪直发，“敌百虫”、“敌杀死”一起上，来它个干净彻底！

庚:：时代不同了。“干净彻底”是旧战略 、旧手法。其实臭虫也不是铁板一块，能不能使它不吸人血而吸草汁呢?形势变了，对付臭虫可得有新招。要顾到方方面面，要各方面都通得过。就是要臭虫死，也要它死得心服口服，死得其所。我们应该在《新的灭臭虫论》具体指导下，开始扑灭臭虫的斗争。

于是，全国开展了一次灭臭虫方法征文。

于是，这期间，臭虫又乘机发展起来，好些善良人的血，又白白地被臭虫吸去了。

曾遭过臭虫叮咬的人，一言不发，拿起喷枪，一阵喷射。凡是“敌百虫”“敌杀死”所到之处，臭虫莫不皮烂魂销。有几匹躲在木缝拐角处的，虽然药液暂时杀之不着，也只好卷身缩腿，不敢妄动。

其时《新的灭臭虫学》还在草拟之中。

灭臭虫方法征文正征得起劲呢!

嚷着、 叫着、 吵着 、讨论着、 研究着 、草拟着要加大什么什么力度的却一天天离要解决的问题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