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李从国   
  

引言：如果说改革的取向是否定既得利益的，那么既得利益一定会反 对、阻挠改革，使改革寸步难行；而如果改革是由既得利益设计的，那么一定是伪改革，喊喊口号，走走过场而已。由本性决定，既得利益会在思想上、政策上、措 施上、执行上，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阻挠改革，干扰改革，甚至是阉割改革。更让人揪心的是，迄今为止，炎黄子孙的部落里，还没有任何力量能 与既得利益抗衡，能摆脱既得利益的控制。中国的改革开放，注定是艰难曲折的，看不到头的。我们都曾经有个对某项改革充满希望，一段时间后又被失望浇灭了的 经历。保不齐今后这样的经历还会再现。基于此，中国的改革如果不是从根本上着手，不能集民智民力参与形成势不可挡的潮流，没有至上而下的自我革命性的突 破，都不可能有明显的收效。

所谓既得利益，指主流阶层既有的利益，只要身处这个阶层，就是既得利益者。拥有权势，就拥有了既得利益。权势来 自于历史，利益倾向于权贵，因此现实的道路是被历史注定了的，这使得任何实质上的社会革新、进步都非常艰难，难于上青天。这就是中国社会发展落后，在现代 的时空里仍然不得不行走在权力社会的人类社会发展初级阶段，而且越长期处于这个落后阶段的根本原因。历史绑架着现实，死人锁定了活人，社会进步无比艰难。 社会的进步不取决于时代的创新，不取决于先进文化的浸染，而取决于对传统的挣脱，对固若金汤的既得利益的突破，这是一个社会的悲摧。因此有人说，如果说中 国社会有了些许进步的话，可能是得自于既得利益集团的施舍。

与既得利益相辅相成的，是既失利益。既失利益阶层之外的所有群体，都是既失利益 群体。上下五千年的炎黄社会，一直是由主流阶层把控的，这一点丝毫不因为革命、斗争、改朝换代而动摇。用大白话讲，换的是屁股，而非座椅。从某种意义上 讲，炎黄社会的历史，主要是主流阶层的历史，或者说是既得利益群体的历史，而人民的历史则是边缘化的，无关紧要的陪衬。因此有人说，炎黄民族的社会，就是 那么一帮子人玩的。是既得利益的天堂。既得利益与社会改良之间的关系是：无论任何改良，都不能动既得利益的奶酷。反过来讲，任何动了既得利益奶酪的改革， 都不可能成功。封建王朝的更替，变的是朝代，不变是的封建的既得利益。即使是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推翻了清朝的统治，但丝毫没有改变少数人的既得利益集 团对绝大多数人的统治，丝毫动不了既得利益的奶酪。既得利益集团的名称、形式、花样会变，但既得利益本身从来没有变化过。该富裕的阶层，永远会富裕。该穷 苦的阶层，永远会穷苦。因此调侃说，炎黄民族的社会，就是那么一帮子人玩的。是既得利益的天堂。

既得利益，是权贵的利益体现。社会监督缺失 的权利，或者说天生没有外部监督的权力，是既得利益的历史基础。因此，特权就是既得利益，权贵就是既得利益。从这个意义上讲，生长发育还未进入法治文明的 社会，就是既得利益通吃的社会。全世界的人都羡慕中国公务员，说中国公务员是世界上最富裕、最自由、最好干的职业，为什么中国公务员热世界第一，都与手握 权力就是既得利益成员的诱惑相关。

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由于社会运转的方方面面都是权力在运作，权力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地左右着社会生活的 方方面面，因此社会的运转事实上是权力在操作。又由于权力的执行者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在执行权力过程中，损公肥私机会天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竟然 成为一个古训，吃了肉留点汤给别人成了良心发现，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成为一种美德。整个官场，成了不折不扣的名利场。中国是一个公共福利极度缺乏的社 会，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要自己负责，这客观上为炎黄子孙天生的自私自利增加了理由。权力社会，任何政策都需要通过权力去执行。而任何通过权力去执行的东 西，客观上都要整个被既得利益过滤，落到地上后基本上都打上了既得利益的烙印了。这就是为什么政策看起来大多都是好的都是为民谋利的，而到了下面落到地上 统统是为权势者服务的秘密所在。

权力社会的主流人群，代表的是既得利益阶层的利益，是少部分人的利益。一个社会只有发展到主流阶层能体现大 多数人意志和利益的时候，既得利益才会消失。而体现大多数人意志和利益的社会，是法治社会，是主流必须置于社会公开监督之下的开明社会。既得利益的天敌， 是社会法治。权力，无论用心如何良苦，是治不了既得利益的，其本身就是既得利益。因此在社会没有实现法治之前，既得利益的存在是合理的。在我们现实的今 天，既得利益亦是合理存在的。不仅合理存在，而且是左右一切的。上下五千年都如此。西游记里一首词，可以说是既得利益者最深刻的写照：“争名夺利几时休？ 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正象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利益一 样，既得利益永远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

既得利益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一定会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反对或妨碍一切否定既 得利益的改革，甚至使改革成为走过场的伪改革。如我们30年前就说要改革，要取消既得利益，要放开市场并使市场成为资源配置的基础手段。改了几十年，市场 起来了吗？不可能，因为市场讲的是公平竞争，而公平竞争是对既得利益的否定，就是因为如此，市场才起不来。我们今天的经济，在消费品市场层面看好像是市场 经济，但从生产资料要素方面看，我们倒退到了计划经济以前，权力对经济的渗透远远胜过计划经济时代。又如今天，习李时代经过了两年的努力，社会风气好不容 易转阴还阳，经济运行好不容易稍微正常，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好不容易在上升，作为社会良知代表的知识分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好心情，正想为进一步的改革摇旗呐喊 推波助澜，然而没有想到一股不让知识分子说话的氛围不知为什么正在形成，迅速笼罩大地，来自于知识分子的改革思想正能量，刚冒了点头又可能陷入冰寒的寂 静。既得利益太强大了，在既得利益面前，什么真理、良知、公平，统统不堪一击。因为这些东西阻挡了既得利益。

看今天的财富分配，不折不扣的 两极分化。中国最富有的阶层不是商人，而是官僚－最直接的既得利益者。福布施排行榜排出来的那些富人，很多都是账面上的资产，而且很多资产是变不了现的 “饼”，他们并不是中国社会真正的富人。中国真正的富人是谁，这个大家都懂的。贪官们抓出来，大的几十上百亿，甚至更多，连些小苍蝇都是几千万上亿。而且 都是真金白银。古人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其中所蕴含的，就是既得利益八面来风、呼风唤雨的财路。在炎黄的部落，从来没有管人的人比被管的人穷 的道理。真正的贪者，抓出来的有多少呢？

权力与市场结合，给既得利益以无限生机。权力想占有什么，就能占有什么。想占到什么程度，就占到什 么程度。权力无所不能。利用垄断民生资源，经营人性贪婪的弱点，可以随心所欲、最大限度地放大、激活、实现既得利益。中国的土地本是最基本的民生资源，没 有哪个文明社会会拿基础性的民生资源来设计垄断的商业模式的。可在炎黄的部落里，对土地的垄断利用是一块大肥肉。通过一系列设计，一个暴利的房地产业，直 使得多少贪官污吏富得流油，多少房奴为得到一个窝出卖了一生，直把整个社会搞得鸡飞狗跳，民怨沸腾。不垄断土地，可以垄断水、空气。不垄断物质，可以垄断 精神。一句话，一权在手，天下尽得。

权力没有有效制约，就可以无限膨胀无边蔓延。今天权力对社会生活的渗透，可以说是无时不有，无所不在， 无处不至。而且不会停下来。在这样的大趋势下，任何试图摆脱权利从而摆脱既得利益的努力都可能会流产，瞎子点灯，白费蜡。如我们今天取消了几百项与寻租紧 密联系的行政审批项目，表面看是限制了寻租，而一段时间后，新的寻租又一定会在对企业的管理监督检查过程中产生出来。企业能躲过审批，但躲不过日常的监督 管理。在行政审批中失去了的寻租，可以在日常的监管过程中找回来。权力的空间是无限的，因为在权力的眼里，人口就是最大的资源。连人都当资源看了，还有什 么不是资源的。

本人预测，今后的社会经济生活中，权力一定会无限制的扩张。我曾在一篇文章“我们生存的事业环境” （http://www.guizhoudoctor.com/site/guizhoudoctor/info.jsp?id=8122）里面，对未里 对社会的权力扩张进行了分析。权力具有利益扩张欲，总在力图把社会生活集中纳入最方便创造寻租机会的集中模式里。哪种模式更能实现上述要求，就设计哪种模 式。在权力社会中，功利是人的第一本性，这个本性不会因为人的社会角色而有所区别。没有干净的制度，就没有干净的人。公权制约缺失所导致的权力对经济生活 的渗透，到新千年后由表层进入了深层。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这样的变化，就是社会生活所有新发生的变化，总与权力的渗透和寻租点的增加同时出现。与此同时出 现的，是社会生活的集中度在纵深发展：从土地资源的垄断，到房地产规划调控，再到新物业管理的诞生；从文化媒体的监管，到网吧的监管，再到互联网的监管； 从城乡分治，到条块分割，再到户籍的监管；从支持鼓励汽车产业，到限制汽车上路，再到摇号购车；等等一切一切的集中性、具体性管理设计，已经成为一种新的 创新，大势所趋。公权扩展,新的经济政策、新的经济增长点,必然同时伴随一个或更多的新“寻租点”。社会生活中个人能支配的空间越来越小。再任其发展下 去，恐怕连隐私也要实行公共管理了。与上述变化同时出现的，还有贪腐的产业化趋势。近年贪腐案件的增加、贪腐金额的增大、贪腐团体化组织化趋势无可辩驳的 说明，被社会所不容的寻租这个市场经济的大敌，在权力市场经济环境中，已经发展成一门科学了。马克思在谈到资本贪婪与利润的关系时曾经说过，“如果有 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用这句话来 说明监督缺失公权异化权力渗透经济生活的危险，是非常恰当的。没有制约的权力一旦进入市场，人性中动物性的一面会被无休止的放大，人性贪婪的欲望会被激发 扩张，社会就非常危险了。这些表面现象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种趋势，就是一切都朝着权力渗透经济生活的方便和需要，在发生改变。权力与利益，在驱动时代的 巨轮前行。

从过去的历史看，既得利益一直活得无比自在，时代的好处占尽了，而且时代再往前走，任何好处都必须首先要满足既得利益。否则，任何改革发展都不可能。未来社会呼风唤雨的，仍然是既得利益者们。

既 得利益，是权力社会本身无法自我超越的存在。只要是权力社会，就无法摆脱既得利益对社会生活的把控。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铁打的规律。在这个时代，可 以打击贪污腐败，但打击不了既得利益的贪欲；你打击了东边，难以顾及西边；整治了条条，却对付不了块块；惩治得了一时，保证不了永远；可以废弃或消除一些 既得利益的渠道，但阻挡不了新的渠道的产生；可以拓展出新的市场，但一定阻挡不了权力跟进新的市场，如影随行地实现权力的利益。一言以蔽之，在权力社会， 既得利益是治不胜治，防不胜防的，是把控社会的黑洞——现实社会无法超越的黑洞。

而且，与既得利益黑洞相响应的贪腐横行、流氓成灾、世风日下、文化沉沦、灾害增加等等，亦是无法有效控制约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