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日记——忆民工之生活片断

之一、到杭州

去年十月份，在一家制造企业里做事不是很顺利，我便去了杭州堂哥那里。堂哥在杭州搞装修，是一个小包工头，我打电话要去的时候，他欣然接受。我在公司未有办理辞职手续，坐一个小时的车就到了杭州，按照他说的地址，从汽车站坐拉客的摩托车，到工地上的时候才上午九点钟。

工 地上建好的楼房很高，我昂起头望不到顶。不知道堂哥他们在几层，打过电话后，他要下来接我。工地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我看工地门口保安，他们很忙碌，对 用双脚进出的人员进行盘问检查，对进出的车和车上的人却很少问讯。堂哥穿件红色汗衫，嘴里叼根香烟，看见我笑嘻嘻的，很是热情。坐电梯到十五楼，见到了很 多老家熟人，我和他们一一寒暄发烟。我放下背包，简单休息一下，便加入到装修行列，我过去搞过这一行，所以上手很快，就这样，我开始了工地生活。

堂 哥一直做装修，从前都是跟着别人，从去年开始，有老板看见他人很老实，装修的技术还可以，便包些整活给他，这次加上我，总共有十三位家里人。这场活，主要 是贴地板，对地面进行打磨，要求非常水平，再把地面清理干干净净，然后刮胶，待胶水半干时开始铺贴地板。贴地板主要用到的工具是钩刀、铁尺、铅笔、卷尺、 焊枪等。在铺贴地板时，考验技术的地方是边角，门边、钩缝、贴花等，很有讲究。

每 天早上，我们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开工，每个人都有分工。我和另外两人分在一组，在整个工种里，比较有地位，也叫大师傅，因为技术难度高。好久没有做这样的 活了，从早到晚蹲在地上，钩刀在地板上飞舞，工期比较紧，除了上厕所，几乎没有空闲时间，晚上还要加班到十二点。临到休息的时候，我的腿僵硬，因蹲的时间 长，很难再伸直，坐在地上用手拉自己的小腿肚子，钻心地疼。腰也开始酸涨，只有弯着背，走路睡觉都是弓形，要想直起身，双手扶在墙上，慢慢地悠着劲。因长 时间使用钩刀，手指和手掌就磨起水泡，水泡破了，再经过磨动，整个手都长起老茧来。

晚上睡在刚装修的房间，没有草席，用地板的包装纸铺在地上，随便找点水洗把脸（晚上停水），人倒在包装纸上，成弓子形，盖上毛毯，很少有人聊天，都呼呼地睡去，当睁开眼时，又将到了开工的时候。

其 实我的饭量很大，一顿可以吃三海碗的米饭，也从不挑食，但刚去的时候，我吃不下饭。在工地食堂，米饭是灰色，闻起来有股霉糠味，嚼在嘴里几乎自动就融化， 要咽的时候，好像嗓门里喷出一股酸水，又留在口里，很反胃。菜的品种我数过，最多不超过五样，一般都是二荤二素。常吃的素菜有，水煮白菜、水煮青菜、炒咸 菜；常吃的荤菜有水煮大白肉（我起的名字）、炒鸡等。为什么叫水煮，因为见不到菜里的油，吃起来也水泽泽的，咽下去的时候总感觉有怪怪的味道。不管怎样 吃，每顿的生活费不少于五元钱。

有 一天快中午的时候，我正在地板上钩边角，有位看上去比较清爽的人站在我跟前，黑色皮鞋贼亮，再往上看灰色的裤子笔挺、再望上看，衬衣白的刺眼。我心里一颤 抖，很机灵的反应到，站在这里的人是个惹不起的家伙，可能就是俺做工时的衣食父母，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手里的工具，心里期盼此人早些离开。结果他 发话了，原话是这样说的“你怎么做的，缝钩的这么宽，你会不会做呀？你怎么这样笨蛋呀？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真不可理喻！”。说完他才离开，我也才敢抬 起眼看他，此时只能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在 工地干活，我们是拿不到现钱的，这好像成了规矩，平时支点生活费，数额都不大。领工钱一般都在一场活干完或年底的时候，这中间干了多少工，要自己记帐，到 时要和小包工头记的帐经核对后结算，多少钱一天都是开头谈好的。堂哥因为大伙的生活费问题，已找过老板几次，要支些钱，老板总是往后拖或搪塞，为了把这场 活做好，堂哥垫出自己的积蓄，发给大家做生活费和零花。堂哥不是傻瓜，拿自己的钱给大伙用，饭必须要吃，活还的干，他也是没有办法，他相信，当活结束的时 候，工钱一定能要的回来，他并不怕。

我 们有时为了等材料，无事情做，也一起出去玩。城市的楼房都很气派，街上的人都很精干，马路上的汽车都很考究，路边的树木都很亮丽。我们从工地出去玩的时 候，都会换上自己认为最得体的衣服，把脸用肥皂洗了又洗，头发用水打湿后直接用手梭理，对着窗户上的玻璃，自己的影子隐隐约约，仪容整理的差不多，然后结 伴逛街。我们只是随便逛逛，看看城市的新鲜，谈不上购物或到娱乐场所去潇洒，在逛的时候，能遇到免费的公园，心里都很高兴，到公园里找个凳子坐下来，眼睛 看着公园里的人群，自己唠唠嗑嗑，就这样消磨无聊的时光。这城市是不属于我们的，大伙心里都明白。

  我在堂哥那里干了一个礼拜， 有位朋友打电话，要我到他那里去上班，是个公司，我和堂哥打声招呼，就来到了现在的地方。

(民工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