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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酒仙桥畔(二十九)

已有 1435 次阅读2010-1-3 21:08 |个人分类:原创文学|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酒仙桥畔

 

谭朝富

第二十九章

 

 

1967年元旦过后的一天,郭泰老师读完《人民日报》的元旦社论,对文章中提到的“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一句话,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搞不清“总攻击”指的什么。他见办公室里就他与覃月田两个人在,便问覃月田:“你对元旦社论里提到的‘总攻击’怎么理解?”

覃月田想了想,说:“从全文的内容看,‘总攻击’的实质,就是‘夺权’。”

郭泰忽然瞪大眼睛:“夺权?!你是说造反派们起来夺权?”

“是的。”覃月田解释说,“其实,早在《五・一六通知》中就已经提出夺取领导权问题。《十六条》中又再次提出,要把走资派那里的领导权夺回到无产阶级革命派手中。

“有道理。”郭泰点点头说。接着,他哀叹道:“要真的那样,将永无宁日啦!”

覃月田见他凄惘的样子,很是同情。他知道像郭泰这样的人,无任何奢望,只求个安安心心地工作,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这无可非议。然而,树欲静,风不止啊!

朱仁至同样把“总攻击”理解为“夺权”。

朱仁至对《人民日报》每次发表的社论必读,并反复琢磨,从中发现文化大革命的新动向。这次元旦社论自然不会放过。当“总攻击”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觉得这很重要,但不甚理解。他结合社论内容和有关文件精神,反复地咀嚼、推敲,终于弄明白,原来指的是“夺权”啊!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生怕判断有误,又仔细斟酌一番。最后他十分自信断定:没错,就是“夺权”。他简直喜出望外,心里不停呼喊:造反派要掌权啦!有了权就有一切!早把那天晚上给他带来的皮肉之苦和事后的提心吊胆置诸脑后。

那天晚上朱仁至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不知他是怎样一瘸一拐回到宿舍的。一躺就是好几天,简直动弹不得。人们问他缘由,他说去郊外?弯不慎掉进沟里了。他受尽皮肉之苦,又担心雷宛钰告发他,令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想,事儿真的捅了出来,虽说没成,但有作案动机和行为,最起码也得定个强奸未遂罪。他害怕极了,连做梦都梦见保卫人员找他谈话,扭送他去公安局。纳闷的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平安无事,难道覃月田两口子就肯善罢甘休?不,绝不可能。又过了些日子,仍然平安无事。他想,也许没事了,虽然雷宛钰受欺辱,但自己也挨了顿饱揍,双方也就摆平了,再说真把事儿捅出去,对雷宛钰的脸面也无光彩。想是这么想,但他心里仍旧惴惴不安。他推断出造反派要起来夺权时,不禁欣喜若狂,早把这桩心事抛至九霄云外。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他清楚,在“权”的面前,谁也垂涎三尺,必须早做准备,到时候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决定,尽快找几个人拟定好“夺权”部署。

就在当天晚上,朱仁至找来汪虹和烽火战斗队的两个心腹,在一间小屋里密商有关“夺权”大事。

朱仁至扫了三人一眼,问:“元旦社论都看过了?"

三人点点头。

朱仁至摊开这天报纸念道,“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接着,他问:“你们对‘总攻击’,怎么理解?”

三人面面相觑,回答不上来。

朱仁至神秘地一笑,说:“把大家找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我认为‘总攻击’就是‘夺权’,号召革命造反派起来夺那‘一小撮’的权!”

三人吃了一惊。汪虹说:“此事非同寻常,你有什么依据?”

朱仁至说:“早在《五・一六通知》中,就已经提出要清洗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夺取在这些文化领域中的领导权。《十六条》中再次明确提出:要撤换那些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把那里的领导权夺回到无产阶级革命派手中。”

汪虹兴奋地说:“造反派要走红啦!”

两位心腹惊喜地望着朱仁至:“你就布置任务吧!”

朱仁至见大家这欣喜劲儿,便说:“我们别只顾了高兴,必须尽快做好‘夺权’准备,不能眼看着到嘴边的肥肉叫别人叼走了。”他扫了每个人一眼,又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思谋来思谋去,觉得烽火战斗队势单力薄,缺少威慑力和号召力,难以担此重任,不得不考虑由盟友――“革造”――来扛这面大旗。至于这面大旗怎么个扛法,他们也都作了周密部署。这岂不是为人作嫁吗?不过有一点他们深信不疑:只要“革造”掌了权,就少不了给他们好处。

临结束时,朱仁至再三强调:“此事绝对保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小。”

第二天上午,朱仁至在电话里与“革造”头头宁卫国联系好,晚上七点去他总部有要事相商。

朱仁至与宁卫国的关系甚密,俩人虽同床异梦,但一直合作得很好。朱仁至须借“革造”之威而立足,宁卫国须用烽火战斗队的智谋而举步。两个造反组织已结成牢固的盟友。

朱仁至同汪虹准时去到“革造”总部。宁卫国与他五名左膀右臂早已恭候在此。大家一落座,十二道期待的目光一齐射向朱仁至和汪虹。朱仁至想,先看看对方的胆量,于是说:“叫你们去夺走资派的权,敢吗?”

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宁卫国想想说:“怕个?,只要上边有精神咱就干!”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朱仁至说,“精神嘛,早在《五・一六通知》、《十六》中就已经提到了。”他见大伙儿疑惑的样子,便问:“这次元旦社论看过吗?”

一个个摇摇头。

“元旦社论中提到,‘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朱仁至说,“这里的‘总攻击’,其实质就是‘夺权’。可以断定,一场夺权风暴即将来临,必须早做准备。”

宁卫国乐得心里直痒痒,忙问:“咋个准备?”

“这面大旗由你们来扛。”朱仁至说,“尽快与全大院观点一致的造反组织建立联盟,告诉他们做好夺权准备,随时待令。时机一到,先夺总厂的权,然后再夺各分厂的权。”

汪虹说:“这里强调两点:一、必须严格保密。此事只传至少数骨干,不到时机不得公开。二、严密监视对立面――红旗造反兵团――的新动向。要是他们先下了手,咱们就处于被动地位。”

宁卫国咬牙切齿地说:“‘红造’胆敢轻举妄动,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不几天,果然从报纸上见到上海“一月革命”的夺权报道。

朱仁至、宁卫国自然兴奋无比。宁卫国早已心急火燎,要立即调兵遣将采取行动。朱仁至却叫他沉住气,先看看中央对上海夺权的态度。

很快,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给上海各革命造反派团体发出了贺电。电文中说:“你们这一系列的革命行动,为全国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为一切革命群众,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显然,这种肯定和赞扬,大大提高了上海“一月革命”的地位,扩大了这场夺权风暴的影响。

朱仁至这才放下心来。他即刻派心腹告诉“革造”头头宁卫国:夺权时机已到。

至于夺权部署,他们早已策划就绪。

他们以批斗大会为夺权序幕。用他们的话说:先打掉走资派的威风。

这天上午,办公大楼前的院子里正举行着一场规模巨大、气氛激烈的“批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大会”。会场上挤得密密匝匝,黑压压一片,足有两千余人。会场前面撅着一溜儿大小“走资派”。总厂党委书记王策和总厂厂长雷震宇撅在行列当中,其左右两侧陪斗的有总厂工会主席、团委书记、科长和主任等十余人。

大会由“革造”头头宁卫国主持。

大会批判发言,总厂、分厂造反组织均有代表。

大会的口号和发言稿都事先经过朱仁至审定。

台上台下紧密配合。台上发言人一个个横眉怒目,声嘶力竭,上纲上线。台下口号声不时迭起,如暴风骤雨,如雷霆滚动,此起彼伏;那林副统帅首创的“四个伟大”――伟大舵手,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更是响彻会场。

那一溜儿撅着屁股的“走资派”,只许他们规规矩矩接受革命造反派的批斗,不许他们乱说乱动。

批斗一结束,游街即开始。以王策、雷震宇为首的“走资派”走在队列最前边,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革命造反派队伍。一路上锣鼓喧天,围观者云集。这伙“走资派”的威风在宁卫国、朱仁至看来已经锐减。

谁也不曾料到,第二天上午,仍是原来的地点、原来的人,又举行一次批斗走资派大会。

这次大会与上次不同的是,会场周围五步一岗,会场气氛更紧张、更暴烈、更阴森,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大会开始,仍然是对“走资派”上纲上线地批斗。批斗正白热化时,宁卫国便登上台郑重宣读大会通令:“自即日起,罢免雷震宇无线电器材联合厂厂长职务,由厂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接管。王策继续交代反党罪行……”

口号声雷动,此起彼伏。

“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派夺权!”

“千重要,万重要,掌握大权最重要!”

……

雷震宇再也按捺不住火气,冲着麦克风高声喊道:“我不交权,对你们不放心!”

“押下去!”宁卫国大喝一声。即刻上来两个彪汉,连拉带搡地把雷震宇厂长押了下去。

会后,宁卫国、朱仁至他们立即成立“抓革命促生产指挥部”,取代原联合总厂的领导机构。

就这样,雷震宇厂长手中的权闪电般被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夺去。

全大院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又不是战争年代,夺哪门子权哪!”

“全乱了,生产没法儿搞啦!”

“造反派头头上台,我们一百个不放心!”

这一来,全厂上上下下无政府主义更加泛滥。许多人头脑发胀,成天忙于搞批斗,搞派性,根本不工作,不生产。也有人图个逍遥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使人在单位,也是以聊天、闲逛、干私活打发日子。不过,也有相当部分人自觉坚守工作岗位,他们坚信这种混乱局面不会长久,迟早总会有人出来收拾的,其理由很简单:偌大个国家,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地,到时候一个个光着屁股喝西北风去。

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一场令人咋舌的刀光剑影的大搏斗。

前面已经提到,联合总厂最大的两个造反组织,一个是“红造”,一个是“革造”。两个造反组织一成立就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革造”骂“红造”为“保皇派”,“红造”骂“革造”是“牛鬼蛇神大本营”。平时,两派常有磨擦,或在大会上,或以大字报,互相揭露,互相攻击,互相谩骂。这次夺权,“红造”事先还蒙在鼓里,当明白过来时,权早被“革造联合总部”夺走了。“红造”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连续几次调集人马冲“抓革命捉生产指挥部”――进行反夺权,但都被以“革造”为首的对立面击退了。“红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积极联合全厂同一观点的造反组织,与“革造”一伙决一雌雄。

这天傍晚,办公楼后边的广场上突然聚集一堆人在争吵着什么。围观的人们知道,这是“红造”与“革造”两派正针对夺权问题展开辩论。眨眼间,双方的人越聚越多,辩论也越发激烈,一个个脸红脖粗的。也许两派都在急速调集人马,不大工夫广场上人潮如涌,一片大混乱。渐渐地,双方都憋足了劲,剑拔弩张,由辩论到谩骂,由谩骂到大打出手,一场怵目惊心的武斗就这样眼看着爆发。瞧,那人潮呼啦啦涌向这,又呼啦啦涌向那。那拳脚声、棍棒声、哀号声、呼喊声、骂娘声……乱哄哄,汇成一片,令人惊愕失色。不知什么时候,一辆救护车鸣着哀笛穿梭在医院――广场之间。

覃月田、张帆也挤在围观的人群中。

这场武斗,覃月田、张帆并不感到震惊。时下京城派性膨胀,武斗成风。就在附近一带,他们耳闻目睹的大大小小武斗场面不知其数。他们还从厂子出差人员那儿获悉,外地的武斗搞得更邪乎,某些兵工厂把库里的枪炮也搬了出来搞武斗。这可是真枪实弹,其伤亡人数少得了吗?

是的,武斗中伤者固然不知其数,那冤魂又孰能屈指算清?

前不久,覃月田在邻近一家招待所门口见到一具佩戴红卫兵袖章的尸体。据招待所负责人说,这位红卫兵是从外地来京串联的,几天前他与他伙伴十几人住在该招待所里。就在昨天上午,他的伙伴全出门了,不知啥原因,就留下他一人在招待所里。不料,他们学校的一伙对立面也来到该招待所,突然发现了他。他见不妙,转身就跑进楼里。一伙对立面紧跟其后,穷追不舍。他跑进一楼,一伙对立面就追进一楼。他跑至二楼,一伙对立面就追至二楼。他跑至三楼,一伙对立面就追上三楼。可是已到顶层,再也无处跑了,他不得不停下来与他们硬拼。一气之下,一伙对立面硬将他举起从窗户扔了下去。他当即毙命。他的伙伴们回来一见全惊呆了,便赶紧给他家拍了个电报。死者的父亲刚刚赶来。覃月田凄然地瞅着死者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农民模样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他蹲在他儿子的尸体旁,脸色苍白,两眼呆滞地瞅着他的儿子。也许他不相信这是真的,是一场噩梦,然而这的的确确是活生生的现实。他没呼天抢地号哭,他的泪水早已枯竭。也许他在想,儿子为啥不好好在学校念书,而外出串联,搞派性,搞武斗,以致丧命于他乡?天哪!这是为什么?!也许他要起诉,要求有关部门严惩凶手,为他儿子讨还血债。然而,眼下他去哪儿起诉?又有谁能够受理他这起人命案?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覃月田想起这些往事,望着眼前武斗场面,满怀悲愤地对张帆说:“难道这就是反修防修,永保革命江山代代红?”

张帆哼了一声,说:“照此下去,非被开除球籍不可!”

张帆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覃月田清楚,当前国家正处在危难时期。党的各级组织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要“踢开党委闹革命”。公安、检察、司法机关被“彻底砸烂”,民主和法制荡然无存,人民生命财产失去保障,大批老干部被揪斗、关押、刑讯,许多人被打伤、打残,甚至含着冤屈离开人世。经济建设惨遭破坏,把按劳分配原则说成是“产生资产阶级分子的经济基础”,把加强企业管理说成是搞“管、卡、压”,把搞经济核算说成是“利润挂帅”,把关心群众生活说成是搞“物质刺激”,把引进技术设备说成是“崇洋媚外”,还说什么“革命搞好了,生产自然也就上去了”,“卫星上天,红旗落地”,等等,致使我国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科学文化事业遭到严重摧残。许多科研单位停止工作,有些甚至被解散。大批有成就有贡献的专家、教授被错误定为“反动学术权威”、“特务”、“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等而遭受迫害,许多人被迫害致死。文艺界更是“重灾区”,几乎所有建国后创作的诗歌、小说、戏剧、美术等各种文艺作品和翻译的西方作品,全被说成是“封、资、修黑货”。许多著名的作家、艺术家遭受诬陷、迫害、含冤逝去。整个文艺界陷于万马齐喑、百花凋零的悲凉境地。覃月田觉得张帆说得极对,照此乱下去,国家怎能繁荣昌盛?落后就得挨打的呀!他多么希望不再乱下去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突然想起“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这句话,于是说:“你相信天下大乱真的能够达到天下大治吗?”

张帆冷冷一笑,说:“有了‘大乱’,必然出现‘大治’,这是客观规律。不过大治者并非当今领导层,而是后来人。等着瞧,总有一天会有人出来拨乱反正,力挽狂澜的。”

覃月田说:“对极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喊声:“打,打他狗娘养的!”只见一帮人在追打朱仁至。朱仁至也在扯开嗓子嚷着什么。刹那间,一伙彪形大汉立在朱仁至身旁,摆出一副格斗架势,冲着那帮人骂道:“有种的,动手哇!”

“嗬,朱仁至的保镖真不少!”张帆远远望着朱仁至的身影说,“这次夺权他给‘革造’没少出了馊点子。”

覃月田说:“一个跳梁小丑,总想借文化大革命之机捞取点什么。怕只怕,到头来落个身败名裂可耻下场。”

他俩不知围观了多长时间,便愤然离去。他们走出厂门口,忽见那辆来回穿梭的救护车一路鸣叫直向厂里驶去。

跟着,就是各分厂先后夺权。自然两派冲突时有发生。

整个大院上上下下被派性搅得翻江倒海,全开锅了。

直到人民解放军进厂支左后,两大派的派性斗争才有所收敛。

人民解放军起初是奉命支持全国广大革命左派群众的夺权斗争,后来随着形势发展的需要,又陆续给军队增加了新的任务:为大、中学生和机关干部实行军训,协同地方管理工农业生产,对国务院某些部、委实行军事管制。上述任务统称为“三支两军”(即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

人民解放军历来在全国各族人民中有很高的威望,又加以当时中央正号召全国人民学习人民解放军,这样人民解放军就更受到广大群众的尊重。解放军一进厂就受到职工欢迎,大家反映说,解放军来了就有主心骨了,厂子就该消停了,就该正常生产了。两派造反组织相互争取解放军的支持。“革造”头头在解放军跟前攻击“红造”说:“‘红造’是铁杆保皇派,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你们可不能支持错了呀!”“红造”头头又在解放军跟前攻击“革造”说:“‘革造’是牛鬼蛇神大本营,造反动机不纯,你们可要警惕呀!”其实两派都是文化大革命的积极参与者,虽有某些具体分歧,但并无性质上的根本差别,这叫解放军支持谁不支持谁呢?解放军只能采取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解放军进厂后的首要任务是实现无产阶级革命派大联合。然而,两派革命群众组织早已势不两立,打得不可开交,要联合谈何容易。但经过军代表一再做工作,双方总算达成协议。在上交队旗那天,“革造“头头宁卫国还紧紧抱着队旗哭了一鼻子呢。

不久,总厂革命委员会诞生。革命委员会实行“三结合“(即革命群众代表、革命干部代表、解放军代表三结合),由原总厂厂长雷震宇担任主任委员,两派革命群众组织均有代表结合在内。随后各分厂也先后成立革命委员会。

全国在上海“一月革命”的带动下,首先起来夺权的是山西省,接着是山东省,第三是贵州省,第四是黑龙江省,并不同夺权顺序先后成立革命委员会,直至“全国山河一片红”。

总厂革命委员会成立后,朱仁至感到十分沮丧。他觉得自己处处冲在前面,是真正的革命左派,再说,“革造”哪次行动不渗透着他的汗水和心血,可是到头来一场空――没跻身于革命委员会。他也明白,这不怨别人,只因自己所在的烽火战斗队势单力薄,不被人看重,命该如此。再有,将雷震宇结合到革命委员会里并任主任委员,令他极为反感。这样一来以往对他的批斗白费苦心不说,岂不是全给否定了吗?这也太便宜了覃月田、雷宛钰,他不愿见到他们日子好过了。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他满心喜悦的。这次革委会结合的革命群众代表“革造”为最多,宁卫国及其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全给结合进去了。朝中有人好做官,今后遇有提拔什么的,他们是不会忘了他的。因而他暗暗宽慰自己:好好干吧,前程似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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