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被谁记忆

        穿行于时有月光洒落的青石灰瓦之间。忽远忽近，依物而行，物我两在。

        或一人独行，或三五成群，都是一种方式，在与世界交错的余光里，有我微微一笑，而你却不懂。

        印刷厂老式办公楼像静默不语的哲人。见过太多物是人非，似乎唯有这满地清冷的月光才会令人心安。

       踢飞的石子，提醒我脚下路的年纪。这是一条真正负重的路，并不宽畅，也不很长，几十吨载重的卡车在这条路上来往了几十年。拉进来成吨纸张，拉出去成捆报纸，成为那些年月人们贫瘠生活之重要精神食粮。隐藏在树荫中的路，有些坑洼，有些黯淡，似乎被遗忘着。而遗忘本身却在提醒我们应该记住的东西，那就是历史。历史从不曾被遗忘，只是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着。

      这条路的历史被卡车和树影记忆。正如路面被铺就它的石子记忆，野草被生长它的土壤记忆，天空被游荡它的云帆记忆。只有深刻反复嵌入，才能清晰准确记忆，而疏忽和淡漠会将流年印痕冲刷殆尽，直到有一天再也想不起本来模样，而将错就错。错过了历史在暗处的微笑，也许就错过了播种未来的机缘。

      身边走过两位年长的大姐，她们兴致勃勃谈着一件事——当年周恩来总理怎样再三批示，我们才搬迁到了这里——北京机械学院旧址。这是几天前我的一篇文章里谈到的，她们都是亲历者。我加入了谈话。几十年时空轻轻浓缩于笑谈之中，这一刻无比真实确切。我触摸到了如烟往事，风云际会。

      在此情此景中感知，在浩如烟海中寻觅，在对面相逢中叩问……

      很多时候，我们无缘。

      能够相互记忆，一定是上天的恩赐。正如我一遍遍在这片林荫下走过，一遍遍将自己的影子留在月光里。这里一定有我反复记忆的深邃，也一定会留下我反复镌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