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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转)

已有 1025 次阅读2012-9-10 06:01 | , , 老朋友 分享到微信

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

徐怀谦

 

         拉开窗帘,月亮差点撞到自己脸上。

        它可不是不速之客,而是老朋友了,当然用不着客套。忙关闭房间的灯,请它进来,大把大把的光便撒了一床。

        半倚在床上,一动不动,洗月光浴。毕竟是在泰山之巅,与月亮又近了1500多米,感觉月光比在平地上黏稠了些、滑腻了些。从头到脚,从外到里,直洗到“身心俱澄澈”。想掬一捧分给邻床的朋友,可惜送到半路全撒光了。

        于是相约外出赏月。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外面风正大。宾馆前猎猎的旗子是今夜唯一的喧哗。山脚下的泰安城遍地灯火,与月亮相比,那些灯火瑟瑟的,柔柔的,无精打采的样子。想想也是,此时马路上的汽车还在奔突,车辆的尾气、化工厂的废气、工地的扬尘还在喷涌,城市依然浸在一个巨大的污染池中,那些灯火想清爽脱俗,出污泥而不染,岂是易事?不说它们,城市的月亮看上去不也经常病恹恹的吗?其实,有病的不是月亮,是人类自己。

        回头望了一眼“神憩宾馆”的招牌,这名字起得好,神仙居住的地方——神仙真会找地方啊,不是在高山之巅就是在天上。于是想,城市污染了,人可以逃往农村;农村污染了,人可以逃往山上;有一天,山上也污染了,人总不能逃往月球吧?

       月亮无语,静默中有一种博大和恢弘。月光流泻在日观峰上,勾勒出主体建筑的飞檐翘角,并镀上一道银边;月光流泻在泰山的诸峰之上,山谷幽暗处幻成一片汪洋大海,空明如水的山脊则上升为一座座海岛。我还知道,月光正流泻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为失意的人抚平创伤,为熟睡的人守护安宁,为觉悟的人提供启示。

      月亮应该很老了,见过佛祖、见过孔子、见过很多我景仰的名人的月亮一定很老了,可是它每夜出来,总是那么清清爽爽的,一点都不沧桑。

       佛祖是在月下顿悟的。印度阿育王的王子乔达摩·悉达多29岁离开王宫,修行了6年,

       吃的是树叶和草根,穿的衣服是从垃圾堆中拣来的烂布,睡在埋死尸的坟墓中或荆棘床上,肢体瘦弱,就好像清瘦枯萎的芦秆。这时他才明白苦行是完全无益于修道的。他放弃了苦行,放弃了极端严格的斋戒,恢复了正常的进食。他慢慢恢复从前的健康,气力也有了。可是他的5个同伴,对他表示失望而离开了他。35岁的乔达摩独自一人来到伽耶的尼连禅河畔一个幽静的地方,在一株菩提树下,盘腿而坐,从下午6时一直打坐到次晨6时,他证得了4种智,证得了无上菩提,圆成了福慧俱足的佛道。

        那夜的月光一定空明如水。

        大诗人王维是在月下领会禅意的。他的《鸟鸣涧》写得如此唯美:“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苏东坡笔下的月亮尤其多。有月下的孤独:“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有月下的思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有月下的顿悟:“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与友人张怀民夜游承天寺是在一个月夜:“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与儿子苏迈考察石钟山的奥秘还是选择了一个月夜。为什么东坡对月亮如此钟情?我想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月会让人变得宁静、纯净。而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空故纳万境,静故了群动”,静默不是死寂,不是枯索,静默中有无尽的生气,有博大的启悟,有真实的拥有。

        便又想起佛祖和那个著名的“拈花微笑”的典故。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大梵天王率众人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予迦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佛学书中通常的解释是:佛祖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不着形迹、超脱一切,是一种“无相”“涅槃”的最高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不能用言语表达。而迦叶的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他领悟到了这种境界,所以佛祖把衣钵传给了他。

        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有时它胜过所有的言说千万倍。即如此刻,站在泰山之巅,月光流泻,万籁俱寂,我和友人高出于海拔1500米之上,敞开心扉,啜饮着清冷的月光,相对无言,却默契于心,真有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回到北京,才知道,那夜的月亮特别大,离地球特别近,被称为“超级月亮”。

 

        静默并非沉寂,有时声音恰恰是对静默的补充。“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说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我一直顽固地认为,世间最美的音乐是鸟鸣。所以每到外地出差,我就会早起,到林间倾听鸟叫。那年去江西三清山,住在山里,那缭绕的云雾就在房间里和我们的身边穿梭,直让我疑心自己变成了仙人。入夜,那皎洁的月光把许多个山头勾勒成一尊尊雕塑,有的如参禅的高僧,有的如打坐的老道,那浩大的静默一下子就淹没了我。那晚,我枕着月光入眠,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是婉转的鸟鸣把我的耳朵叫醒。我像被打了强心针一样,欣喜异常,穿戴停当,拎着摄像机就冲出房间。

        三清山的鸟儿并不怕人,我尽可能地靠近它们,以便把形态拍得更加真切,把声音录得更加清晰。慢慢地,我听出了些味道。这里有独唱,那美妙的歌喉鲜亮得如同草叶上的露珠,让人听一耳朵就会沉醉。有对唱,这里啼叫一声,那边应答一句,似呼朋引伴,如谈情说爱。有合唱,一大群鸟儿啾唧成一片,像是在开家庭联欢会,又像是围绕某一话题展开激烈争论。我没有公冶长的本事,听不懂鸟儿的语言,但我想这样更好,我可以自由发挥自由解释,把鸟语翻译成我心目中最美的音乐。如果真懂得鸟语,万一有哪只鸟儿调皮捣蛋,说些不雅的话,岂不污了我的耳朵,也污了这片翠绿的山林。

       三清山的鸟儿很多,叫声此起彼伏,可是你并不觉得嘈杂,因为鸟鸣过后,会有大段大段的静默供你品赏。就如同音乐会上,往往是那绕梁的余音让人回味不绝。行走林间,我在想,如果没有这悦耳的鸟鸣,这片山林该是多么死寂可怖;如果鸟鸣声盖过了林间的宁静,那就变成了噪音,同样让人心烦。这后一种担心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生活在都市喧嚣中的我们,连听到一声鸟鸣都已是相当奢侈的事情了,所以即便大自然中的鸟鸣再怎么嘈杂,也仍然是一次难得的听觉盛宴。

        除了鸟鸣,还有丁冬的山泉声,呼呼的林涛声,一片树叶飘落的声音,庄稼拔节的声音,老牛的舌尖卷住嫩草从容吞下的声音……大自然中这种种如同天籁的声音,就是上帝给人类准备的一块抹布,时不时地为你擦拭一下蒙尘的心灵;又如一种禅机,让你领略静默的浩渺无边,并于静默中完成你对宇宙、自然和生命的体悟。

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大自然中的天籁之音则是深于静默的语言,是更深更广大的禅机。

 

        静默常常引起人的宗教之思,出世之思,这是无足奇怪的,因为人们的世俗生活是如此喧嚣,属于他们的静默时刻是如此短暂,所以当静默来临,当然渴望超脱,渴望出世。

       但这并不是说,静默之中缺少入世的情怀,相反,有的时候,静默就是深深的牵挂。我这里想谈的是中国式的父子关系。多年前听日本民歌《北国之春》其中唱到“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听得我肝颤——绝大多数中国农村的父子关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我进城二十多年了,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可是每次回到农村老家,与父亲相对而坐,还是找不到什么话题。

    “工作忙吗?”

    “还行”。

    “最近出差没?”

    “没有。”或者:“去了趟广州,呆了四五天”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我特别想告诉父亲北京的交通有多拥堵,那里的空气有多糟,我有多么想家;特别想告诉他我出差时看到了哪些美景,遇到了哪些怪事,可是见到父亲黑瘦的面孔,便把这些话又咽了回去。我觉得这些生活离他太遥远,告诉他,反而会打破他内心的平衡。

       父亲的脸色确乎又黑了不少,听姐说,因为我和弟弟不在身边,父亲百无聊赖,便和二三老友约着天天去河边钓鱼。父亲患过动脉血栓,久坐钓鱼显然是不利于健康的,但我无法阻止他,因为我知道父亲钓的不是鱼,是寂寞。我特别想说:“您搬到城里去住几天吧?”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此前已向他发出过N次邀请,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所以日子久了,也就懒得张嘴。

        及至儿女长大了,回到老家,父亲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容,领着他的宝贝孙女在村里四处转悠,一会儿给她买一瓶饮料,一会儿给她买几块糖,我们父子俩彼此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必相对无言了。

       其实,父亲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有一次出差,我顺路回家小住数日。我睡在伯伯的炕上——伯伯因为身体残疾独身一辈子,按政策他可以搬到镇里的敬老院去住,享受吃五保,但父亲担心那种生活太孤单,一直拒绝伯伯离家独住,就这样,伯伯一直和我们一家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这种情况在我们村乃至周围绝无仅有,更多的家庭是兄弟分家,各过各的日子,还有的家庭因为土地、房屋、财产之争,闹得兄弟反目,形同陌路。因为从小我就和伯伯在一盘炕上睡,所以我和伯伯的交流远比和父亲的交流来得多,来得自然。这天晚上,伯伯和我聊了很多,从村里张三的病说到李四家的黄牛,伯伯恨不得把半年来村里的大事小情都跟我絮叨一遍。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父亲说:你们俩昨晚可真能聊,我两点起夜的时候听见你们还在说话呢。

        听得出,父亲有一点嫉妒的意思。

        在家呆的最后一个晚上,吃完饭,父亲就出去串门了,而我因为连日劳顿,睡得比较早。父亲回家时,我已进入梦乡了。后来听伯伯说,那天晚上,父亲回来想和我说说话,推门进了我们屋,发现我已经睡熟了,就没让伯伯开灯,他独自坐在我身旁,静静地看了我很久。伯伯说,你爸的目光在你的脸上停了很久,他担心你平常用脑太多,营养跟不上;更担心你一人在外,受了委屈无处诉。

        听了伯伯的转述,我泪流满面。

        我知道,中国绝大多数父亲的爱都是如此深沉、压抑甚至扭曲的。每每看西方电影,见人家父子之间直接说“爸爸,我爱你”“孩子,我也爱你”,总让我羡慕不已;见人家的孩子可以不叫爸爸而以“查理”或“约翰”相称,也让我对他们的平等关系敬重三分。

        可是,我和父亲之间的爱是静默的,它深深埋在我们彼此的心中。随着年龄的增加,我越来越觉得有一些爱是需要及时表达的,虽然我说不出“爸爸,我爱你”,但我要让爸爸知道,我渴望与他沟通,我愿意与他沟通,我们可以是无话不谈的哥们,可以是平等交流的父子。

        父亲啊,虽然我们一年只见两三面,虽然我们的电话沟通一周只有一次,但我对您的牵挂与日俱增,如今已经变成一本沉甸甸的账簿,压得我喘不过气,您感受到了吗?

        静默是一种深刻的语言,没错;但我想告诉更多的朋友:让爱,不只在静默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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