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这两年流行起农家乐，爸妈经常和退休的老朋友们一起，到江浙一带的农村玩一个礼拜，呼吸呼吸山里清新的空气，吃吃新鲜的农家菜，上午游山玩水，下午打打麻将，晚上卡拉ok舞会，可谓休闲养生。

我心里捉摸，这么便宜的活动，按人头50元一天住宿，还包三餐伙食，条件一定不怎么样。也就是退休的老人愿意去去。不过，如果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搞一个像Bed and Breakfast 的家庭式客栈，针对年轻白领和外国人，或许是个不错的生意。有朋友告诉我，在江南水乡（没有被开发的地方）租一个房子，十万人民币可以租四十年。四十年，那不就跟买差不多了吗？心里痒痒，想趁这次回国的机会实地考察一番。

十一长假，老妈选了一个相对干净，环境也优美的农家乐，让我们姐弟三人，还有小孩子们，一起去体会山里的乐趣。国内的旅行都是当天清早，而不是前一天晚上就出发的，可能是觉得多住一晚有点浪费钱，当然不浪费钱就得浪费假期的时间，一个上午肯定是花在路上了。为了不浪费太多的时间，十月一日一清早七点钟旅游大巴就要出发。

五点多种大家都起床准备了，快到人民广场巴士站的时候，接到电话，说改到延安路上车了。出租车再往延安路开，还没开到又接到电话，说还是回到老地方上车。怎么回事呢？原来大巴被警察赶来赶去，停不下来，只能稍微靠边站一站，上几位客人，马上就走。可是当我们等在车站的时候，大巴已经开不进广场，只能在外围的路边停靠了。

人民广场内，人山人海，到处是旅游团的小旗子，导游们忙着打电话，招呼着自己的团队找自己的旅游车，又跟司机骂骂咧咧的：“什么，叫我们到国际饭店上车？开什么国际玩笑！”所有在广场内的车辆横的直的顶在一起，谁都别想动，警察们骑着摩托车，不停地疏散着。

再一问，才知道，上海有好几个集散地（又一个新名词，为什么不直接叫车站呢），专门给旅游车用的。但是很多车队为了省钱，想想反正人民广场大得很，这样的资源免费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吗？再说又在市中心，对大家都方便，游客也喜欢。平时这样做也没人管，谁想到今天这么多人都挤到这里来了，警察又怎么能不管呢！

我们拖着行李，被指挥到东指挥到西，在广场的周围跑得晕头转向。弟弟一家已经在车上，他不停地跟我们联系，后来又跑下来找到我们，带我们上了车。我们一边上车，一边看着警察就来了。司机关了车门马上开动，差点把一位一只脚已经踩到车上的年轻人甩出去。

年轻人用拳头猛烈地敲着车，司机火气更大，两人对骂开了。车子又开出一段，最后那年轻人，带着年迈的父母终于上了车。年轻人安排父母坐下，就跟司机大吵起来。我心想，虽然司机也是出于无奈，而且他也是被警察赶得焦头烂额，但他毕竟代表车队，应该要跟游客道歉才行，更何况他差点把人甩出去。

可是司机显然比那年轻人更凶，出乎意料的是，车上很多游客都站在司机这一边。

“理解理解司机嘛，他也是没有办法。”这是比较息事宁人的。

“我不理解他，我们跑东跑西半个多小时，改地方也不通知我一声。”年轻人倔着头颈。

“我们也都是一样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一个游客不耐烦了，我不知道他还没上车的时候，心态是不是也这么好。

“我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我父母这么大年纪，妈妈又是重症病人。”年轻人看上去是个读书人，那种想把事情都理论清楚的读书人。可是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根本理不清楚什么，他的话也没有打动什么人。

“好啦好啦，说不完了，气量怎么这么小！”这是很冠冕堂皇的。

“别再说啦，影响司机开车大家都危险。”这个理由才是关键。

年轻人一下子四面受敌，他争得面红耳赤，心里充满委屈。突然一个游客冲上去，对他动起手来。“你为什么打我？”“就打你了，你再这样没完没了，我就对你不客气！”我看着这个怒气冲天的中年人，想起一位中医说的，别责怪容易发火的人，他们心脏有问题。

“你打我我也不怕，也不会还手，但我要把事情说清楚。”这个书呆子。

打人那个的伙伴，上前拦住他们，年轻人的母亲也冲过来挡在儿子面前：“要打就打死我好了，我还谢谢你呢！”

“哇！”年轻人终于大哭起来，所有人被哭声吓住。

最后打人那个的姐姐出来圆场，把弟弟喝回去，又开导年轻人：“你是孝子，你妈妈真是好福气。今天都是警察不好，我们都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司机其中精神开车，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我想这应该是大部分游客的想法。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说什么也没有意义，旅游车队也不会赔偿你什么。安全行车，尽早到达目的地，才是最实际的权益，才值得争取。可是，都是警察不好吗？怎么所有人都在骂警察，没有人说车队不遵守规则呢？

爸爸说，警察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平时那些车在人民广场集结，警察从来也不管，如果一早就不让旅游车停在那里，也不会到了十一长假才这么被动。弟弟说，这可以套用一个当今的常用词语：特事特办。原来“特事特办”是国策之一，在这样的国策下，还有法制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