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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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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当大脑意识关闭,人的体能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大林也是一样,跟着惊慌失措的人们,疯狂地跑。而天空中的尘土却像一把大伞,遮住了太阳,凶恶地要把所有的人都装进去。大林不需要想,只需要跑,跟着人群躲进像难民所一样的大楼里避难,然后又跟着人群在遍地尘灰的路上像幽灵一样的游荡。
然后,他听到轰的一声。然后有人在叫,北塔也倒了。这时候,听觉才回到大林耳朵里。渐渐的知觉也回来了,大林终于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他登上了去NJ的渡轮,回望黑烟笼罩的曼哈顿下城,那两幢姐妹楼已经不复存在。大林想想真是后怕极了,自己怎么就一念之差到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呢!最多就差五分钟,自己还不知不觉地跟着那两个走不快路的人在里面耗。就跟那个背着受伤女子的人一样,他有可能逃得出来吗?
当大林终于回到path火车站,找到自己停在那里的车子,他几乎瘫痪在驾驶座上。先前支撑着自己的那一股劲儿突然消失,大林感觉到自己从里到外都在发抖。刚刚还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幸运,那好几百人都站在那里等火车,而自己的车正静静地在那里等着自己。可是现在他看别人都坐上火车走了,发现自己才是最悲哀的。他多想和那些疲惫的逃亡者一起,在火车上打个盹,然后就到家了。可是,他却不能歇下来,而且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由得看了看右边的座位。出来的时候,窈窕还是活生生地坐在那儿。想到窈窕,大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眼前不断地闪现出那些尸体,还有大厦倒塌的情景。他想哭,可是眼睛和喉咙一样的干涩,流不出眼泪来。现在自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来帮我。还好车里还剩有半瓶矿泉水,大林一口气喝了下去,振作精神,把车慢慢开了出来。
回到家里,大林一头倒在了沙发上,心力交瘁。他打开电视,才知道事情发生的真相。电视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那两架飞机撞击双子塔,和大厦倾塌等触目惊心的画面,一次次牵扯着大林的神经。他吞了两粒安眠药,让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却又在一个恶梦中惊醒了。大林是从来也不做梦的人,他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醒来后,心跳得很快,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心慌慌的肚子也饿了,很想到小面馆去吃一碗热热的汤面,可是他现在不想见人,也不想出去。他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一半就觉得喉咙哽着,咽不下去了。他在心里喊道:“窈窕,你怎么就这样扔下我,自己走了呢?我还要跟你结婚,让你成为我的新娘啊!”他听到窈窕的笑声,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啊,说不定窈窕没死,她和自己一样,也幸运的逃出来了。
这个念头使大林非常兴奋,他想马上打个电话给窈窕,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手机号码。自从有了手机,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里的,根本不用去记。现在手机丢了,窈窕的电话是什么,大林一点概念都没有。他不是不想去静怡家看看窈窕在不在,但是他真的很怕出门,好像除了家里,哪儿都不安全。可是不去又怎么和窈窕联系?
大林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从厨房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厨房,心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去静怡家,不去静怡家,去静怡家,不去静怡家。。。静怡家?对,他知道静怡家的电话呀,这个电话是大林烂熟于心的。大林拿起电话,拨通静怡家的号码。铃声响了几下,跳进了语音信箱。大林迟疑了一秒钟,对着电话说:“窈窕,你回来了吗?”很久都没有开口的大林,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个鬼说话,他触电般地扔下电话,呆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
大林下意识地又打开电视,或许会有关于营救的报道。电视画面里那无边无际的瓦砾废墟,重重地压迫着大林的血脉,呼吸好像也不畅通了。他换了一个频道,那里正在采访一个跟他一样历尽千辛逃出来的人。看人家回到家里与亲人们团聚的情景,老婆,孩子,父母,还有一屋子的亲戚朋友,甚至教堂的牧师,都在那儿含着眼泪迎接,大林更加感到自卑和孤独。我失踪了一天,好像也没有人来关心,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大林气愤地关掉电视,觉得又累又困,还是睡觉吧。可是,他一闭眼,那些恐怖的镜头就又出现了,每次还变换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节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他只好又吃安眠药,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还是梦魇不断。他看到窈窕被困在大理石和钢筋之间,血肉模糊,惊出他一身冷汗来。大林不敢再闭眼了,争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等到天色渐渐的亮了,他才又睡着。
这次大林总算是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都快九点了。他觉得精神好多了,再次打了静怡家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安慰自己说,这一页总要翻过去的,还是去上班吧。
一出门,大林就被一种悲壮激烈的情绪给感染了。他看到几乎所有的车上都贴着,挂着,或撑着美国国旗。他也到路边小店里买了一面小国旗,把它挂在车子的天线上。看着迎风招展的国旗,大林一下子亢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