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终究拗不过医生和他这个糊涂的老妈，再一次坐上了那张令人发指的手术台。这次具体要拉开多大的空间呢？M医生说，要问植牙的医生。在他给我推荐的两个医生中间，我选择了C医生。

C医生是香港来的中国人，姓Chiang，不知道是不是“常”，我就暂且称他为C医生吧。中国人说话也方便一些，对于听也没听说过的医学名词，有个会说中文的医生，能解决不少麻烦。其实C医生的国语结结巴巴的，英语又带有浓重的口音，说得又快，很难听得懂，但是凭借自己勉强及格的广东话听力，与C医生交流尚无大碍。

C医生说，那个要拧进去的螺丝是5毫米，距离两边的牙齿各要空出一毫米，那就是7毫米。如果空间不够大，那么植进去的螺丝会损坏两边的牙根。当然，也可以用小号的螺丝，但是他不建议用。因为小螺丝寿命太短，过几年又要重新植一次。

“那大号的螺丝呢？也会需要换吗？”我这才意识到，植进去的铁齿钢牙照样也会坏。

“当然啦。他还不到二十岁。”C医生说，这铁螺丝最多三四十年寿命，也有可能二十年。

我当时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所有这些，M医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当然，我也从来没有问过。这是不是普通的常识，谁都应该知道？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种两颗以后都会烂掉的铁牙？然后过二十年再来一遍？

再后悔也没用了，没有退路。B医生做了六个月，两边的空隙远远没有达到C医生的要求，一边有6.5毫米，另一边只有5.5毫米。但是她说她只能做到这里了，C医生跟她打电话，她也不再理会。C医生还以为这第二次箍牙没有额外付钱，所以她不愿意再花力气。当他知道我还是付了三千五百时，直摇头说，这个女人很难说话。当然你可以要求她继续做下去，但是她跟你拖着你也没办法。

最后C医生靠着他精湛的技艺，在6.5mm处植进5mm的螺丝，在5.5mm处植进4mm的螺丝。4mm的螺丝起码应该可以维持10年吧。在拧螺丝之前，因为儿子的牙床骨密度不够，螺丝在软软的牙肉里怎么长得住呢？所以又先种了一些骨质进入牙床。这样总共加起来花费六千六百元，保险公司一年最多保一千三百。自己又付了五千多元，终于让儿子的牙床里多了两个螺丝。

螺丝拧进去了，接下来要做的是装假牙。今年儿子一放暑假，我就约了C医生。他说，他要做的是把牙肉重新切开，再拧两颗小螺丝在大螺丝上面，然后再让M医生给他装上牙套。以前根本不知道，植牙的手续这么复杂。这边约了C医生6月24日，那边赶快再约M医生。

M医生说瀛瀛很久都没有做检查了，先做一次例行检查吧，到时候再说其他。那天上午带儿子去M医生诊所的时候，见他哈欠不断，问他怎么刚起来就困？他说，想到要去牙医那里，他害怕得一晚上都没睡着。我说这次只是一般的检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说，怎么不会，每次都会。

M医生彻底地给儿子照了一次X光，然后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摇头。我一看他摇头心里就紧张，真被儿子说中啦？那植进去的螺丝看上去相当完美啊。M医生说话了：“C医生真是了不起，这么小的空间，你看这角度这深度，漂亮极了！”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赞叹啊！

“但是，坏消息是，”M医生指着上面的一颗牙齿说，“你看这块阴影，这是神经发炎。你再看，这颗牙齿上像是有一条裂痕，这么长，一直伸到牙根里。估计细菌就是从这里进去，所以牙神经发炎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需要做什么？”我不太懂得他的意思，发炎，那不可以消炎吗？干么那么紧张？

“要做root canal ，这是最起码的。但是做了以后这颗牙齿是不是能够保存下来却不好说。如果这真是一条裂缝，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颗牙齿就裂了，那就得拔掉，重新再植一颗牙齿。 ”C医生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抱歉，无奈的对我说。

root canal？我不懂这个词汇，当时就先搁在一边，回家后查明是抽牙神经。而我的神经集中到另一个词汇上，还要植牙？我心里直打颤。这个词汇，我这辈子听得已经够多，真的不想再跟它打交道。我不知道上帝此时此刻在哪里，如果可以免去我儿子的痛苦，叫我做什么都行。

“但一切还不能确定。因为跟它对称的那颗牙齿也有相似的征兆。”C医生又指着另外一颗牙齿的照片说，“你看这里也有一道印痕。怎么会两颗牙齿一模一样呢？这样的几率是很小的。所以也有可能这根本不是什么裂缝，而是先天的什么东西。这样吧，你先约一个时间来做root canal，手术的时候，打开来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然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