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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有朋友说起出游钓鱼,想起一次有趣的经历,遂将此旧文贴上。想起那次有人知道我在写这篇报道的时候,万分紧张,还警告我将保留什么什么的法律权益云云。
野营纪实
你向往过格林童话中的森林小木屋吗? 那闪烁着灯光的,神秘的小木屋?
这回我可是带了孩子们,在林中小木屋里,度过了五月底的长周末。当然,原始气息是不足了,那里有电,有自来水,还有冰箱。神秘的感觉也消失了,我们一起有九户人家进驻了这一片Wild Wood, 而整个林子里却是上百个木屋和帐篷,到处是一堆堆篝火,一捧捧笑声。
一切得归功于我们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大同。原本租了七间木屋,结果大家报名踊跃多了两家,大同和他的哥哥小平还发扬了风格,在一旁搭起帐篷。大同说话挺吓人的,他告诉大家晚上十点以前务必到达,不然这森林大门一关,你得翻墙爬树进来。急的大伙儿顶着恶劣的交通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迟到了两家。其实大同早就在十点之前帮那两家登记好了,还到门口接应,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鉴于他的热心,劲头,和风度,大伙儿一致推选大同为村长。
这个村长可不是好当的。尤其老天爷不帮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村长便领着大伙支起天棚,挂上电灯,这样白天可以聚餐,晚上还能打牌。村长有俩好帮手,一个叫祥子,一个叫高明。祥子解放后上了大学,读了博士,深切体会到现代化电器取代苦力的优越性。凭着他的灵性和刻苦,终于成了我们村的电器盖绝(Gadget)。瞧瞧,这会儿又是电视机,微波炉,电脑,步讲机,音乐音响一应俱全。有了祥子,森林里的日子好过许多,也丰富许多。高明更逗,不光别人叫他高明,他自己也一点不谦虚。还动不动召集村民们开会,进行思想教育。索性就封他做支书算了。支书什么都行,唯有算帐算不清。因此太座真慧就成了我们小队会计。不过支书也有一绝招,生火就数他最象样。于是,天上有水,地下有土,林中有木,高明有火,祥子有金,五行平衡。
天上又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并不是很大,让茂密的树叶一遮挡,就更不觉得什么了。林子里的天气和外面可不一样。当外面雨停了,月亮挂在半空,星星在潮湿的空气里一闪一灭,你就听到林中淅淅嗦嗦的,水珠一串串从抖动的树叶里落下,晶莹地敲打在草丛中,木屋上。是不是星星散落了呢?睡意不知躲哪儿去了,也不刻意找回它,让自己完全放松,让所有白天世界的喧哗,嘈杂和烦恼随着夜的宁静沉淀,沉淀。。。天亮时,心情就清新得如同清晨的空气一般。靠在门廊竹椅上,翻一翻北岛的‘蓝房子’,好一份轻松自在。
一缕阳光从青翠欲滴树丛中射出,给营地带来勃勃生机。随着吱呀呀的开门声,村民们陆陆续续探出头来。‘田心’夏云在叫我,‘吃不吃糍饭?’原来是秋华在献宝。这位上海姑娘嫁给美国郎君福临,不太有机会展示做饭手艺,这次乘机带来许多好吃的,村民们大饱口福。夏云将几个糍饭团切成一段段分给大家,村长一旁急了:‘再切小都变成寿司了!’天气预报说是要下雨的,看这晴空如洗,阳光灿烂,大伙儿心都飞扬,飞扬起来。春霞和她的先生木易竟领头做起广播体操。连冬雪的爱狗小开也从主人的怀里蹦了出来,随孩子们一同欢快去了。村长赶快顺从民意,组织车队浩浩荡荡开往Cap May.
五月的海风把这个新泽西最南端的小城吹得湿润润,暖洋洋的。一幢幢小巧玲珑的楼房和酒店,就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村姑参加舞会,外表鲜亮得有一点点夸张,内在却是细致朴实,甜蜜动人。一间间富有特色的小店沿街开得有姿有色,热闹而不失优雅。引得我好想买一支蛋卷冰激淋,边吃边逛。满心欢喜回头找小孩,以为他们会跟我一样,想不到早就没影了。
栏杆外沙滩里,十来个小点点越跑越远。不好,快追,被黄袖章拦住:大人要买票。等我们赶到海边,好家伙,全都卷起裤腿下海了,只有五颜六色的上衣,在沙滩上东一堆西一堆地晾着。急的我们直喊,只有高明支书耐得住,还一旁笑呵呵:就叫他们玩吧,反正已经湿了。这样一想,横竖横的,心里也就踏实了。看孩子们在浪里荡来荡去,大人们也被感染了。拿出像机噼噼啪啪把海里的风,风里的浪,浪里的孩子,孩子的笑声全都装了进去。可惜好景不长,眼看西边那片乌云就要压过头顶。赶快赶鸭子上岸,拧干裤脚,塞进车子。孩子们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我也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蛋卷冰激淋的广告。
本来计划星期六晚上聚餐,现在街没得好逛,索性提前吃了。村长要求各家各户贡献两个菜,可是村民们共产主义觉悟高,积极超额。各色腌肉,卤味,凉拌菜,面食,天南海北的美味纷纷出笼。这下完了,各个闷头猛吃,斯文一扫而光。村长不声不响吃了三盘,被我一眼发现。他还不服气:‘我干活的时候没人看见,多吃点就被人揪辫子。’夏云知道我不吃肉,专门做了素鸡,她的酸辣菜也别有风味。春霞做菜以清淡可口著称,她的雪菜豆瓣酥是我的最爱。秋华的茶叶蛋在开饭前就被偷吃,她的葱油凉面还跟我的芝麻酱凉面展开较量,结果她小赢一筹。我的莴笋也受到欢迎,手被割破也值得了。
大家吃得忘乎所以,把自告奋勇去买柴火的小平,小灵,和木易给忘了。还好村长把热门菜给留了几份。当然啦,一个是老哥,一个是老婆,这点私心还是有的。有了柴火,支书就有活可干了。带了一帮小洋鬼子,汉堡包热狗的,烤得热火朝天。洋鬼子们的父母却改不了乡下人脾气。吃着吃着,总觉得少点什么。直到夏云捧来一锅香喷喷的米饭,才发现原来还没有吃过饭呢!然后重新开始一轮。。。美食使人兴高采烈,看来真是这样。春霞带来好听的音乐唱片,大伙儿就跟着唱啊跳啊。说起来这里还真可以开一场音乐歌舞会:三个吴晓路的学生,外加两个华夏艺术团的台柱,人才济济!
吃得过多的人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打排球消化消化去了。孩子们也象小鸟一样一哄而散。林子里一下子静了许多,好像也绿了许多。抬头往上看,大树参天,望不到边。只有几缕蓝色的炊烟袅袅上升,企图钻出树叶的顶棚。耳边是优美的歌曲如诗如画,眼前是烟雾里的木屋如梦如幻。昨夜躲藏起来的睡意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来,不屈不挠地同眼皮打架。。。
晚上营地有乡村音乐会,反正昼夜已经颠倒,不如也去凑个热闹。那吉它歌手的音色还很不错,什么样的草帽歌都唱得有那么点味儿。听众是一批正中乡下人,听到兴奋时就三三两两地搂着抱着跳起四方舞步。看他们这份亲热劲儿,好像兄弟姐妹一般,其实很多人不也刚刚认识吗?这样的气氛实在烘托人的情绪,我们起哄一阵以后,也蠢蠢欲动起来。
女人们在这种场合总是起领头作用。春、夏、秋、冬、人、慧、心、灵,八姐妹排开阵势,冲进舞池。丽人和小灵不愧是舞蹈出身,双人配独领风骚。其它姐妹紧紧跟上,集体舞各显其能。乡下人先是愣了半晌,接着就给我们击掌伴奏,叫起好来。姐妹们再接再厉,跳到台下,把假装正经的男士们请上场。然后众星捧月,将村长,祥子,宋玉,木易等一个一个围起来跳。舞池被一帮老中占领了,老美只有在一旁起哄的份,口哨声此起彼伏。
村长还嫌不过瘾,拼命鼓动秋华和冬雪上去唱一段。说是来点高格调的,让农民老弟们听听新鲜,开开眼界。夏云一旁跟着煽风点火,劝春霞索性来一段京剧,那才够味。可是三位歌唱家硬是不打无准备之战,中美交流也就只能停留在舞蹈上了。不过这样已经不错,老美们大概第一次看到老中的另一面。他们一个劲儿夸我们,我们也跟他们学了不少乡村舞步。双方越来越融洽,由此产生了另一波高潮。
一位重磅村婆,抓住宋玉挑起舞来。后来他们说她不老,最多也只够得上胖嫂或胖妹。不管怎样,她一人抵得上我们三、四个迭起来的尺寸。眼光倒是不错,一挑就挑中我们的美男子。按照当地习俗,男士要双手搂着女伴的腰。宋玉个头高高,风度翩翩,美得胖妹一扭一扭,在宋玉的怀里尽欢。看得我们一班人笑倒在地,木易更是提着像机跟踪追击。胖妹主动摆出造型让你照,越发来劲。小灵处处为老公着想,特邀胖妹与村长共舞。村长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幸福这么快降临自己头上,一下子还无法接受。最终看在中美友谊份上,豁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想跳得绅士一点,胖妹却不罢休,一把将村长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下丰满处。村长的脸上顿时抽起筋来。。。胖妹越跳越疯,下一个轮到木易。木易平时总是推托不会跳,这次却跳得有模有样,可见胖妹的功力。宋玉郎找到机会报复了,取来录像机,把整个舞录了下来。哄笑中谁也没注意,高明和祥子很没出息地从后门溜走了。
要不是想着星期天得起早,这疯劲恐怕是难以收场了。无论如何总得干点正经事吧,也算是革命生产两不忘。清晨六点钟光景,支书村长就挨家挨户敲门了:出海啦!渔船早就停靠在港口。孩子们兴奋得跳上船,抢先在前甲板占领了最佳风光段。船开得飞快,可谓乘风破浪。太阳公公还赖在云的被窝里睡懒觉,风孩儿乘机在甲板前后跑来跑去,在我们的头发和衣领间捣乱。远处的海面上,薄薄的一层雾,将云和海水连在一起。船舷旁边,海面被切割成一块块水晶,又拼成一排排窗户飞起来,好像要揭示海底的秘密。一只海鸥追随在半空,大概是闻到丽人的葱油饼的香味。将饼举起,它果然俯冲下来,叼起饼就飞走了。
船老大用雷达测到了鱼群,开始定位抛锚。鱼杆和鱼饵也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可是甲板上人已经不齐了,船舱里躺倒五六个伤病员。冬雪早就不行了,想不到小灵和真慧也晕成这样。真慧还算是海边长大,竞如此不经折腾。最惨的是祥子,自己沙漠骆驼经不起海浪,还要照顾两个晕倒的儿女。船正式停下来后,左右摇晃得更剧烈。春霞带来的晕海宁显然不够用。我也开始觉得有点头昏昏的了。不过咱轻伤不下火线,坚持钓了好几杆。后来终于忍不住向大海吐出苦水。身边儿子正钓起一条大鱼,见情形大叫:‘妈妈你弄脏我的鱼了!’
这钓鱼真是太开心太令人满足的事。若大的石斑鱼,每杆不空,有时一杆下去就是两条。孩子们高兴得一边钓一边欢呼,觉得自己好了不起。支书的女儿钓的大鱼还创了今年的记录。我也是不罢不休的,吐完了继续干,越钓越来劲。半小时下来,钓了差不多一百来磅,简直是大丰收!可是付出也是很大,眼看着兄弟姐妹一个个倒下去,船老大和支书商量决定提前返航。支书事后还不甘心地说:‘要是再钓半个小时,再钓个百把磅,卖鱼的钱都可以把租船的费用给赚回来了。’
船往回开的时候,大家都已神魂颠倒,难以欣赏海景了。本来还带了午餐,甚至米饭,准备做寿司用,现在也灰溜溜没人理睬。村长埋怨支书不该给大伙吃烤鸡翅当早饭,现在鸡骨头哽在喉咙口,想吐都吐不出来,憋得难受。村长还表扬了冬雪的小狗。它也晕船,却有苦说不出,看到主人难过,还得打起精神在一边陪伴。我想唱首歌提提神,儿子发言:‘妈妈你唱得不好听。’只得请春霞代劳。‘百灵鸟从身边飞过。。。’大伙儿慢慢缓过气来。船靠岸时,竟然有人问:‘下次再来好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忘得还真快。
没能在海上边打鱼边吃寿司,回到营地怎么也要做一餐象样的百鱼宴方能消除遗憾。好男儿不光在船上是英雄,回到家亦是能手。感动得这班小女人赞叹不已。记得上海人把模范丈夫称作马大嫂(买、洗、烧),在咱们渔村还得加一个傻(杀)字,变成傻马大嫂。支书亲自动手,和木易、宋玉一起给鱼去肠破肚刮鱼鳞;大同帮着小灵将鱼洗净沥干水分;祥子和小平分头去买菜、调料和大锅子等;冬雪的儿子(还不能算大人)也加入劳动大军,担当起生火烧烤的重任。应该说杀鱼洗鱼是最难的差事。那些还活蹦乱跳的鱼,滑溜溜的抓也抓不住。一不小心鱼翅刺破手,看不见伤口痛得才叫窝囊。
难得的是,这些大男人今天非常地任劳任怨。木易和宋玉就不去说了,他们本来生得一副好脾气。连我们大同村长,居然从头到尾笑眯眯,一声不吭。大家心里有数,是昨晚上那胖妹的功劳。祥子不觉心中有点后悔不该跟着高明溜走:‘唉,真是美媚一场舞,胜练十年功啊!’可怜小平发烧错过了舞会,现在也有些嫉妒不平,嚷着要看录像。支书气愤有加,并上纲上线:‘好一个美国胖婆,一跳就跳了我们三个中国小伙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仨小伙子心里甜滋滋,嘴上却装得象受害者,忍辱负重的样子:‘抱着也就算了,还要挠俺痒痒,真受不了。’支书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看看,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午饭后开个讲用会,这个呃,很斗私字一闪念。’
一边打趣说笑,一边美味的鱼也上桌了。秋华、冬雪把鱼分别腌成不同风味。有原汁原味的鲜,有口味浓烈的辣。包上锡纸烤得焦香扑鼻。真慧和丽人则在鱼上撒了葱姜丝,放入微波炉蒸得鲜嫩漂滑。不知是因为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还是因为自己劳动所得,大伙儿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配上小灵拌的开胃沙拉,酸脆爽口。晚上还说外出吃海鲜呢,哪比得上我们自己的鱼啊!于是一连吃了两顿,还留下许多鱼冰冻起来,带回家慢慢享用。
还有一锅鱼汤慢慢地炖着。那还得感谢祥子。为了使每个人都能喝上一碗,祥子开着洋车跑遍了方圆几十里地,结果是把此地的最大一口锅给端来了。相比之下,那堆炭火就显得太小太无力了,烧了半天也不动声色。大家眼睁睁地从午饭等到晚饭。也算是慢工出细活,鱼汤终于熬好,洋溢着浓郁的香味。高明画龙点睛,滴几滴醋进去,鱼汤变成乳白色,十分诱人。大伙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争先恐后,居然喝了个底朝天。
最后一个晚上了。大家围着篝火,边嗑瓜子边喝啤酒,说古道今,忆甜思苦。不知谁想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童心就此一发不可收拾,鲜为人知的多才多艺全搬上台献丑了。南方人唱评弹,北方人唱山东快板。平时忙于拉车接电线的祥子,拿起一串钥匙当快板,居然也敲得有板有眼。革命样板戏更是人人拿手,从沙家浜到威虎山,在春霞的带领下,唱得韵味实足。而村长的在唱段当中接的过门尤其精彩,除了每一句都是同样的腔调以外。支书给大伙儿重温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唱到第七条不许调戏妇女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村长,宋玉和木易。。。唱着,笑着,人到中年难得这样开怀。支书自然是最辛苦的,他调拨着火苗,一刻都没停过。森林已经睡了,只有这堆火陪伴着一群无眠的伙伴们,依依难舍。
哦,有了火,森林的小屋才温暖,才令人向往。但愿篝火就这样一直燃烧,但愿四十岁的心能随着篝火一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