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早报● 于泽远9-19

　　王立军走上审判台，对他本人是个巨大的悲剧，但对中国政治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告诉世人，只有痛下决心推进政治改革，真正让权力晒在阳光下，才能从源头上减少类似王立军式悲剧的发生。

　　特稿

　　站在被告席上的王立军面容有些憔悴，但从他说话时的神态仍能看出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权力人物的影子。

　　王立军的噩梦始于去年11月13日中共政治局前委员兼重庆市委前书记薄熙来的妻子谷开来(薄谷开来)毒杀英国商人海伍德(Neil Heywood)。作为当时的重庆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王立军深知，顶头上司的夫人在自己辖区内杀掉一个外国人，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他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包庇还是查处?

　　王立军本能地选择了包庇。这不仅因为薄熙来是他的“政治伯乐”，让他在短短3年内连升两级，官至副部级，还因为在中国社会中，权力的魔力往往超出常人的想象，有时甚至可以摆平一切。王立军相信，有薄熙来这棵政治“参天大树”的庇佑，替谷开来脱罪未必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王立军或许没有想到，一心想在中共十八大后进入政治局常委会的薄熙来并不希望自己直接牵入此案，从而给王立军留下重大把柄。当他向薄熙来汇报此案想得到对方一个明确表态时，薄熙来勃然大怒，似乎是他王立军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王立军明白，薄熙来是希望自己不动声色地摆平这件事，但没有薄熙来的表态，摆平又谈何容易?王立军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是，王立军又要求手下对谷开来杀人案重建档案、调查补证、保留物证。薄熙来自然知道他的“小动作”。2月2日，王立军被免去公安局长职务，被派去分管文教工作。王立军害怕了，他担心薄熙来已开始对他下手。2月6日，他做出一个惊天之举：跑到美国驻成都总领馆寻求避难。

　　长期受权力魔杖诱惑

　　王立军知道，他这么一跑，不仅毁掉了自己的仕途，也毁掉了薄熙来的前程。一个曾经万众瞩目的“打黑英雄”走上了一条如此出人意料的不归路，既是王立军个人的悲剧，也是这个权力缺乏监督的体制的悲剧。

　　试想，如果不是长期受到权力魔杖的诱惑，曾经是知名律师的谷开来何以走到亲自杀人的地步?被公安部评为“十大英模”之一的王立军何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包庇谷开来?经常把公平公正放在嘴边的薄熙来又何以在知道妻子杀人后暴跳如雷，责怪王立军无能替他摆平?

　　凭心而论，王立军在他的众多同行中，确实是个佼佼者。没有家庭背景的王立军在公安战线摸爬滚打几十年，落下一身伤病，在2008年被薄熙来调往重庆前就已是名震天下的“打黑英雄”。可以说，王立军的功名主要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换来的。

　　王立军曾获公安最高荣誉

　　2000年，王立军获得中国公安系统最高荣誉——“一级英模”称号。新华社当时这样介绍他的事迹：他带领民警侦破各类刑事案件2500多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万2000多名，10多次光荣负伤，荣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2次等等。

　　尤其难得的是，行伍出身的王立军对知识有着同行们少有的渴求。王立军身兼学术头衔几乎和他获得荣誉一样多：他不仅是国际法医颅面鉴定协会副主席、中国刑事科学技术协会常务理事，还被许多知名大学聘为兼职教授。虽然这些头衔难免有权力的影响，但王立军的求知好学却早已被人称道。

　　有人说，中国的官场，尤其是公安系统，就像个大染缸，要找到一个洁身自好、没有污点的人很难。王立军的悲剧再次从侧面证明了这个说法。如果不是受到谷开来杀人这一匪夷所思的案子的牵连，王立军乃至薄熙来可能仍笼罩在种种神秘的光环中，让普通民众难以平视。从这个角度看，王立军、薄熙来的垮台有很大的偶然性，但对于权力不透明的中国政治来说，这种偶然其实蕴含着某种必然的结果。

　　王立军走上审判台，对他本人当然是个巨大的悲剧，但对中国政治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告诉世人，只有痛下决心推进政治改革，真正让权力晒在阳光下，才能从源头上减少类似王立军式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