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天窗》号称是蒋方舟在七岁时(1997年暑假)就开始写的一本散文集,在九岁时(1999年)出版。我们姑且把该文集里的文章都算作是她在九岁时写的(这个假设对她有利)。里面有一篇小散文《白字小姐》,先是介绍她在二岁半时开始认字,详细描述了她认字时采用的三个办法,然后回忆了她上幼儿园后认白字的一些趣事。
我们能够回忆起的最早的事情,一般不会早于三岁,在心理学上,这叫“婴儿期失忆”。四、五岁时候的事情,即使能回想起来,通常也只是对个别事件的模糊记忆。当然,在九岁时(号称蒋方舟写该文的时候)对婴幼儿时期的记忆也许比成年人要好,但也好不了多少,因为人类在三岁以前缺乏长期记忆,对一件事的记忆最长的只有几个月,而在四到七岁,大脑的记忆结构发生变化,会把以前的记忆逐渐清除,最多留下模糊的记忆。所以即便蒋方舟在九岁时对两岁半时的认字情况还有记忆的话,也是非常模糊的,不可能对认字的各种方法、其间发生的认字趣事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父母才会有的记忆。如果蒋方舟是记忆超常的天才的话,又与“白字小姐”的称号不符。总之,这篇文章,更像是一位母亲的育儿笔记,用小孩的语气写出来而已。所以从心理学的角度,我们可以判定这是蒋方舟的母亲尚爱兰的代笔之作。
《白字小姐》有两个版本,正式出版的版本与早期的版本相比,有很大的改动,从这些改动也可看出那是一位母亲的育儿笔记。最明显的一处改动是,在早期版本中有这么一句话,在后期版本中删掉了:
“看电视上的字幕,我才知道‘轶事’的正确读音,我一直以为是‘软事’呢;去年我才突然发现,‘善良’的‘善’是四横,我写成三横竟然写了十年,也没有人发现 。”
这篇文章最晚写于蒋方舟九岁时,“去年”就是八岁,但是她却说八岁时发现自己把“善”字写错竟然写了十年,在她出生前两年就已经开始写“善”字,明显穿帮了。有人说,“十年”只是夸张的表示,不是实指。但是我们要知道,蒋方舟虽然自称识字较早,两岁半就开始了,但是写字则较晚,是在七岁时才开始学写字的,“善”字作为比较复杂的字,写到它就更晚了,所以在蒋方舟八岁时发现“善”字的正确写法时,最多就写了一年的“善”字,怎么可能把一年夸大成十年呢?从上下文看,也没有夸张或调侃的语境。
有人会说,如果这是尚爱兰的代笔,她也不可能只写了十年的“善”字啊?她有可能指的是近十年来的写“善”情况(更早时候是写对的),也可能是回忆自己年轻时候的写字情况。总之,如果该文是尚爱兰写的,是有可能说得通的,而如果是蒋方舟写的,就说不通了。这处穿帮并不难发现,所以在修订该书准备出版时就把这句话删掉了,也表明了修订者的心虚。
早期版本中有这么两个地方:
“我看书的时候,发现有个‘驴土小姐’,觉得非常奇怪,妈妈以为我在念民间童话,过来一看,原来是‘护士小姐’。”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妈妈的同事在‘鹿回头酒店’结婚,我妈为了显示我认的字多,就让我给大家念念招牌上的字,我大声说‘鬼回头’,惹得新娘对我瞪了三分钟。”
晚期版本分别改成:
“我看书的时候,发现有个‘驴士小姐’,觉得非常奇怪,妈妈一看,原来是‘护士小姐’。”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妈妈的同事在‘鹿回头酒店’结婚,大家让我认认招牌上的字,我就大声说‘鬼回头’。大家吓了一大跳。”
删掉了原版中的“妈妈以为我在念民间童话”、“我妈为了显示我认的字多”,即原版是从母亲的角度来叙述的,描述了母亲的心理,透露出了这是母亲育儿笔记,所以在修订时改掉了。
早期版本说自己把“家长园地”读成“家长园他”,即把“地”错读成“他”,后期版本则说是读成“家长(chang)园地”,变成“地”读对了,“长”读错了。早期版本说自己曾把“护士小姐”读成“驴土小姐”,读错两字,后期版本则说是读成“驴士小姐”,只错一字。这两处改动说明两点,第一,这不是实际发生的事情,而是编的段子。第二,修订者认为后期版本的错法更合理,试图揣摩儿童的认字规律。这种“合理修改”是大人才会干的事。
早期版本中有这么一句话:
“坐在我旁边的乘客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把嘴里的矿泉水呈喷射状射了出来。”
晚期版本把这句话整个删掉了。从文学的角度看,完全不应该删掉这句生动的描述。之所以要删掉,是因为这句描写太成熟,太成人化了。
类似的还有把“惹得新娘对我瞪了三分钟”改成“大家吓了一大跳”,从文学的角度看也是把较好的描写改成较差的,这是故意要降低文章的写作水平,掩盖代笔的真相,否则我想不出为何要做这种改动。
有没有可能像石述思说的那样,后期版本是出版社编辑修改的呢?出版社编辑会为作者修订错字、病句,删掉敏感的句子,但是不会替作者改动情节,增添大量语句。例如后期版本加了一段话:“我现在想想那时的情景,觉得真是又傻又可爱。一个人总是有当‘白字小姐’或当‘白字先生’的时候,有的人一生中白字都伴随他,那就只傻不可爱了。”这种改动表明后期版本只能是作者改的。
把所有的这些证据综合起来看,这篇文章是一个母亲的代笔,是可以确定的。
2012.8.4.
附:
《白字小姐》版本一
我从二岁半开始认字。为了让我快快地认字,妈妈想了很多办法。第一个办法是:给我买看图识字卡片。妈妈以为这样认字很灵,因为世界上所有的家长都是这样教小孩学认字的。妈妈发现我真“聪明”,两天就把卡片全认完了。后来妈妈才知道,我光认图不认字,一把图蒙上,我就是个彻底的文盲。第二个办法是:妈妈自己画看图认字卡片。妈妈把图画得小小的,把字写得大大的,这样我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字上去,这个办法还真灵,可是妈妈说太烦人了,因为她每天都要画,而且有的意思还画不出来,比如说“什么”、“就”。第三个办法是:妈妈把我白天认的字,晚上写出来,贴在床头,每天晚上认几个,这样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认很多的字了。当我认了二百多个字的时候,我就开始进入自己看书和认白字的时期。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来接我回家,我东张西望地认字,我一眼就看见幼儿园办的“家长园地”,我就跟妈妈说:“妈妈,你看,这儿有个家长园他。”我看书的时候,发现有个“驴土小姐”,觉得非常奇怪,妈妈以为我在念民间童话,过来一看,原来是“护士小姐”。我把“做在本子上”,认成“做花本子上”,把“太阳升起来了”,认成“太阳开起来了”,把“歇会儿吧”,认成“歌会儿吧”。我看天气预报,把“汕头“读成“仙头”,“桂林“读成“蛙林”,反正妈妈叫我“白字小姐”。有一次坐公共汽车,路边的招牌被我一路念过去,看到“芳姿商场”,我大叫道:“芳婆商场!为什么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叫做‘芳婆商场’。”坐在我旁边的乘客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把嘴里的矿泉水呈喷射状射了出来。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妈妈的同事在“鹿回头酒店”结婚,我妈为了显示我认的字多,就让我给大家念念招牌上的字,我大声说“鬼回头”,惹得新娘对我瞪了三分钟。
一个人总是有当“白字小姐“或“白字先生“的时代。不过,这个时代对我来说,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摆脱“白字小姐“的称号。看电视上的字幕,我才知道“轶事“的正确读音,我一直以为是“软事“呢;去年我才突然发现,“善良“的“善“是四横,我写成三横竟然写了十年,也没有人发现 。
《白字小姐》版本二
我大概是从两岁半开始认字的吧。为了让我快快地认字,妈妈想了很多办法。第一个办法是:给我买看图识字卡片。妈妈以为这样认字很灵,因为好像大家都是这样学认字的。妈妈发现我真“聪明”,两天就把卡片全认完了。后来妈妈才知道,我光认图不认字,一把图蒙上,我就是个彻底的文盲。第二个办法是:妈妈自己画看图认字卡片。妈妈把图画得小小的,把字写得大大的,这样我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字上去,这个办法还真灵,可是妈妈说太烦人了,因为她每天都要画,而且有的意思还画不出来,比如说“什么”、“就”。第三个办法是:妈妈把我白天认的字,晚上写出来,贴在床头,每天晚上认几个,这样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认很多的字了。当我认了二百多个字的时候,我就开始进入自己看书和认白字的时期。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来接我回家,我东张西望地认字,我一眼就看见幼儿园办的“家长园地”。我就跟妈妈说:“妈妈,你看,这儿有个家长(chang)园地。”我看书的时候,发现有个“驴士小姐”,觉得非常奇怪,妈妈一看,原来是“护士小姐”。我把“做在本子上”,认成“做花本子上”,把“太阳升起来了”,认成“太阳开起来了”,把“歇会儿吧”,认成“歌会儿吧”。我看天气预报,把“汕头”读成“仙头”,“桂林”读成“蛙林”,反正妈妈叫我“白字小姐”。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妈妈的同事在“鹿回头酒店”结婚,大家让我认认招牌上的字,我就大声说“鬼回头”。大家吓了一大跳。
我现在想想那时的情景,觉得真是又傻又可爱。一个人总是有当“白字小姐”或当“白字先生”的时候,有的人一生中白字都伴随他,那就只傻不可爱了。
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白字小姐”的称号。不久以前,我坐公共汽车,看见窗外的“芳姿商场”,就跟妈妈说:“妈妈你看,这个商场的名字真难听,叫做‘芳婆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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