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958年的麻雀悲歌

1958年注定是中国的恶搞年，这一年人恶搞人，这一年被人恶搞的还有中国的麻雀。

基于麻雀是害虫的认识，毛泽东说：“办法是下定决心，统一行动，分片包干，封闭粮食，撒下天罗地网，连续打歼灭战。”在一声号召下，“中国‘痛剿麻雀’的旷古奇观发生了。”历史学者郑光路这样记述对1958年的记忆：“那个时候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每天都有人在街头巷尾扯开圈子搞宣传。人们的口号不止是‘赶超英美，一天等于20年’！还振臂呐喊；‘全民运动除四害，鼠蝇蚊雀消灭完！’”

除了跑不动的老人和睡在床上的婴儿，全国的有生力量几乎都投入到灭雀的战斗中，麻雀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军队、学校、厂矿、农村尽皆出战。房顶上、树上、街头、田野、山丘到处都是灭雀的战斗队，鸟铳、竹竿、旗帜、鞭炮、石子、弹弓、脸盆、锣鼓都是灭雀的武器。经过那个年代的人还记得，许多麻雀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无处不在的人赶得无处站立而累死的。

为了彻底、坚决、干净地消灭麻雀，各地、各级还成立了“除‘四害’运动委员会”。打麻雀的先进地区四川邛崃县明确提出：把麻雀定为“头号敌人”，利用现有的枪支，动员一切力量，全面捕打麻雀，要求每人捕打麻雀30―50只，争取两年后成为无麻雀县！该县打麻雀先进经验被拍成新闻纪录片在全国放映。邛崃县川剧团一位职工在打麻雀时因鸟枪走火当场“光荣牺牲。”

1958年打麻雀在科学上得到了支持，科学家认定麻雀是害虫。笔杆子们也为打麻雀摇旗呐喊，郭沫若赋诗《咒麻雀》：

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垮下来你不管。

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

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

麻雀麻雀气太傲，既怕红来又怕闹。

麻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

你真是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

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

毒打轰掏齐进攻，最后方使烈火烘。

连同武器齐烧空，四害俱无天下同。

据不完全统计，仅1958年3月至11月上旬，全国捕杀麻雀19.6亿只，平均每人三只多，从此麻雀变成了稀有动物，而麻雀的食物松毛虫等害虫却肆意横行。1960年，毛主席再指示：“麻雀不要再打了，代之以害虫。”

二、2008年的麻木劫难

近些年来，底层百姓赖以谋生的麻木、摩的以及个人代步工具电动自行车遭到了1958年的麻雀一样的厄运，至2008年全国各地的禁麻、禁摩运动进入一个新的高潮。

创建文明城市、文明县城是地方政府的政绩，创建文明城的第一刀就是杀向麻木、摩的。在创建文明城的动员大会上，几乎所有领导都要无一例外地讲到一句话：麻木是城市流动的疮疤。三个轮子的麻木没有四个轮子的轿车豪华气派，麻木给交通管理带来更多的麻烦，但是麻木是下岗工人、失地农民等底层百姓的谋生工具，怎么是城市流动的疮疤？城市不是官员的脸面，城市是百姓生存的空间。新华社记者对禁麻、禁摩的郑州市进行调查，如果该市禁止2万多辆麻木和摩的运行，除了给2万多个家庭直接带来生存危机外，全市销售、修理麻木、摩的的几千家门店将要关门。

大中城市禁麻、禁摩，县城在2008年也纷纷挤进禁麻行列。东部富县禁麻，西部穷县豪不落后地将麻木作为政府脸上的疮疤治理掉。鄂西某县的一个不到10万人的小县城，其地理特点也就是中等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县城的道路、居民的收入也就是麻木生存的合适环境。但是，全县运行在县城、乡镇的2000多辆麻木在领导的“坚强决心”下半个月内全市消失，全县为此召开“禁麻胜利庆功大会。”

看他们是如何禁麻的。1、动用警力把守各个路口禁止麻木运行。发现有运行的麻木，强行撵下乘客，收缴麻木。2、各个单位分片包干，每2―3个干部包一麻木户主，确保看住他不开车、不上路，直至在规定的期限内上缴麻木。为了完成包干任务，各单位采用送礼物、请吃饭等手段稳住麻木车主，直至车主交出麻木车。3、政府以每辆2000元的价格收购麻木车。400万元的财政资金买断了老百姓的一条谋划生之路，在市场再就业的政策下，在政府再就业培训的帮助中，几十岁的男男女女为全家人的生计再去劳碌寻觅。

地方政府热衷于禁麻、禁摩，从中获取的不仅是漂亮城市的政治资本，里面更含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城市公交运行市场是公共市场，但是中国特色的公共市场却被政府交给垄断公司，垄断公司从公交市场里收获的是“份儿钱”。将一个城市的公交市场交给一家私营公司，私营公司由此栽下了一棵摇钱树。世世代代拥有这个财源滚滚的摇钱树，里面蕴藏着他们攫取的多大利益呢？

麻雀在1958年遭灾，因为人们对它缺乏科学认识，而2008年的麻木劫难却是地方政府在科学发展观的旗帜下的施政结果。1958年人们对麻雀不明真相，上上下下一起对麻雀打了一场群众战争，2008年政府禁麻运动遭到了车主们各种方式的抵制，官员维护他们的利益，百姓要维持家庭的生活。

文 / 严少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