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爷爷听白汝禄这么一说，不由得心情向这位市委书记靠近了许多。口齿也少了一些遮拦，话也就多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说：“按常理说，我们这些老百姓是不该过问官家的事情的。可是，看着那些当官的成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胡糟践国家财物，也为咱国家痛心啊！那些好端端的工厂，转眼间说垮很快都就垮掉了。上边衙门大楼里有那么多的人，就没有人下到厂里查一查这些厂都是咋垮掉的，也没追究一个人的责任。国家当初建这些厂的时候都是请外国专家来建的，机械设备都是从外国买来的，为建这些厂那些年饿坏了多少老百姓。请专家，买设备都只好自己不吃不穿，把粮食、肉蛋、棉花往外国送，搞得老百姓过日子买啥都凭票。可以说，咱市的这几十座大工厂就是用千千万万个老百姓的血肉建造起来的啊！可是现在，这些好端端的工厂落到了这帮败家子手里。只见他们的小车子越来越高档，吃饭的大酒店越来越豪华，住的房子越来越阔气，甚至连儿孙、重孙的别墅都预备下了。唯独厂子却纷纷化为废墟！工厂垮了，败家子们也捞足了，换个地方仍然高高在上。可工人下岗回家再找职业就没那么容易了。即便是摆个地摊儿还缴不完这罚款那规费的。我就弄不明白，那些老总，厂长们都是政府派的，既使是没选好，没啥本事，起码都是最听上边话的人。您们这些当领导的就为啥不管着一点儿，叫他们少贪一点，上边的官官们也少到厂里捞一点儿，这些工厂也就不会这么快都垮掉了。”

   白汝禄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也下了很大力气，比如加强了纪检监察力量，就是在想方设法清除这些蛀虫……”

   “把衙门搞得再大又有啥用？其实有谁动真格儿地下来过问贪污？厂里生产的棉纱棉布、化肥、锌、铅、钢等都是几十吨上百吨地往外拉，就是收不回钱来，那些东西在厂里只好打成烂账。其实货款早就都进了大官的腰包了。让衙门里小跑腿的下来查，他敢吭一声吗？”

   “您老说得很对，的确是这样。腐败分子上下勾结，互相包庇，钻了国家经济改革的空子。不管腐败分子有多么狡猾，权势有多大，我坚信最终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事干得多了，就会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会落入法网！”

   “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搞贪污腐败的人太多了也就法不责众了。在这几年他们发疯一样狠贪的时候没人管，即便以后他们‘恶报时辰’到了，给枪毙掉一大批，可这些下岗工人遭了殃，日子仍然还是不好过。”

   白汝禄关切地问：“您老家里有下岗的吗？生活有困难吗？”

   “承蒙白书记关心，我家就是粗茶淡饭的，日子暂时还算过得去。我的退休金每月一百来元，够一家人糊住嘴了。儿媳在一个区办厂上班，那个厂在两年前就倒闭了，至今还没找到工作。儿子上班的市五建总公司也快垮了，已经有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往后日子咋过，现在还没个主意。”

   白汝禄安慰说：“您老也不必过于担忧往后的日子。政府正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解决下岗失业人员的生活问题。要相信政府，一定会很快找出办法帮助下岗人员的。您老呀，要好好保重身体，往后的日子会逐渐好起来的。眼前的困难也会很快过去。从总体上看，现在的生活水平比前面的‘文革’时期还是有所提高嘛。从前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比如说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电话什么的也都逐渐进入部分寻常百姓家了嘛。往后呀，普通老百姓可能还会享受到更现代化的东西哪。您老好好保重身体，要多多享受国家实现现代化带来的幸福。”

   “哎呦，活够了，活够了，我是连一天都不想多活了。日子都快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门外边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把我的一家当着神仙看待。劝谁谁不听，咋赶都赶不走，人还越来越多。我一家明明都是大活人，咋能消受得了这些香火！您看看，想过个安生的穷日子都难熬了。这里的政府不仅不劝阻，反而还挂起了招牌，叫做什么‘香会’。他们挣钱，我这一家人可遭殃了……”

   “这里自发形成的敬香求仙迷信活动，您们是难以阻止，也是无法抗拒的。环境污染的确太严重了。可是，现在的政策开放了，允许公民信仰自由，我们就不能再出面横加干涉或者强行取缔。不过，对于您老一家的生活问题，我们还是要想办法予以解决。我现在还在省里学习，暂时脱离市里工作，但我可以关注您们，打电话为您老交涉，督促解决好这里的问题。我今天登门打扰，一是看望您老。二是有个问题弄不明白，想当面请教。”

   “白书记请讲，尽管吩咐，只要是我所知道的事。”

   “那次陪同龟田海郎看望您老，您老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请您老到日本去做大股东、大董事长，您老也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些天，我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边定有蹊跷。他为什么要主动来向您退还当年盗走的巨额财富？您又为啥对他的‘诚意’不屑于顾？还有，那位大董事长来到中都好像只对您家古宅子感兴趣，总是围绕着古宅做文章。这里边的秘密，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就跟我说一说，也许我能对您有所帮助。”

   刘爷爷一听提到龟田海郎气就不打一出来。他狠敲了敲旱烟袋，沉起脸说：“亏他能装得出来，还是啥专为了我来这里投资搞建设！说破了天也不能让人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强盗，咋会忽然变成了菩萨！我就是看他来这里投什么资，建什么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您们就等着瞧吧，他要是真的能建成了这城那城，我就把我的老眼珠子挖出来当鱼泡给踩掉！”

   “听您老这么说，他是在设骗局骗咱市政府。那么，他为啥要来这里行骗？他行骗为的啥？”

   “为啥，为对付我，要得到更……”刘爷爷突然把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白汝禄，干咳两声，又继续抽起旱烟，一时不再吭气了。

   白汝禄进一步做工作说：“您老不相信龟田海郎的投资诚意，毕竟有您老的道理。其实，我对他的某些行为也难以理解。如果龟田海郎仅仅是因为喜欢您老的古宅子，可以直接协商出高价买下来嘛。他用不着拐弯抹角的，还付出这么高?的代价。他买市中心那块地面，仅已付的订金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现在又提出再买这里的五百亩土地，又是一笔较大数目的订金。让人奇怪的是：市中心那块建商业城的地面，我们早已为他做好了‘三通一平’，可他的大资金却迟迟不到位，也没有准备施工的迹象。我们催促多次，至今连地皮的大款都没能到位。现在又提出要再买下西郊这里建一座‘游乐城’，连这座古宅子也要一块儿买下，并且又是要先付订金后付大款。这样拖拖拉拉地对待事业，不像是外国大企业奉行的时间就是金钱的办事作风。假如没有投资诚意的话，他又愿损失掉这些订金，这样干到底是为什么？”

   “老贼又提出要买这里土地，连我的老宅子也一块儿要啦？”

   “是这样。这一片五百亩，他说风水好，愿意出高价购买。”

   “又来这一手！看来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您老一定会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如果他的投资诚意的确有问题的话，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我要设法阻止这件事，现在还来得及。再晚两天，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刘爷爷不停的抽着旱烟，眯起眼睛不时地打量白汝禄。心里暗想：这位市委书记平易近人，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说出话来处处在理，看来跟那些贪官还不太一样。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对付龟田老贼就多了一份胜算的把握。可是，不说出实情，又如何能得到这位市委书记的帮助？若说出实情就泄漏宝藏的秘密。泄漏秘密也是后患无穷啊！

   白汝禄见刘爷爷一时沉默不语，觉得这位老人有着难言之隐，不便强求，只好作罢。便安慰说：“很对不起，我问的问题可能涉及隐私了。公民是有着享受隐私权不受侵犯的权利的。不方便告诉别人的事，还一再寻问，是我的错，请您老原谅。”          

   刘爷爷带着几分歉疚的心情说：“白书记，虽然在一块儿说话不多，但老朽也能看得出来，您是一位好官。您所问的事情，我要是不给如实回答吧，就觉得过意不去。如果把这里边的事和盘托出吧，我确有难处。可是，龟田老贼来咱中都想干啥事，他肚子里的鬼胎还只有他知我知，再就是只有天知地知了。至于这里边究竟是咋回事，求您就别再细问了。我实在是不能说得太清楚了。我只能告诉您这么一点儿，他来这里的所有‘投资’，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不为赚钱，二不为行善，三更不为向我还债。他付出的那么一丁点儿订金只不过是诱饵而已。他要建的这城那城也只是个幌子。不信就走着瞧，他将一城也不成！”                

   白汝禄听刘爷爷这么一说，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老人虽然没有道出其中秘密所在，但从其话语中能觉察出来，龟田海郎的中都‘投资’就是冲着古宅而来。他难道只是想得到这座古宅子吗？绝对不是。一座小小的古宅子，即便是文物价值很高，至多花上两三百万便可弄到手，根本就用不着设那么大的骗局，耗费巨额订金。既然不是单纯为了得到古宅，那就是冲着古宅里某种神秘之物。并且，这种神秘之物还一定价值很大，甚至价值连城！龟田海郎当年曾占居过古宅。这件价值连城之物或许是刘家原有镇宅之宝，也许是从别处抢得储于古宅，在撤离时没顾及取走。现在，他趁我们改革开放、招商引资之机，再前来暗中抢夺。若果真如此，刘家的一家人将危如累卵了。一户老弱不堪的居民，孤立无援，怎能抵抗跨国强敌！白汝禄想到此，便暗下决心：我必须暗中相助，决不让日寇的阴谋得逞！ 

（本章关键词语：腐败分子、神秘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