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花园，戚林生请宾客们进入餐厅。

   今天是家宴，宾主就座秩序安排与公宴招待略有不同。在公宴上，戚林生地位高贵，每宴总是会理所当然地落座于首席位置。即便是招待上级大官要员，他也会坐在首位陪客席位。今天的家宴却与平日不同，一切都必须听从家庭主妇汪群的安排。戚林生做为一市之长，也只好屈尊一点儿，自觉坐到了末位上。所谓末位，即为宴席中供使唤的下层工作人员或贵宾的专车司机的座位。戚林生第一次当着贵宾的面坐到下等人的座位上，心里虽然有点儿不太习惯，但为了支持其夫人的创意，不管客人们如何相让，还是坚决坐到了末位之上。          

汪群取代了家主，毫不客气地坐上陪客主席位，充当起东道主来。

   她落落大方的把椅子挪了又挪，让自己坐得与龟田先生更近一点儿，笑容可掬地说：“我听说在日本，家里来了非常非常尊贵的客人，都是由家庭主妇出面陪客。夫人坐在客人身边是最高的礼节。今天我们是家宴，特地为招待尊敬的龟田先生，所以就按日本的习俗，由我来做‘三陪’。我招待得不好，请龟田先生赏光，一定要吃好、喝好，千万不要客气。”

   龟田海郎眯起眍搽眼，细瞧着汪群，极快地暗想：戚地虎的，你的那三个大大漂亮的太太让我的享受半年。你的这个儿媳的也是大大地漂亮，说不定哪一天的又会向我的投怀送抱，让我的享用。

   他喜笑颜开，对汪群极其亲切地说：“你的说大日本的习俗虽是讹传，但戚太太盛情的大大的好。我的大大的高兴，多谢戚太太的关照。”

汪群初次与外国贵宾坐在一起，免不了有点儿紧张或激动。她强作镇定、大方，用微微打颤的右手端起酒杯，说：“龟田先生能光临寒舍，真是我家的大大的荣幸。来，各位都把酒杯端起来！” 几位作陪的大员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慢慢的端起酒杯。   “我们为龟田先生碰杯，要碰得响亮一点儿，要一饮而进，滴一滴罚三杯哦！”

   汪群的劝酒辞令虽然有点儿生硬，让这些“酒精沙场”的老将们有点儿尴尬，但念其是女流之辈，还算是有难能可贵之处，便一起为之捧场说：“啊，好好。我们共同干上这一杯，都要一饮而尽！”

   龟田海郎与他的陪客们碰过杯，便向上送杯、仰脖，熟练的把杯中酒灌进口中。当把满口酒分三小股下咽后，又将空杯放到鼻下嗅了嗅，说：“哟――唏，好酒，大大的好酒！此酒的是南唐贡酒，真正的楚州贡酒！市长阁下，你的南唐贡酒的何时的有？”

   戚林生笑了，竖起大拇指说：“嘿……龟田先生真是品酒专家，酒文化的大师，令人佩服！我今个儿特地做了保密安排，不让在坐得知道杯中酒的品牌，却让龟田先生第一口就喝出来了。姜还是老的辣，真是不服不中啊！”

   “来，都别只顾说话，下筷吃菜，吃菜，爱吃啥随便。”汪群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往龟田海郎面前的碟子里夹菜。

   白汝禄边吃边说：“从来还没听说过有南唐古贡这种酒，今天是头一次品尝，口味的确很好。戚兄，你是从哪儿买到的？”

   戚林生咽下了一块烧甲鱼，说：“那次在京都大酒店，听龟田先生讲到南唐古贡那么多的好处。并且，龟田先生还点名儿要喝这种酒。我就着手派人给我打听购买了。原本想，既然是在中国境内出产的酒，我就不可能搞不到手。不管它有多么昂贵，我也要多买些回来。包秘书长的老家就在安徽。他在老家关系多，想着叫他出马一定好办。我就让他带上两辆大卡车，要求拉回二十吨送于龟田先生。没曾想到，包秘书长去了几天，回电话说连一吨也不行，人家连一瓶都不卖。原来，那家酒厂受条件限制，产量很少，并且在三十年前就被南洋一富商给包销了。人家还派人长年驻厂监督，连一滴儿也不许在国内销售。包秘书长与寿县的县长是老战友，还是这位老战友从中帮忙，领着他一块找到外方总监说了一大堆好话，老外看着当地县太爷的面子，说声下不为例，才给了这么两件。今天，打开了这一件，我们共同品尝，喝完为止。既然龟田先生非常喜欢这种酒，那一件就不打开了，送于龟田先生吧。实在太少，不成敬意，还望龟田先生海涵。”

   龟田海郎笑了笑说：“我的多谢关照。”他嘴在说“多谢”，心里却在暗想：小匪崽的，若是知道我的消灭掉你的全家十三条人命，还能这样的对我孝敬？既然如此孝敬，就将你的藏宝的统统的孝敬我的！

   白汝禄说：“听戚兄这么一说，以后再想喝上南唐古贡不是很难喝到了吗？”

   戚林生端起酒杯说：“来，我们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天我们就把这一件酒让咱们好好地醉上一次！”

   众宾客相互碰杯，戚林生大口饮下杯中酒。接着说：“再想喝上这种酒，可能再等上十几年就有机会啦。听说这家酒厂与外商的合同期为五十年，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岂不再有十几年就可以出口转内销了么。到那时，我们去多买一些回来，就可以天天都能享受这种美酒啦。来，龟田先生，我们再同干一杯！”

   汪群抿了一点儿，说：“这种酒的确太好啦，喝着好喝，闻着好闻，现在连这间厅屋里的空气都带股香味。这么好的酒，恐怕十几年后也不一定那么容易好买吧？”

   “合同到期以后就可以出口转内销了。没有洋总监看管了，我们还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

   汪群打断戚林生的插话，说：“哦，那个合同到期了，就不兴人家再续订呀。如果再订上不许在国内销售的条款，你不是还是喝不上嘛。”

   戚林生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不，绝对不会了。那份合同是签订于国家外汇困难时期，简直就等于是不平等条约。什么不得扩大产量，不得减少生产，不得再建与本厂同技术同工艺同类别新厂，还有五十年价格不变等等。把这个厂限制死了。现在由于劳动力和原材料涨价，酒厂已几乎不赚钱了。据说，寿县最近投上一个多亿，从现在开始就在建冷库，开凿山洞，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工程。一但那份合同到期，他们就进行大规模生产。”

   秦立抹了一把油光铮亮的大光头，问：“扩建酒厂，还开凿山洞，建冷库干啥？凡是工厂，不是只建车间厂房就中了嘛。”

   戚林生大口地吃下两口红烧穿山甲，说：“你这个‘人大’主任成天就知道喝酒，别的啥事都不闻不问。这种酒是咋做出来的，你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了吧？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他假借诲人以知识，用来显摆自己学问渊博，其实他也只是在现贩现卖。“这种酒的酿造工艺非常独特，就连建造那些发酵池的泥土都与众不同。它筑池所用的泥巴并非用一般的水和普通的土来进行和制。而是专用当地八公山中一个山坳子里特有的土，叫做‘观音土’，再搀兑上从百里以外的六安那里运来的稀有矿土，叫做‘膨润土’。这两种土都含有十几种矿物元素，其含量十分丰富，并且还都是人体健康所必需的，又是很难获得的营养物质。人家用松木炭火将土烘干，用石碾子给土碾碎，再用八公山上出产的苹果、石榴、野山枣、香梨等水果磨成汁与土进行和制。造酒的发酵池就是用这种泥巴筑起来的。”

   龟田海郎点着头说：“嗯，我的明白了。当年我的皇军抓了那个酒厂的苦力，要他们的在东京为天皇陛下酿造美酒，美酒的没有。原来的不仅仅与水质有关，还与筑池的土质也关系大大的。”

   戚林生接着说：“不仅筑造发酵池的泥土要求的那么苛刻，酿造工艺流程也非常复杂和独特。这种酒只能用当地出产的白高粱、乌壳糯、红小麦、野燕麦等为主要原料。经浸泡、蒸馏、搅拌、播曲、发酵、转池，再蒸馏。蒸馏出的蒸气经冷却，所流出的就是酒精。再将酒糟冷却，再播曲入池发酵，二次再蒸馏，所出的蒸气经冷却流出的有酒精，还有蒸馏水。将二次蒸馏的酒水与前次酒精进行勾兑、过滤，再搅拌三天三夜，即成为半成品。后边再经过一道慢长而重要的工序就是将半成品装进山洞仓库的大缸里，又将大缸与大缸之间的空隙填满新鲜的当地群山所出产的苹果、野山枣、香梨、野毛桃、野石榴等水果和金银花等药材，然后再将洞库口用松香给密封起来。让这些水果和药材将大缸里的酒熏陶满八年后，才打开洞库，进行分装，出厂销售。人家现在建造冷库，就是为了要多储备那些水果；开凿很多山洞洞库，就是要扩大半成品酒的储量。只有具备了这些条件，才能扩大南唐古贡的产量。”

   汪群咯咯地笑起来说：“乖乖来，怨不得我们中国出产的酒咱中国人都难喝的上哪。原来是物以稀为贵嘛。造这种酒也忒麻烦了。生产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还让外国人给一锅端了。听这么一说，我原本不太爱喝白酒的，今天也得多喝一点儿。来，龟田先生，各位，都放开量，喝！”

   秦立一口干了杯中酒，面向戚林生问：“山洞里放进那么多水果，封在里边八年，经过那么长时间，水果还不变臭了吗？”

   “我开头一听说，也是这么想来着。后来听包秘书长解释才弄明白。原来，酒精是杀菌的，山洞里边的那些洞库口都密封的很严，也很阴凉，库里边盛满酒的大缸都是敞开着的，散发出的酒气充满洞库。酒气不仅杀灭了细菌，还让那些水果都沉醉了。所以，那些水果经过八年不仅不会腐烂，反而还个个都跟新摘下来的一样。这些水果和药材在洞库里散发着各自的芳香，在空气中混合成特别的清香。香气又浸入酒中，与酒香混合，转化为香气浸人肺脾的成品酒。此酒经过八年的慢长再酿造，酒性就不再那么刚烈了。喝起来不仅醇香可口、软绵甘甜，还不上头、不伤胃、不伤肝，不头晕，常喝此酒还能让人延年益寿。”

   汪群端起酒杯，将身体贴紧龟田，娇声娇气地说：“龟田先生您哪，常喝南唐古贡，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帅。来，我陪您再干一杯！”

   龟田海郎与汪群碰了一下杯，只饮下一半，放下酒杯说：“此酒虽美，但不可贪杯。我的几十年的饮酒，从不多喝，最多的只喝到六两。六两上限的是我的给自己定的法律。自己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触犯这条法律。”

   汪群一口饮干杯中酒，故作豪爽地将酒杯口朝下，让在坐的验证一滴未滴，咯咯地笑着说：“龟田先生自定法律酒不过六，那是因为日子过得仔细，舍不得多喝。再过十多年，这种美酒呀，按龟田先生的话说，会大大――的有，包您喝个够。今天这里有十二瓶哪，就痛痛快快地放开量喝。来，龟田先生，杯中酒先喝干！”

   “不，美酒虽好，但更该节制有度。多喝的丧志，大大的不好。你们中国历史中有一个皇帝叫李煜的，沉溺于此酒，又好女色，丧志的不理政事，结果误国的，当了俘虏。后来赵光义的让他的死了死了的。你们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就是那个蟒袍加身搞兵变的皇帝。他的领兵打进寿春，得此美酒，一时贪杯的误了军机，反被围困于南唐，险些丧命。还有前秦的苻坚，他的领兵百万的攻打东晋，也是打到寿春的得此美酒，因贪杯的误了军机，乱了军心而遭失败。你们的成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典故的，说的就是他的干活。所以，此酒的虽好，绝对的不敢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