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林生结束了与余福泽的通话，又拨通检察长孔德厚的电话。他尽力地想保持着当老大的风度，但还是带着三分气说：“嗯，是我，戚林生。我想知道，你是咋回事，听说你给吴耐抓起来了，还抄了他的家。是咋回事？”

   电话里回答：“吴耐这个案子，可算得上是我市的特大的经济犯罪案件。我正准备将材料归纳一下，明天就向您汇报，不曾想您这么快就过问这事。”

   “就别明天了，现在就给我简要汇报吧。咋叫特大？”

   “我们才初步侦察就发现，涉案金额巨大。他挪用工程款高达一千多万；贪污工程款七百多万；受贿一百多万；公款行贿二百多万；行贿小汽车四辆，总涉案价值……”

   “汽车都送哪里了？你问清楚了吗？”

   “据查：送省计经委唐处长一辆，得到一千吨计划内钢材指标，被他们高价倒卖了……”

   “这样不好，要考虑到我市与上级机关的关系。把他们也给得罪了，以后还咋能再向上边要到东西啦？”

   “可是，送礼花的是公款，搞到的指标高价倒卖，得到的利益都被他们贪污了……”

   “好啦，别说啦。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送汽车的事，还有送别墅哪，我都知道，是经过我同意的，是为了搞好上层关系嘛。对于吴耐同志，应该说，他的成绩还是主要的，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嘛。都是自家人，可不能带着私怨对待人。对他的处理，我的意见是：你立即撤案，马上放人，把抄收的东西如数退还回去。再叫下边去个同志给老吴道个歉，要给人家一点面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这，可是……”

   “我一再强调过，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定要讲安定团结，要确保整个大局稳定。我这里不是批评你。你这么干，使一大堆干部受到牵连，搞得人心慌慌，我市还不乱了套啦，还怎么去保持大局稳定？我们的这些干部都是我市的宝贵财富。即使是有些干部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都要慎之又慎，不能听风就是雨，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干部队伍……”

   “戚市长，吴耐的案子是证据确凿的，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事。省院下达有年度任务，上边对反腐工作又层层下压，我市再不搞出一个两个来，已经没法交代啦。吴耐他们……”

   “你想完成任务，那好呀。你就把你自己交待上去吧。那样你的任务完成的不是更光荣吗！”

   “这、这……”

   “这什么？是我绿林自己人我才说你，你咋能就这么傻。你以为上边喊得那么凶就是真的要反腐败呀？你就拿草棒当成针（真）啦！就不知道动动脑子，为啥要规定新闻媒体十不准？为啥不允许有私人侦探？为啥必须立案，只能检察机关才能调查取证？说穿了，这些措施就是为保护咱们干部队伍啊！要是允许媒体监督，群众侦查取证，谁拿到证据法院只管判，谁还敢先富起来？没有干部先富起来还咋能带动老百姓走向富裕？我的弟兄同志，学习文件不能只理解表面，一定要深入进去，掌握深处的精髓！上边喊啥你就喊啥是明智的；上边喊啥你就做啥是傻瓜。只有按着上边喊得背后的真正意图去做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懂了吧！”

   “戚市长，吴耐的案子证据确凿，我是执法的……”

   戚林生听出来了，道理给他说了一大堆，这位大检察长还是不愿接受自己的指示。于是，忍不住发起火来：“你他妈那个赖孙是执法的，我是一市之长就不能执法啦？告诉你孔德厚，收拾你个小鳖孙，我一样执法！你以为你的屁股就那么干净！告诉你，我这里就有告你的状子一大堆。据我所知，你这几年搞到的房子多达八座。你的工资是多少？不说别的，仅这些房子就值几百万！”

   “哎，我说戚市长，我的房子不管是三分不值两分，可都是我掏钱买下的。我有发票、产权证……”

   “嗬哟，还三分不值两分买下的！孔德厚同志！我现在把你的乌纱帽给摘了，让你去当个平头百姓，你再去三分不值两分买一幢别墅式房子给我看看，恐怕你掏五十万也没人卖给你。不要说别的，就说你三妞那一座，你是掏了千把块，可他老吴的五建公司就为你赔上三四十万！你查下去吧，我等着你查的结果，恐怕查来查去连你自己也要被查进去了吧？好吧，我也给你举报一条线索，跟吴耐连案的还有翟建生，查他的赃款其中就有向你行贿那一百万！都给一块查清吧，看你还咋能逃脱干系！哟，啧啧，你了不得了，是个执法的了，翅膀硬了不是！我说的话都不想听了。你妈那小赖孙，我要不是看在你爹那么忠于我家老爷子的份儿上，我能把你调到检察院？还让你当上一把手……”

   “豹爷――我、我……”

   “别叫我豹爷！你个小鳖孙是个六亲不认的东西。连你仁叔的孙女翟建生的妞你都能泡，你孔家本家姑奶奶辈的你也能霸占为包二奶，还不知道哪天还敢欺侮到我的头上了呢……”

   “豹爷、豹爷……”

   “还豹爷！恐怕你的祖宗老夫子要知道了你个小赖孙做得缺德事，八成也能给气活了。你把个好端端的家电厂给贪垮了，那一千多工人成天来堵我政府大门闹事，我他嘛的到现在还在为你擦屁股呢！就凭你搞垮那个厂的职工告发你的那些事，赖好查一查，你小子都够枪崩了。不识好歹的东西，不是我在护着你，你小子早都没你狗命了……”

   电话里传出“咕咚”声，又有抽泣声。

   “你个小赖孙，还知道哭！”

   “豹爷――您就狠狠地骂吧，我在这边给您跪下了。我孔德厚再混蛋也不能不听您的。没有豹爷就没有我，我要对您有半个不忠，我，我出门就叫车给撞死，下雨打雷给我劈死。真的，我这一辈子都不敢做对不起豹爷的事。豹爷，只要您能出气，就狠狠地骂吧。不中，我现在就过去，让您狠狠地打，只要豹爷您能消消气。”

   “算啦，吴耐的事你就看着办吧。他的爹，建生的爹都是你我父辈们一起拉杆子起家的换帖兄弟，他们也都是咱自己人。你要想在自己窝里乱啃，我恐怕也拦不住你。你们就去咬得一口毛一嘴血妥啦。”

   “豹爷，其实刚才是您误会我了。我哪敢不听您的。我的话还没说完您就发起火来了。”

   “嗯，你说吧，我咋个误会了。”

   “我刚才是想说呀，我是个执法的，得想个妥善办法。举报人手里有确凿的证据，弄不好连我也一块告到上面去，怕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举报人是谁？知道吗？”

   “是建生下边的，叫王锡铜的。”

   戚林生咬牙切齿地说：“又是这个王锡铜！这号人就喜欢捣捣鼓鼓地乱鸡巴告状，唯恐天下不乱，对这样人就绝不能手软！我已经给老郑交代几遍了，至今还没有把他逮起来。好，这事你办也一样，找他个茬，只管给他弄起来，看他以后还咋能再添乱！”

   “好主意，高。我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