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打着手势说：“是啊，别只顾说话，这么多的菜，爱吃啥就多吃一点儿。马伟不是爱吃酱牛肉吗？来，就多吃一点儿。”刘雪说着就往马伟的碟子里夹了几片。

   马伟夹起一片送进嘴里。黄玉珊调皮的歪着脑袋看着马伟咀嚼，笑着问：“马伟，你吃的是酱牛肉，不是炖的，膻不膻？”

   “牛肉膻啥？”

   杨琴等看着戚大扬笑了起来。

   戚大扬意识到都是在笑自己上午在课堂上出的洋相。脖子一拧说：“你们，你们都是笑话我没有你们的知识多是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就是不懂什么牛顿马顿，啥知识也没有，以后我照样能当上大官。你们将来哪怕是能考上博士、博士后，回到中都还得归我管，都还得必须听我的。我叫你们朝东你们谁也不敢朝西！你们信不信？”

   听戚大扬这么一说，同学们都哑然不笑了。

   葛亮叹了口气说：“戚大扬同学所言不无可能，未来或许就是执掌着我们这些人生杀大权的父母官。如今社会仿佛是潜在着封建社会遗留的世袭制度。龙则生龙仍为龙，凤之幼雏亦为凤。我等出生微贱，即使博得经伦满腹，至多不过是混上个能吃上香肠的主人公。戚大扬同学非我类可比。人家出生官宦门第，享受着世禄世袭，何须再如我等去受十年寒窗之苦？仅凭‘龙种’二字就胜过我辈二十年苦读之文凭了。戚大扬立志为公仆，公仆者亦主人公之奴仆也。奴仆者亦有良莠善恶之分，良仆食主人之草，报之主人以奶，俯首甘为孺子牛也；恶仆者如主人家中眷养之披着羊皮之虎狼。食主人之给养，谋主人以血肉，为主人家中之盗贼也。为公仆者莠仆的确无须经受寒窗之苦，更无须认识牛顿、马顿为何物，我辈岂敢与莠仆攀比？”

   戚大扬对于葛亮一番之乎者也文绉绉的讽刺挖苦并没听懂，反而还以为她是惧怕自己戚家权势在奉承拍马。他想：哼，敢笑我没知识，一亮出我戚家的特权，他们就不敢再笑了吧。本来么，在中都这块地面上就没有不惧怕我戚大扬的威风的。         

戚大扬又暗自好笑地想：现在你们能与我同学几天也算你们有运气。将来哪一天求到本市长时，也好以老同学名义套一点儿近乎。要是聪明一点儿的话，还是从现在起就好好巴结我吧。不要到将来我当了市长了，想求我了再来抱佛脚。到那时再来巴结，恐怕本市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黄玉珊你个臭妞总是跟我搞过不去。我是记住你了。将来要是求我办事，就是给我送上金元宝，我也不会给你半点儿方便。不整死你就算是本市长对你宽大处理了。

   戚大扬越想越来了精神，大口地吞吃着菜肴。见同学们不语，都看着自己，更想在他们面前再炫耀一点自己家庭的辉煌历史。同时，也想进一步论证自己不愿读书学习的合理性。更要紧的是说给刘雪听，要让她对自己心悦臣服。                        

于是，他便使劲咽下一口食物，看着刘雪说：“看看，都弄明白了吧？我说的，不管咋样，以后我还是当官的，将来就是你们的父母官。刚才葛亮都认可了吧？告诉你们吧，我戚家世世代代都没有文化，可天生都是当大官的料。我爸爸还能凑合着读懂文件什么的。我妈妈连报纸都念不通。我爷爷早先是个大土匪头子，后来在抗日时参加了革命。他一辈子就没上过学，当了大官了才学认了几个汉字。开会作报告都是秘书帮他写好，他在会上念，会前教他念上几遍，可一到会上有时还是念不通。听说有一年我们国家试验成功了氢弹。我爷爷在大会上照稿子念说：我报告给你们一个特大喜讯，我国又成功地放了一颗气（氢）弹！秘书在一旁赶紧提示他‘戚市长是氢弹、氢弹，不是气弹。’我爷爷一听就发起火来说：说啥呢，他嘛的头，戚市长是青蛋，我他嘛的孬孙还是混蛋来！说是气弹就是气弹，啥他嘛的弹炸了还不是都变成一团气啦！”

   同学们都哄然大笑起来。

   戚大扬见几个同学都开怀大笑，尤其刘雪笑起来格外灿烂。他更来了精神，继续述说其爷爷的奇闻轶事：“我爷爷作报告在一般情况下是不照着稿子念的。只要他照着稿子念，就保准出笑话。听说还有一回，他在大会上又照稿子念了。其中有一句，稿子上写的是‘雷锋精神没有死，他永远活在我们中间。’他一字一句的念却把精神二字给读丢了，念成‘雷锋没有死。’据说在那个年代，由于报纸和电台常编瞎话，人们普遍不相信宣传媒体报导的大道消息，都最爱听内部的小道消息。台下听众很快议论起来：‘宣传机器真他嘛的不是个玩意儿，雷锋同志没有死，干嘛非要编瞎话说他牺牲了。报纸真他嘛的缺德，连这事也要胡编。我说呢，雷锋这么好的人咋能会死，地富反坏右才都该死呢。’秘书赶紧走近我爷爷小声提示：‘精神、精神。’意思是雷锋的‘精神’没有死，而不是雷锋本人没死。我爷爷根据秘书的提示，又进一步补充说：‘啊，这个，雷锋同志不仅没有死，啊。这个，啊，他还活得精神着呢。’”

   黄玉珊等被笑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杨琴口含饮料还未及咽下，全打鼻孔喷了出来。

   戚大扬得意洋洋，接着说：“我没多少文化知识咋啦，比我爷爷强多了。我爷爷连汉字都没认识几个，还不照样当这个城市的领导，后来还升到省里做上更大的官。我妈妈就常跟我说，能多少认识几个字就中了，学不学习以后都是要当中都市的市长的。中都这块地面毕竟是我戚家帮的天下。上边调谁来当市长，他都会干不了几天就哭着鼻子滚蛋。我戚家在这里盘根错节，哪能让别人……”

   葛亮不想再听这个纨绔子弟胡说下去了。有意打断戚大扬说话，说：“同学们，刘爷爷、刘伯伯和阿姨都在隔壁屋吃饭。我们也该过去给老人和长辈敬杯酒才是。”

   马伟说：“对对，我们就端着饮料代酒，把这瓶洋酒带过去，让长辈们都尝一尝。”

   葛亮等端着各自的酒杯来到隔壁。久宝太郎恭敬地为刘爷爷等斟上“人头马”。

   葛亮带头举杯说：“我们祝愿刘爷爷健康长寿。祝愿刘伯伯、阿姨万事如意，敬您们一杯！”

   刘爷爷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捋着雪白的胡须，高兴地说：“好，好。孩子们都长大了，懂事了，都同干吧。”说完，便与这些年轻人碰杯，一饮而尽。他看了一眼孙女，又看了看马伟等，暗自兴奋的想：孩子们确实长大了，我也快该了却一桩心事了。

   第三节课后，黄玉珊在操场双杠旁边找到葛亮，凑到近前小声说：“衙内昨天就缠着刘雪，要请刘雪今个中午去他家吃饭。刘雪执意不去。刚才他又死缠着我，要我劝刘雪，陪着她一块儿去。后来又改口要我联络一下昨天去刘雪家吃饭的，包括久宝太郎，他都要邀请。你说，我们去不去？”

   葛亮思索片刻说：“去，即便是为刘雪设的鸿门宴，我们也只管陪同刘雪一块登门赴宴。”

   “可是，我看那个衙内成天围着我们打转转就没安好心，像是条色狼一样盯上刘雪姐啦。跟他走得太近，我担心刘雪姐会吃他大亏。”

   “暂时无妨。其实，刘雪已经堤防着色狼了。这号纨绔子弟依官仗势，咱这些学生阶层既得罪不起，一时又躲避不掉。眼下之计只能是与之不远不近巧妙周旋，争取平安磨过两三个月时间。等到下学期我等走进大学，即可自然甩开色狼。”

   “色狼可是一再说要跟着一块进大学的啊。”

   “那只不过是吹牛。他戚家权势再大，也只能在中都称王称霸而已。目前即使是国家三流大学也还是归省级教委管，岂能任其戚家摆布。戚大扬连考高中都难以凭考试入学，焉能随意跨进高等学府！”

   “从你昨天奚落衙内那些话，我就感觉到你也非常厌恶权贵们专横跋扈的样子。你怎么还会愿意去他家吃饭？”

   葛亮诡谲一笑，说：“一、乃为其不远不近，二、则增长见识耳。”

   “刘雪最愿意听你的，还是你去跟她说吧。其他人我这就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