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忘了我的好处啦？”戚林生一边伸展着双臂活动着身体，一边走过来问：“保林早就来了吧，是找我有事？”

   “豹爷，昨天在省里开会，听说两件重大事情，回来太晚了没来及汇报，只好这上午赶来……”

   “嗯，好好，就坐这凉亭说吧。汪群叫人送两杯茶来。嗯，坐，坐下说，啥重大事情？”

   “白书记的事没算完，省里纪检委又对白汝禄进行‘双规’，这事您还不知道吧？”

   “嗯，知道过了。我在设法帮他摆平。此事只有你我，还有老余知道，到此为止。从此，他可以为我所用了。”

   “太好了，豹爷真是神机妙算，真的把他变成了楚西龙。这么说，以后我们可就高枕无忧啦。”

   “嗯，不。还不能麻癖大意，毕竟他不是自己人。另一件大事呢？”

   “郭建儒出事了。昨天省会有个小报都登出他丢丑的现场照片了。他是在省会一家酒店泡妞被公安扫黄打非给撞上了。开头他只是认罚款，死活不交代身份。后来不得不承认他是中都的副市长。省纪检委指示，要我们再调查他有没有其它腐败问题。”

   “嗯，算啦，就别调查啦。就汇报说，经多方面调查了解，他各方面表现都很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哎呀，这事。其实，我并不赞成给他搞得太惨了。他毕竟是前辈八爷的贵婿，秦平的男人。就是看在他丈哥秦立的份儿上，也不能把他整得太过份了。前几天秦立虽然也找过我，提出要我把他副市长给拿掉，但那不过是气头话罢了。他们毕竟都是亲一家子嘛。”

   “那小子也就是忒狂妄了。就算有个硕士真文凭也不能就觉得了不起啦。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公开骂这些人都是纨绔子弟，目不识丁，还都买个硕士博士假文凭装潢门面。什么中都经济上不去都是假文凭作的孽。他最让弟兄们恼火的就是那句话，说：‘毁了七百多座工厂，肥了独立团的数千子孙’。好像全市只有他一个人清廉似的。其实，他贪得比谁都多。不过，他贪得手段高明，让人看不出是贪罢了。”

   “郭建儒是分管文教卫生口子的，他下面这几年又没搞啥工程项目，咋能贪得比别人还多？”戚林生不解地问。            

   汪群亲自端着茶水过来，插嘴说：“郭副市长那不叫贪，那是叫骗。这几年他可骗得大发啦。”

   戚林生更是一头雾水，一个副市级干部咋会行骗，还骗得大发啦。禁不住问：“他骗谁啦？咋个能骗发财？”

   许保林看一眼汪群，回答说：“他呀，是骗了全市人民。前几年，郭副市长利用分管教育口，暗中在教委内部找了几个人做‘股东’，开办‘民办公助’初中学校。开头时招不来学生。再孬得学生，只要缴上几千块钱的高价学费，学校就能保证让他考上市重点或者省重点高中。他们的学校才开办时，我百思不得其解，认为这样的承诺不可能实现。收的那些孬学生简直都是朽木不可雕，让孔夫子直接来教也不可能让他们成才。可是，就是这样的差生进了他们的‘民办’学校，竟然一个个都能考出高分，几乎全部进了重点高中。他们的‘民办’学校一下名声大振起来……”

   “嗯，他们还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这样的办学经验应该在全市进行推广嘛。”

   汪群咯咯咯地笑起来，说：“推广啥呀，你想推广他们以权肥私、巧设骗局吗？”

   戚林生抬眼斜视了自己的老婆一眼，说：“别那么信口胡说。人家能把差生都教育得考上重点高中，咋能还说人家是骗局呢？”

   “咯咯，还是个当市长的呢，咋能也跟老百姓一样那么容易被骗。他们为啥只办初中，不办高中？因为初中升高中考试是他们这帮人出题。让他们私家学校的学生成天只背那几道准备出考卷儿的复习题，教别的课只是做做样子。这样考试，恐怕连二百五、榆木疙瘩儿也都能考得高分。老百姓见到那些傻乎乎的孩子，在他们的教育下都能考上那个省重点、市重点，就误以为这是‘民办’教学质量高，宁愿借债也要把孩子往他们哪儿送。结果，进了重点高中以后就全露馅儿了。这些学生都跟不上，有的只好辍学。被耽误几年，再考技校都不中了。这些傻家长们并不埋怨‘民办’坑了孩子，只是恨自己的孩子进高中后学坏了。你说。郭建儒他们不是明明在行骗吗？有人给算过细账，这几年就骗有六七千万。”

   “嗯，好。郭建儒还真不愧为硕士、大知识分子。真是有学问，捞钱都能体现出科学水平。我的绿林弟子都该自愧不如啊。这才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戚林生想往下再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汪群又咽回了。汪群熟知丈夫的习性，在家中会见官员时最讨厌夫人在一旁插嘴，便知趣地离开凉亭。                     

戚林生停顿一会儿接着说：“建儒办学捞钱的事虽然不属于贪污受贿，但也可以视为以权谋私，上边还没人知道吧？”

   许保林想了想说：“好像上边没人知道。如果有人举报的话，省纪检委第一个寻问的就会是我。”

   “嗯，好。我们一定要设法帮他把这事给掩盖结实了。”

   “那小子目中无人，不仅瞧不起众弟兄们，连您也不给放在眼里。这号人倒了活该，凭啥还要帮助他。您帮了他，众弟兄们也会对您有意见。”

   “这咋就不懂了，咱这帮人要能在中都长远坐天下，就要宁让中都穷的出名，也不能让中都挖出贪官而出名。你要知道，拔出一个萝卜会带出一堆泥的。尤其咱们高层，让抓了一个，他再乱啃一气，弄不好就会使咱们队伍全军覆没！即使是下面的小兄弟们出了问题也不能让捅到上边去。哪怕是抓住了小科级，也就有可能顺藤摸瓜，威胁到咱高层人物。所以，我曾不止一次的给你，还有孔德厚强调过：明里要以纠风、反腐号召群众举报违纪违法腐败干部，掌握举报人的情况。暗里是，得到了下边哪些人有可能要败露的线索，要立即帮助其销毁证据，设法保护，决不让咱们的自己人有一个被上边抓住尾巴。被上边抓了一个就有可能动摇咱全局。哪怕是你讨厌的，只要是咱戚家队伍里的人，都必须加以保护。”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这样不是放手让下边去贪吗？把工商企业都贪垮了，我们这些人以后吃啥？”许保林对腐败还心存一点忧虑。 

   “嗯，这你就不必杞人忧天啦。国营的、集体的企业全部垮完，我们一招商，很快就有私营企业顶上来，咱们照样征税。再说，即便连一个企业也没有了，只要有这几百万人的地盘在，还怕咱这些人没钱花？”

   “不过，我们的一些弟兄们也忒贪得无厌了。有的已捞到几千万了，还在贪心不足。我就担心早晚会出问题……”

   “嗯，这你就不懂了，看来你对现实政策没有真正吃透内在精髓。政策明明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谁先富？让工人、农民，他们是文件所指的那一部分人吗？不是，他们是大部分人。大多数人先富是不可能的。难道让被专政多年的‘地、富、反、坏、右’这一部分人先富吗？除非咱这些执政者是傻子。你说让谁先富？当然是要让咱这前辈人流血牺牲打天下，现在做接班人的这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都不去贪还怎么富，单靠薪水能富吗？外蒙古搞经济改革将国有资产全部瓜分给全体公民了，他们的一部分人就一时难以富起来。而我们做到了，连咱们的亲属都可以成为大款爷了。”

   “不错，您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上边强调反腐败还是很坚决的，这两年也确实有一些贪官倒台了。这将如何解释？”

   “这还有啥弄不明白的？过去，官场中有了矛盾，想把谁打下去，就说这个人有路线问题或反革命问题。找不到路线问题或反革命言行，就说有历史问题。总之，你的权力位置该换人了。现在官场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要把你弄下去，咋办？那就要立案查你，说你有贪污受贿问题。不想把你弄下去，你贪得再多，即使有人告发，不予以立案，你就没有腐败问题了嘛。其实，就这个立案关，不允许有私人侦探，还有不立案就不允许媒体介入等措施，就是在暗中保护咱这些先富起来的人啊。你做纪检工作，连政策的内在精神都没吃透，还咋让该富起来的人走向富裕？”

   “天哪，上面的政策精神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哎呀，我这脑子真笨。那么，既然真正意图是要这么做，为何还要天天喊反腐倡廉呢？”

   “嗯，这就是障眼法嘛。哪朝哪代都不会公开说‘反廉倡腐’的，可哪朝哪代为官的都没少贪。包括皇帝在内，只要有权谁都贪。‘反腐倡廉’当作大棒，打击对立面，调整官场内部矛盾，还可以笼络民众人心，当然需要天天喊得跟真的一样啦。”

   “我的豹爷，我算是真的服您了。原来，这里边竟然还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哪！要不是您一层一层地给讲的这么透彻，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懂得这么奥妙的官场道理呐。”                     

   许保林对于戚林生这些胡溜八扯、歪曲之辞，是故意装傻而溜须拍马，还是真的就是认为其学问高深而佩服得五体投地？官场中的话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戚林生听到赞美之辞，表面没啥，心里却是美美的。说：“嗯，所以嘛，像郭建儒这样挂靠咱绿林帮的人，虽然众弟兄都怨恨他，也眼红他先富起来了，但同样也要保护。我们就是要防止上边有人窥视咱中都这块地皮儿，别在从他身上打开了突破口。”

   “他捞钱的事我们可以帮他掩盖结实了。可是，嫖娼的事是在省会惹得麻烦。人家河岸公安分局又直接捅给了省纪检委，还上了报纸，我们可没法保啊。”

   “嗯，那事不用保。其实，那就是老余特意为他精心安排的……”

   “啊！一个政法委书记能安排一个副市长去泡妞？那，他老郭就真的去干？”

   “嗯，不，那倒不是。因为下面弟兄们对郭建儒意见很大，老余提出要把他彻底给搞掉。但我觉得该投鼠忌器，不能伤害到秦立，秦平。我只是同意让多少出他一点儿丑，敲打一下，让他以后不再那么狂妄就中了。老余按照我画的框框，导演了这出戏。前几天建儒到省教委托人为女儿考北大找关系。老余趁机让一个朋友在河岸大酒店，请建儒吃饭。他们故意给他灌醉，下了性药，又给找了个美女引他上钩。小报记者，公安扫黄打非都是老余暗中托朋友安排好的。嗯，真不可思议，建儒那么有学问，也会那么轻意地就掉进老余的套儿里了。”

   “老余也真是，让郭副市长出一点丑也就罢了，又何必让他朋友给捅到省纪检委那里。他们查处此事，会不会给老郭的副市长给抹哈掉？”

   “嗯，不会。现在嘛，一个地市级干部仅仅泡个妞也不算啥大不了的事。至多不过批评几句而已。老余让他出一点丑，恐怕能让他好一阵子羞于见人，老实在家呆着吧。”

   “哎呀，这事日后要是让老郭，或者秦立、秦平知道了真相，他们会不会跟老余拼家伙？”

   “嗯，这用不着担心。即使将来说破了，也仅仅是弟兄们之间的恶作剧。因为并没有形成深仇大恨，说开了都哈哈大笑一场，谁也不会计较啥的。”                                   

（本章关键词语：民办公助、让谁先富、拔出萝卜带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