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和家属们都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有的试着活动着臂膀，有的踱步感觉腿脚，还有?腰扭身检验着椎间盘是否疼痛。若此时再播放音乐，病房就像是在跳大秧歌的舞厅了。

   “俺这些碎骨长上了，胳膊好使了，也有劲儿了。”

   “粪叉他爹，俺这心口疼的老毛病一直怕花钱硬撑着，现在一点儿也不疼啦。”

   “俺是前辈子积德啦。今儿个遇上神仙，俺的腿是保住了。感谢仙姑搭救，感谢大恩大德仙姑。”中年男子说着又跪下磕头。众人见这位病人磕头谢恩，又纷纷跪下拜谢。

   刘雪慌忙劝阻说：“可别这样，都快起来吧。不要这样……”

   “感谢仙姑，仙姑大慈大悲，仙姑保佑……”

   “大爷大娘、大叔大婶，你们都快起来吧。可不敢这样，可不敢称我仙姑。你们能为这事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就该我谢谢各位啦。”

   “仙姑，您就是仙姑。俺回家初一、十五都要给您烧香。”

   病房里的吵嚷声引来了其他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们。一些医生和护士闻讯也纷纷拥进这间病房，很快将病房挤的水泄不通。刘雪和马伟被紧紧地包围在众人中间。                          

人们七嘴八舌地争着提问，提出各种各样一时难以解答的问题。

   “请问，报纸介绍，您的功法叫取地阴，那些白气是不是地下的天然气？”

   “听说，您一闭上眼睛魂就上天了。您到天上能搬来天兵天将吗？大楼能从空中搬迁，就是天上的大力神来帮的忙。这是真的吗？”

   “很多人说您不是肉体凡胎，是神仙。刚才还有很多人称呼仙姑，我能与您握下手吗？”

   ……  ……

   “喂喂，都给我让一让！”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青年连推带扒地挤到刘雪近前说：“刘雪小姐，我们院长有请，请您和病人马伟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可以吗？”

   马伟凑近刘雪，小声说：“会不会吴总的支票不管用，要我交钱吧。我妈妈一时还不一定能拿出钱来。”

   “没关系，我们现在有钱了，有好几万呢。就是要等你出院，商量看怎么分一分呢。走，去看看院长有啥事。”

   院长是位老者，见到刘雪和马伟被请到，喜悦的不能自己。满脸堆着笑，殷勤的让座、敬茶。

   “啊，两位都请坐。我请二位来呢，首先顺便告知，五建总公司的支票是空头支票。不过没关系，那一千三百元住院费嘛，我已经签批了，给全免了啦。我们的英雄能住进我院是我院的荣幸，咋能向英雄本人收费呢。才听说这么快就康复了，我向英雄表示祝贺。”

   “谢谢，谢谢院长！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英雄。”

   “哎，英雄就是英雄，不必过谦。啊，刘雪姑娘。我昨天在你府上等了一整天也没轮上见到您。今天太巧了啦，我正准备再登贵府拜访，听说您一大早就已经来到我院……”刘雪没等老院长说完，插话问：“您这么急着找我，是为啥事？”

   “啊，是啊，是有事想求您们搬家队帮忙。我院计划投资五百万，再从银行贷款三百万，再建一座住院楼。眼下住院病人越来越多，我院的床位太少了，急需增加床位。建座新楼要一年多的时间，不能解燃眉之急。现在赶巧，市卫生局机关要迁到西区，原来那座办公楼要给拆除掉。我就把它要了过来，想请你们搬家队给搬到我院的大院子里来。我们在简单整修一下很快就能使用，这样就可以节省六七百万，还省下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的时间又能多赚一二百万……”

   “院长，您计划盘算得的确很好。可是，我不能帮您这个忙……”

   “刘雪姑娘，先不要拒绝嘛。”老院长心里暗叹，现在的年轻人都学坏了，觉悟咋能就恁低，想跟我讨价还价呢。我们年轻的时候干再多的事，谁敢向公家多要一分钱。提到“钱”字都觉得让人脸红，连字典里都没有“奖金”这个词。                  老院长接着说：“我请搬家队给搬是不会白让帮忙的。经我院院委会研究决定，可以付给奖金十万元！你们应该感谢现在的改革开放政策，是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说实话，要是在改革开放前，我是绝对不敢给一个‘地下黑搬家队’这么大笔奖金的。就是给，谁也不敢伸手拿呀。人民群众嘛，就应该觉悟高，多做贡献，不计报酬……”

   “请院长不要再说了，我确实不能帮这种忙了。我……”

   “我说刘雪姑娘，这十万元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啦。你爹一辈子工资加起来也不一定有这么多吧？他吴耐给的奖金不是才一万吗？我出的可是十万哪，十万！……”

   刘雪想到自己已向爷爷下过保证，以后决不再搬楼。这次搬楼马伟被撞受伤，葛亮就认为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车祸。从戚市长在病房打电话时的口气变化中就不能不让人感到蹊跷，那场交通事故必定是有着人为的原因。搬楼实在是太危险了，决不能让伙伴们再受到什么伤害了。刘雪想到这里，诚恳的说：“请求院长，您就饶了我们吧，这种事我们再也不敢干了。”

   老院长将“就饶了我们吧”误听成“再饶给一些吧。”暗自生气地想：乖乖，小小年纪，胃口还真不小。已经是十万巨额奖金了，她还要“再饶一些吧”。现在的年轻人啊，雷锋精神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年轻时候谁敢跟国营单位讨价还价？国营单位是国家办的，就代表着国家。啥事只要说是为国家干的，或是说组织上叫干的，没二话说的，就是累死了也没谁会提出半个“钱”字。现在究竟是怎么啦？一说事都非得把钱说到前头不可，真是一切向钱（前）看啦。唉，老院长又暗自叹口气，求人办事，生气也没有用。为了单位近千万元的利益，索性就多饶上一点儿吧，加上五万，这该让她满足了吧。

   老院长强装着很宽厚的神态说：“刘雪姑娘，我院满足你的要求，给你饶上五万，共十五万奖金，这该不嫌少了吧？”

   刘雪听出老院长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便大声解释说：“请院长原谅，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帮您的忙，不是想讨价还价，问题在于搬楼太危险了。两次搬楼都险些丧了我们性命。我再也不敢用伙伴们的生命去冒险了。”说完，领着马伟向屋门走去。

   老院长眼看洽谈真的不成了。心里着慌了，说：“刘雪姑娘，先别走啊。我们好说好商量嘛。这会我是要豁出去了，我饶上二十万，不，二十五万！”

   刘雪和马伟道了声“再见”，走出院长办公室。已快走出行政办公区了，还听到背后传来老院长的叫价声：“刘雪姑娘，我彻底豁出去啦，饶到三十万咋样……”                        

   刘雪和马伟刚一走出办公区走廊，又被等在那里的众人团团围住。

   刘雪苦笑了笑，小声对马伟说：“看来我俩是四面楚歌了，走到哪里都会有包围圈。一会儿要想法突出重围，回病房快点收拾东西，快点离开医院。”

   “看这些人的神态，好像有紧急病人。我有办法了，让他们都闭上眼，咱俩来个金蝉脱壳。”马伟向刘雪附耳说。

   人群中，有人给一位老泪横流的乡村模样的老妇人指点着。她猛然上前，咕咚跪下，向刘雪磕起头来。刘雪慌忙俯身搀扶，老妇人说什么也不愿起身，磕着头说：“求仙姑发发慈悲吧，救救俺的孙子吧。求仙姑……”

   刘雪耐心诚恳的说：“老奶奶，您听我说。我不是什么仙姑，我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您可别这样……”

   “您就是活神仙，快救救俺孙子吧，俺孙子快不中啦。”

   原来，这位老人的孙子患了急性肺炎。由于离城市较远，交通不便，赶到医院时已经有些晚了。再加上交不上三千元押金，医院不愿收留抢救，眼看着孙子将要死亡。老人情急之下在医院走廊里哭天抹泪，来回奔走呼救，见到穿白大褂的就下跪磕头。求到护士，护士快步走开；跪向医生，医生摆手转身拂袖而去。她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门。惟一能做到的只有发出凄惨的哭号声。马伟的同房病友出院路过门诊部，见老人的孙子病情危机，看着实在可怜，顿生侧隐之心，便告知有神仙来医院显灵，领着找仙姑求救。                                      

   老人的孙子病急，医院已下了无法抢救的结论，不肯救治了。此时见到了仙姑就是找到了救星，怎肯放弃这一线希望？      

于是，她又磕头又作揖地苦苦哀求：“求求您，救救我的孙子吧，医院嫌俺穷，怕给不了钱，见死不救。仙姑发发慈悲吧，俺只有求您啦。”  刘雪望着老奶奶心急如焚的情形，深知她孙子的病情一定危急。面对心急如焚的老人，刘雪感到费解的是：急重病人已送到医院，难道他们真的是为钱而见死不救吗？既然为钱而行医治病，医院门前还书写着“救死扶伤”干什么？这岂不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没错，他们和奸商没什么两样。刚才老院长请求帮忙搬楼时说过，搬过来个楼就能节约几百万，一年又多赚一二百万。这已不打自招地道出，一个住院部一年就能从病人头上捞取一二百万！哼，想发大财求我帮忙，危重病人急需救治，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帮忙？不中，他们不救我救。此刻，她顾不得想那么多。虽然对救治幼童没有多少把握，但还是想尽力而为。

   刘雪扶起老人，安慰说：“老奶奶，您的孙子会好起来的，快点领我去看看，我不能保证能中，先试试看吧。”

   老人领着刘雪和马伟急忙来到门诊部走廊。只见一个男孩面色如土，躺在连椅上已奄奄一息了。

   “哎呀，咋能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他的爸爸妈妈呢？”刘雪见此情景，一阵心酸。

   “他爹妈都到南边打工去了。家里只有俺祖孙二人。”老人说着就要上前抱起孙子。

   “先别动，就让他躺着吧。我这就给他救治。”

   马伟大声向围观众人说：“请各位配合一下，不要出声。快点向这边让一让，这小孩快不中了，请求大家一定配合，谢谢了。很好，再向后让出三步，好，谢谢。请各位都闭上眼睛，没让睁开，千万不要睁眼，不然就将前功尽弃了。好，谢谢合作。”

   刘雪蛹动身体，气运丹田，向小男孩发功。众人都非常自觉的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迹出现。

   时间大约过去三分钟，小男孩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显然是抢救成功。刘雪收功，拉着马伟悄然离去。

   小男孩睁开眼睛，见有这么多陌生人闭着眼睛面对着自己。不知是怎么回事，吓得连忙从长椅上跳下来扑到奶奶怀里，说：“奶奶，他们都闭着眼，俺好害怕。”

   老人忍不住睁开眼睛，见自己的孙子完全康复了。高兴得又是哭又是笑，紧紧地搂住孙子说：“乖孙子，俺的心尖儿。咱们遇见神仙啦。是仙姑大慈大悲救了你的命啊。快跪下谢谢救命菩萨吧。”  她又寻视一周，没有看到刘雪，便拉着孙子面向窗外跪下，对天谢拜。

   众人听到祖孙二人说话，相续睁开眼睛。见到小男孩红红的小脸蛋儿，一点儿病态也没了。都惊奇不已，无不认为那位姑娘就是真正的神仙。当见老人对天长拜，却都纷纷跪地，虔诚的敬拜心目中的天神。                                      

（本章关键词语：空头支票、一切向钱看、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