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海郎极流畅地吞噬掉一块糖醋黄河大鲤鱼，笑容可掬地面向刘雪说：“您是中国人的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您的大大的好。我的从来不给别人敬酒的干活。今天破例，只愿为刘小姐的敬酒干杯。请多多关照，同干的干活。”龟田海郎说着便站起身来，把手中酒杯举向刘雪。

   刘雪不慌不忙的说：“对不起，龟田先生。我不会喝酒，失礼了。”

   戚林生忙打圆场说：“啊，不会喝酒没关系，用饮料代酒，陪龟田先生干上一杯。”

   刘雪只好端起饮料与龟田海郎碰杯。

   龟田海郎一饮而尽，说：“刘雪姑娘的，昨天我的向你的说过，请你的到我的大日本的，你的明白的没有？如果接受我的聘请，到我的大东亚共荣公司就职，我的每月愿付三万美元的酬金。”

   刘雪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只想完成我的学业，暂时还不想找工作。”

   龟田海郎又和蔼的说：“刘小姐愿意上学的很好。你的是高等人才，是未来世界的杰出人物，应该到最好的大学读书。只要你的原意，我的帮助你的介绍到日本早稻田大学，一切费用的，统统的由我的无偿的供给。我的愿意无条件的为你的服务。”

   刘雪微笑着说：“我先谢谢了。我们中国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和认识。我国是泱泱大国，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历史，知识非常丰富。我们的清华、北大、南开、复旦等大学，都敢和你们的早稻田大学媲美。要论师资、教学水平和知识宝库而言，世界上哪一所大学也比不上我们的水平。我要先在国内学习，然后在考虑是否出国深造。”

   黄玉珊插话说：“我妈妈就是大学教授，也出过国。听我妈妈说，外国的大学就是模样好一点儿，其实学风不好，并不能学到多少东西。我们北大的一个硕士的知识水平，你们日本的三个博士加起来也很难达到。我就不愿出国留学。”

   龟田海郎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戚林生斜视了黄玉珊一眼，又转过脸来说：“刘雪姑娘胸怀大志，前途无量。龟田先生是伯乐，慧眼能识千里马，并愿为人才铺路，甘为人梯，实在是令人敬佩。来来，不要只顾说话，我们继续喝酒。下面随意，不能喝的就多吃菜，能喝的就放开量。来，喝。”

   刘雪等四个女孩不会喝酒，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吃着菜。大圆桌上垒满的这些美味佳肴都是刘雪之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有些菜肴上来还没来及品尝，新上的菜肴就覆盖上了，有的被服务员撤换下去。上上撤撤，究竟有多少道菜，谁也说不清。真是让天真可爱的高中生们大开眼界了。

   这会儿，戚林生的精神很好，胃口大开。大块的烧广肚，咀嚼两下就咽下去了。他还特别注重礼贤下士，频频地往刘雪面前的碟儿里夹菜。并殷勤地劝吃劝喝：“不能喝就多吃菜。这些菜不吃完，撤下去就倒进了泔水桶，浪费掉啦。吃了不算浪费。伟大领袖曾说过，什么什么??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嘛。”

   黄玉珊眼睛一眨不眨的观赏着戚林生吞吃东西的食相。暗想：怨不得人家能当市长呢，当市长的就是具有大富大贵的福相。有本小说中赞美大富大贵的人‘生当鼎食死封侯’，大概就是指他这样的人吧。看，同样是吃东西，人家就能吃得那么潇洒，那么有风度。就是夹菜往嘴里送的动作，也是做得那么得体，那么讲究艺术。咦，你看他，夹了一张薄饼儿放在手上，又夹了一块烤鸭片，还在甜面酱里蘸了蘸，然后放到薄饼儿上，再夹一绺大葱丝，两手一卷，就把薄饼卷起来了。还在饼卷的下端打了个折，使得滴水不漏。他咋就能准确无误地送到嘴边，还头一偏，嘴一张，一口就咬下大半拉儿，连一滴油汤儿都没漏下，全咽进肚啦。啊！你看人家不仅会吃，动作程序也做得那么娴熟，那么流畅，那么的和谐。这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咋能学到手啊。

   白汝禄是很关怀企业干部的。面对吴耐说：“老吴啊，你们干企业工作很辛苦，很不容易啊。上面千条线，基层一根针，都要你们去贯彻落实。现在企业又面临……”

   戚林生打断白汝禄的谈话，说：“哎呀，在酒席宴上，我们不谈工作。现在的中心任务，就是喝酒。酒杯一端，就什么都有啦。老吴，你功劳不小，为我省下几百万，很有开拓精神嘛。来，我和白书记敬你一杯。”

   “谢谢豹爷，多谢领导。”吴耐受宠若惊，赶忙伸手去端酒杯。由于过分激动，不慎又将酒杯碰翻了。服务员小姐忙把酒重新斟满，三人共同举杯，拉长胳膊“咣”的一声。

   吴耐一饮而尽，心中暗喜：他嘛的多年来，老子在上面这些爷们面前简直就是孙子。俾躬屈膝的逢节必送，就连他嘛的老太爷拉肚子，小姨子刮产都得供上对路的厚礼。上边的哪一炉香都得烧到，哪一年都得贡上百万。我他嘛的图的啥，还不就是为了能升官吗。今天总算机会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伸手时就伸手，不要白不要。趁豹爷这会儿高兴，傀儡书记在场，再不伸手还等何时！

   吴耐借酒遮脸说：“感谢两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在这下边已干了三十多年啦，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按我现在的工作能力，还希望领导能给我身上的担子再加重一点儿。比如说哪个局――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啦，继续在企业干下去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企业也该后继有人，让年轻人上来磨练磨练……”

   “老吴，你的姿态很高嘛。你的意思是想退下来，让……”

   吴耐听出白汝禄是误解自己的意图了。忙打断书记的话，说：“啊，不不，我的年龄才五十出头，身体还棒着呢。我，我是想，想请求领导，能给我换个工作岗位。比如，比如哪个局，哪个局有空缺的话。如果正职一时没有，其实，其实副职也中，都中。其实，我也不在乎职位高低，我是最能服从组织安排的。这个，就是，只要能发挥，这个担子能再重一点儿，是上级领导对我的关怀和信任。”

   吴耐虽然有几杯酒罩着脸，但还是没能彻底掩盖住羞涩。他还有点传统意识观念，还能记得汉字中曾有“羞耻”二字。当他吭哧吧唧的把话讲完，脸已涨的红中发紫了。

   戚林生轻轻地点着头，暗想：哦，明白了。原来他一个劲地往我家里跑，又送钱又送物，都是为了这啊。怎么不早点说明白呢。嗨，也怨我太粗心了，一直还以为是在求我多支持他们公司的工作呢。多年来一直这么孝敬我，也真够难为他的啦。不过，已记不清他的根子是不是我戚家军的人。如果不是，表现得再孝顺也不敢重用。非老绿林寨的人不得提拔重用，这条暗地规矩永远也不能打破。戚林生想到这里脱口而问：“你爹原来是那一部分的？”

   “豹爷是贵人多忘事，前年您还问过。我爹叫吴大赖，大整编之前是给老虎爷牵马，整编时才到三营八连当排长。我小名儿叫小赖，小时候还和您玩过‘绑财主’游戏呢。后来我嫌名字不好听才改名叫吴耐的。”

   “哦，看我这记性。嗯，好。不过，可现在还有哪个局能有空缺呢？”

   戚大扬把嘴一咧，乐开了。说：“我知道有个局，就是人不太多，很多人都想进这个局，能安排进去的还是不多。好多年了，至今都没有局长，连副局长也没有。”

   戚林生纳闷地看了儿子一眼，暗想：怪啦，全市几十个局，哪个局不是局长、副局长一大堆。现在是人满为患，官多成灾，都愁死人了，哪里还有多年的局长、副局长的空缺？

   吴耐听戚大扬这么一说，眉开眼笑地问：“啊，大扬兄弟，是哪个局啊？”

   戚大扬歪着脑袋，装着几分认真的样子说：“就是??”欲说又止，故意在卖关子。

   戚林生以迷茫的眼光看着儿子问：“是哪个局，我咋就不知道？”

   戚大扬把嘴向北方一努，说：“就是中央政治局呗。这个局最多只有百十个人，从来都没有局长。”

   一阵哄堂大笑，连龟田海郎都笑了。

   “嘿嘿嘿，那个局的局长我怎敢去当啊。”吴耐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陪着干笑。

   戚林生的眼睛一瞥，发现建委主任牛耕田坐在附近，就向他招了招手，喊：“老牛啊，你过来一下。”

   牛耕田端着酒杯快步地走过来。

   “来，这里坐，挤一挤。”戚林生示意服务员在刘雪右边加了一把椅子。

   “你下边的城建局那个老八路可能快七十了吧。做做工作，让他退下来，给老吴补上怎么样？老吴，先给你个副的，好好干，后边有机会了再给你磨正。老白，你看呢？”

   白汝禄说：“干部任免问题，我看还是应该按照程序，先由组织部门考查一下，然后报上来，市委常委会再研究……”

   “嗨，别再那么婆婆妈妈的啦。现在搞改革开放，首先就是要思想解放。只有思想解放了，才能加快步伐搞建设嘛。连任用一个干部都那么拖拖拉拉的，现代化到啥时才能实现。你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定了。老牛，你把具体事给办一下，不要拖，中不？”

   “中中，您市长叫办的事情，不含糊，坚决照办。老吴，处理一下手里的工作，下星期一就到位。手续由我来替你办好，分管工作就接周老八的。看好周老八正在住院，就在他那间办公室办公吧。”

   “好，就这样，还继续喝酒。”戚林生办事果断，选拔任用一个县处级官员，三言两语就给搞定了。

   牛主任端起酒杯，开玩笑说：“老吴啊，今天这顿酒嘛，你可没有白招待啊。花这么一点儿钱就换了一个副局长，太便宜你了。来，祝贺你荣升，我们同干一杯，要一饮而尽，滴一滴罚三杯。”

   吴耐洋洋得意地举起酒杯连声说：“谢谢，谢谢，多多关照。”与老牛碰了一下杯，只抿一口就想放下杯子。

   牛耕田忙拦住说：“哎呀，老吴，喝干喝干。”

   “我的酒量不中，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推说酒力不中，还是一饮而尽了。

   戚大扬在一旁起哄说：“吴总经理，哦，不，吴局长。听说，当领导的喝酒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能喝四两喝半斤，党和人民都放心。能喝半斤喝四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你喝酒不开放可不能算是称职干部啊。”

   “哎哎，那是，那是。大扬兄弟批评的对。好，满上。我敬各位领导，龟田先生。”他率先喝干一杯，又面向戚林生等举起了酒杯。                                                  

（本章关键词语：美食家、白煮苍蝇、吴耐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