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多，市第五建筑总公司的职工们全部汇集到公司办公大楼门前。这里大片的其它建筑物已经被拆除，地面被推土机推得平坦整洁，像个很大的广场。全体职工在此集会，又吸引众多市民前来看热闹，此时已是人山人海。

   市里领导、日本贵宾、电视记者、报社记者以及各大局委领导和其他贵宾们都应邀相续到来。有的已坐到贵宾席上。现场还请来几十名警察和保安，用以维持工程剪彩活动的会场秩序。

   办公大楼顶上插满了五彩缤纷的旗帜，彩旗在迎风招展。楼前大门上方横挂着大红横幅，上写着“中都市第五建筑总公司整楼搬迁工程典礼”白色大字。一楼墙上、附近树上、电线桩上都糊满了花花碌碌的标语。标语上面书写着各种好听的口号：“热烈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大干快上建设四化”、“真抓实干创造更大辉煌”、“解放思想促进改革开放”……

   化了妆的盘鼓队队员们头缠红巾，身穿黄色马褂，腰扎彩带载歌载舞。他们胸前的大盘鼓被击出“咚咚咚、嚓嚓嚓”的豪放节奏。百鼓齐鸣震耳欲聋，舞蹈雄壮多姿，气势磅礴，好不壮观！

   吴总左手握着手提式话筒，右手攥着“大哥大”。他一边应酬着来宾们，一边指挥着工作人员做好预备工作，忙的他额头直冒虚汗。

   应邀前来的贵宾们已经到齐，现场准备工作皆已就绪。人们翘首以待，只等着刘雪的搬家队的到来。

   迎接搬家队的专车开过来了。扩音器里响起了吴耐兴奋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请警察同志赶快维持秩序，西边的快点让出道儿来。公司的礼宾队快点，准备夹道迎接。迎接今天我们的主角――刘雪姑娘的搬家队。全体职工同志们鼓掌欢迎――盘鼓敲起来――”

   两辆小轿车缓缓地穿过人群，直驶向大楼门前。数以万计的人们报以热烈掌声。欢呼声此起彼落，经久不息。全场气氛极为热烈。

   吴耐陪同着戚林生、白汝禄等市里主要领导迎上前去，与刘雪等一一握手，预祝搬楼成功。

   记者们来回转动，镁光灯乱闪，摄下这热烈动人的会场画面。刘雪、葛亮二人在这万人瞩目而又风光的场面中，举止神态还是那样自然文静。黄玉珊可就有点激动了，圆圆的脸蛋被涨的通红。马伟和杨琴显得多少有些拘禁，一时手足无措，领导们问话也出现了答非所问。

   “吃早饭了吗？”

   “俺，俺不渴。”

   “预祝你们成功。”

   “俺不累。”

   市长“衙内”戚大扬也随其父前来观看气功搬楼。他一见到刘雪姑娘就像触了高压电一样，全身的骨头都疏松了。大脑神经像是短了路，眼睛直楞楞地不会转动，也不会眨眼啦。整个人呆痴得像根木桩。

   戚大扬正在痴痴呆呆地凝望着刘雪，不觉被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撞了个大屁股墩。戚大扬顾不得恼火，也忘记了屁股疼痛，赶忙爬起来，双手向两边衣服上蹭了蹭，快步向刘雪挤了过去。

   “我叫戚大扬，戚市长就是我爸。认识你真高兴。你长得真是太美啦。戚大扬将手伸过去，意欲与刘雪握手。

   刘雪见这个青年油头滑脑的，挺着个大塑料脸，一幅酸相，便转过身去不愿搭理他。

   戚大扬毕竟是个公子哥，大模大样惯了。见过的世面也多，目空一切，在众目睽睽下也是满不在乎。他顾不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上前死缠着刘雪不放。

   戚大扬又转到刘雪的正面，说：“啊，你真是太美啦。太动人啦。和我交个朋友吧。跟我握握手，就算是朋友啦。以后就叫我大扬好啦……”

   黄玉珊见状有些不耐烦，就推了戚大扬一把说：“哎呀，你到一边去吧。人家有正事哩，没工夫搭理你！”

   戚大扬只好站到了一边，想了想觉得没错。今天是没时间搭理我，以后就有时间搭理我了。他只好围绕着搬家队打转，眼睛仍痴迷迷地望着刘雪。

   大楼门前横幅下，整齐的摆放着几排条桌和椅子。条桌上铺苫着崭新的毛毯台布。上面摆放着水果、瓜籽和糖果，还有茶水饮料等。市领导和洋贵宾被请到前排居中落座。刘雪等五人也被安排就座前排右侧。

   大楼四周早已用白灰撒上了警戒线。线内不允许涉足闲杂人等。警察们开始清场，把人群劝赶到警戒线以外。

   吴耐总经理对着“大哥大”发出命令，很快从楼里走出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孩。她们来到条桌前，快速展开了一幅几丈长的大红绸子布。红绸布绑扎出三个硕大的花结。她们身后有三位礼宾小姐手捧托盘，托盘里摆放着明晃晃的剪刀。

吴耐对着手提式扩音器，扯着沙哑的公鸭嗓门高声叫喊：“中都市第五建筑总公司办公大楼整楼搬迁工程典礼，现在、开始――鸣炮――奏乐！”

两挂十万响的鞭炮被点燃，噼哩叭啦地震耳欲聋，一时炸得乌烟瘴气。百人的盘鼓队在一面彩旗的指挥下敲出震天动地的节奏，把人们的情绪全给震撼起来啦。

鞭炮声一停，盘鼓也静了下来，扩音器又响起了沙哑的声音：“我代表中都市、第五建筑总公司全体职工，对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不辞劳苦、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典礼，并给予大力支持和指导，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虚假）

“我们在党的方针、政策的正确指引下――在各级领导的亲切关怀和指导下――在各界朋友的大力支持下――在日本贵宾的无私帮助下――举行了这次整楼大搬迁……”（肉嘛）

   “我们一定要真抓实干，大干快上，要再上新台阶、创造更大的辉煌！”（废话）

   “下面有请市领导，戚市长、白书记、日本贵宾龟田先生为我们的典礼剪彩！”（庸俗）

   戚林生首先站起来，恭敬地邀请龟田先生。龟田海郎似乎不情愿干这无趣的勾当，在戚林生的一再邀请下才站起身来。他们拉开距离像屠夫一样走近红稠子布。红稠子仿佛被吓得瑟瑟颤抖。戚林生、白汝禄二人很熟练地从礼仪小姐的托盘上取过剪刀，“咔嚓，咔嚓”两声，整副绸子就被宰杀成几段。龟田海郎是老朽不中用了，还是越有钱越抠门儿，吝啬这匹绸子？他手攥着绸子怎么也剪不断。别看他日本国科技发达，经济富裕，但他们国人干起这种勾当来可要接受邻邦朋友的大力相助了。戚林生向右紧迈几步来到龟田海郎身边，两人的手合在一起，密切配合，共下剪刀，“咔嚓”一声红稠落地，顺利地完成了“屠宰”仪式。镁光灯一闪，记者摄下了这珍贵的中日友好合作的镜头。

   “下边敬请，戚市长讲话――大家欢迎――。”饱含着媚上的沙哑声音，掌声稀稀拉拉，众人似乎并无恭听的欲望。

   戚林生挪近话筒，大声说：“你们五建公司整楼搬迁很好嘛。是给全市带了个好头。即省钱又省事，对加快我市的城市建设是大有好处的嘛。这也就是对我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是在为我分忧解难嘛。现在，我们的形势是大好的，是喜人的。我们就希望全市所有国营企业，社会主义的集体企业都行动起来，向五建总公司学习，为我节约开支，多做贡献。近年，我们准备为中都人民办十件好事。但是，就是没有钱，连一件也都没办成。如果你们都能为我多上缴一点儿，我们再利用改革开放多引进一些外资，就能解决我的财政困难问题了嘛……”

   戚林生讲话结束，只有吴耐鼓掌。职工们一点掌声也不给。怎么回事？原来，他们听出了市长的话外音，那三百万拆迁费不再给了。职工们还是没有希望领到工资。

   “下边请白书记讲话――大家鼓掌！”

   “市第五建筑总公司办公楼整体搬迁，是个了不起的壮举，是史无前例的。我代表市委、市政府，预祝搬迁成功！我的话完了。”白汝禄的讲话虽然简短，但群众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