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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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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亮带领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来到刘雪家附近。这里的一些推土机、铲车、翻斗车等大型机械全都“隆隆”地在吼叫,仿佛要将古城中心闹个天翻地覆!先搬空的居民旧房正在被推倒拆运,残墙断壁更加不堪入目。还有一些居民们在尘埃中忙碌着,在搬运着破旧细软家俱。
街巷道路难走,葛亮等只好推着自行车步行。
葛亮问:“你们看,此处这么多人像什么?”
黄玉珊、杨琴、马伟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知葛亮所问什么。
黄玉珊说:“像什么?看不出 。”
葛亮说:“忙忙碌碌似蚂蚁也。”
“我的军师大人,这回你可说错啦。这里忙忙碌碌的都是人。人是有思想的高等动物,怎能跟蚂蚁这种低等动物相比拟呢?”
葛亮诡谲地一笑说:“没看出吗?像蚂蚁搬家乎?据说,天要下大雨或发洪水之前,蚂蚁们会预先得知。它们要赶在水淹其窝之前把家搬到高处去。这里八成要发大水了。黄玉珊家岂不抢先搬往高处去矣。”
“你这个女诸葛,?烂鹅毛扇子的,绕了半天大弯子是拿我开涮。你是个大花蚂蚁!”黄玉珊的嘴鼓得老高。杨琴和马伟大笑。
杨琴接着逗黄玉珊说:“人家黄玉珊才不怕发什么洪水呢。她是山喜鹊,家本来就住住的高,洪水再大也淹不到树梢上去呀。”
黄玉珊朝着杨琴耸了耸鼻子说:“哼,你这个五线谱是个烂洋琴,还是少弹(谈)一点儿吧,小心别把琴弦儿给弹断了。”
葛亮逗别人笑,自己往往不笑。她一边推着自行车走着一边
指了指前边说:“快到了,那个院子里有棵大树,树上有个喜鹊窝的那幢古式小楼便是冷美人的府第。” 杨琴戏谑地说:“哟,山喜鹊的家原来是和冷美人的家在一起呀。”
“不是,我家原来就住在那,就是那正在拆的三层楼附近。”黄玉珊指着远处说。
杨琴往刘雪家的白果树上指了指说:“黄玉珊小姐,你就不要胡喳喳啦,那不是你的家吗?”
马伟大笑开了。
黄玉珊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另一只手去乱打杨琴。“叫你五线谱胡弹(谈),叫你五线谱还敢胡说!”
马伟收住笑说:“山喜鹊要是住在这里呀,就该改姓啦。不再姓“山”,该姓“城”啦。叫‘城喜鹊’吧?”
“你小白马咋恁爱说话呀?你要是不吭声,是不是怕有人把你当成哑巴马牵到牲口行给卖掉啦?”黄玉珊回敬着马伟。
杨琴趁机打趣说:“山喜鹊,你不是说怕下学期考上大学缴学费有困难吗?你就把小白马牵去卖了得啦。”
黄玉珊正苦于找不到词语对付马伟,这下可有话茬儿了。便说:“我可不敢牵他去那里卖马。把他卖了,他的那个(暗指刘雪)不找我拼命才怪呢。”黄玉珊说着,还指了指刘雪家的宅院,又用两个大拇指比划着,意思是一对儿。
马伟自从心里暗暗有了刘雪,尽管才是个心灵的萌芽,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刘雪的名字,也会不由自主地腼腆起来。黄玉珊这么一比划,马伟就更不好意思了。
几个同学边走边斗着嘴,嘻嘻哈哈的已到了刘雪家院门前。门旁墙上醒目的“拆”字泛着?人的苍白。
杨琴发出感叹:“呀!这么好看的房子也要拆掉啊?太可惜了。怨不得刘雪这几天蔫巴了呢,这么漂亮的房子要被拆掉,摊着谁都会被心疼得要死。”
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呢?日本人就偏偏看中了市中心这片地方啦。人家要在这里建个什么商业城。这几天电视台不是整天播放着市长大人的动员令么。这是我市当前的头等大事。要舍得打破坛坛罐罐,引好这第一笔外资,再好的房子也要拆掉。”
马伟压低声音说:“喂,我们先别进去,在外边好好看看。以前也多次走过这道巷子,可不知道是刘雪的家,没注意细看。把它拆掉了,以后再看……”
杨琴打断马伟的话说:“哦哟,可不敢让你早知道。你要是早知道了呀,只怕是这个门槛也早被你的马蹄儿给踏平了。”
黄玉珊想笑,又慌忙捂上嘴,“嘘??”示意都小声点。马伟的脸色更红了。
杨琴细看了一会儿古宅,小声地说:“葛亮,刘雪家的这座楼房,看样子一定很古老了吧。你能知道有多少年了吗?”
葛亮像个学者似的说:“这座古宅院的年头的确是很古老,很悠久了。从大门上方那块匾额的落款看,‘崇祯丁辰’就可以证明,这座古建筑至少是明朝崇祯皇帝在位时期的,至今约有四百多年吧。”
黄玉珊提议说:“我们把车子扎在这,先别进去,这左边和后边的房子都被推平了,我们就绕着院子转一圈,细细地观赏一遍,不然以后再想看也看不到了。”
葛亮看了看手表说:“好吧,反正时间尚早,我等就先绕古宅转一会儿,欣赏古建筑也是一种享受。这座古建筑很值得观赏,四百多年了仍还是‘原装’的。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出有过翻新、整补的痕迹。能保护的如此完好,实乃是个奇迹也。”
葛亮锁好车,边观看边说:“近四百年来,我们这座城市经历过明末农民起义战争、抗清、反捻、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暴动、军阀混战、抗日、解放战争等大小数十次战火。哪里发生过战乱,哪里的建筑物就容易遭到破坏。尤其咱中国,老祖先们智慧勤劳,善于创造物质文明,却也乐于愚蠢地搞破坏。阿房宫三百里,竟被胜利者的楚霸王项羽将对秦始皇的愤恨迁怒到阿房宫美丽的建筑群头上,一把火使之化为灰烬。汉宫、隋宫、唐宫等美丽建筑都是毁于战乱。就连嵩山少林寺这座千年古刹到了中华民国时,也是被毁于军阀的炮口之下。
现在我们见到的少林寺,大部分都是近年才修复的或重建的。重建的仿古建筑,哪怕是把它建得更加富丽堂皇,但总还是缺乏那种难以找回的古味芳香。即使是很残破了给修复的也比重新建造的仿古建筑有味的多。
如果阿房宫没有让项羽给烧毁,能保存到现在的话,仅旅游观光价值也不亚于埃及的金字塔啊!”
马伟等慢步跟随着葛亮,一边观赏一边继续听着葛亮的解说。“就是我们当代,干过类似西楚霸王项羽的蠢事也大有人在。在解放战争中,我们军队实施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大军每进攻一座城市都会遭到敌军凭借城墙工事进行顽抗,在城墙下总会有很多战士流血牺牲。
每攻克一座城市,部队就会从攻城的军人中抽调出部分军官留下组建政权,担任要职。他们虽然胜利了,占领了城市,但却把对敌军的愤恨转移到了城墙的身上。愤恨一时难以消除,于是就以种种借口发动民众捣毁城墙,获得一时之痛快。
呜呼,哀哉!他们当时并不懂得城墙、城门都是珍贵的文物,而且还是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西安、荆州等城市的城墙幸存下来了。现在成了他们重要的旅游资源,也成了市民们的骄傲。由此可见,那些拆毁城墙的人与项羽火烧阿房宫一样,其罪莫大焉。”
葛亮抬头看了看天,仍边走边说:“刘雪家的这座古宅虽然规模不大,可它比北京故宫里的某些建筑物年头还要久远。这个地方历史上曾发生过那么多次的战乱,再加上那场所谓的文化大革命,她能幸运地生存下来,并且保护得如此完好,这便是个奇迹了。可现在,我们的某些官员们为了眼前能够引进一点外资而要拆毁她,又是如同捣毁城墙一样,也是个愚昧无知的行为啊。”
葛亮的一番言论使马伟、杨琴、黄玉珊三人更为古宅面临的厄运而叹息。他们越是细观古宅,心情就越沉重,一个个脸上都失去了笑容。这时的观看已不再是欣赏,而更像是在与最亲密的朋友作永远的告别。
黄玉珊甚至眼睛含上了泪花,狠眨了几下模糊的眼睛,尽可能地想多看上几眼……
这座古宅,不知当年是什么人设计建造的。整座建筑简直就是件工艺品。临街院门小巧玲珑,似亭阁、似牌楼。淡绿色的琉璃瓦片、瓦当、滴水紧密嵌扣,形若流云又似龙鳞,更似缜密的织锦;四檐拱角微翘,似大鹏展翅欲飞,又似鲤鱼起跳;瓦下檐椽是以众多木条层层镶砌,长短相衬,别具匠心;檐下架框镌刻着浮雕彩云、巨浪,吕洞宾等八仙各持法宝游玩于海上;大门上方铆镶着块整板大匾,匾额上镌刻着“忠厚传家”四个浑厚的隶书大字。大门两旁竖立着四棵粗大的黑漆木柱擎起檐顶,牢牢地座落在四尊形似卧睡的绵羊形大石墩之上。两扇很厚重的木质大门横钉着三道铁串,显得牢不可破,时刻给主人以安全感。门上一对碟子大小的青铜狮子面,鼻息上横穿着黄铜大门环。狮子仿佛在吼,警告歹人不得近前。门前八级台阶、门台地面,全是用大青石砌墁。巨大的青石厚重密实,暗暗透露着这家主人家业殷实,根基稳固,传家久远,非同于一般人家。
门坊两边院墙曲线起伏,与厢房、正房主楼和谐相连,形成一种整体和谐的美感。一人多高的青石墙基上面又砌上青砖墙壁,墙脊上镶镇 的是浅蓝色古瓦。门房、院墙、厢房和楼房高低适中,错落有致,相互映衬,互为烘托,给人以美的感受。座北向南的两层楼房,上五下五开间,上有回廊,下有长廊,二十多根高大粗壮木柱与梁、掾、匾、框、托等铆为一体。柱、梁、框、托之间镶嵌着花鸟鱼兽等木雕或板画。走廊扶手栏杆皆以不同形态的线条而勾勒,或圆或方、或直或曲,各有千秋,相映成趣。整个建筑浑然一体,造型别致。既典雅壮观,又玲珑剔透。既恬然祥和,又不失粗犷与豪放。
这样诸多的建筑结构,不知当年工匠们是如何选用材料,采用的是什么样儿工艺处理,已历经四百多年的木石结构建筑,竟然不朽不裂,就连这些木雕彩画的飞禽走兽都还是依旧栩栩如生。环廊上下雨檐瓦当和片片古瓦,色彩虽然显得有些浅淡了,但依然还能保持完好无损,坚固如初。
长廊雨檐造型与顶楼飞檐拱角相互对称,互为辉映,寓静寓动,若雾若云,大有琼楼玉宇之感。楼四角拱檐下悬挂着八对风铃,不时地发出丁丁当当的乐耳音响。拱檐角上的琉璃大象、虎、狮、犀牛们似乎在对天长啸,又像是在嬉戏逗闹。浅绿色的楼顶古瓦虽然饱经风霜,留下岁月的斑痕,但在阳光下依然闪烁着昔日的辉煌。楼顶风脊两端镇脊像是公牛的?角,有力地刺向苍穹,似乎欲与天公相抗争,在显示着这幢楼房凛然不可侵犯。
四百多年的风云变幻,战乱灾荒,虽然也给老白果树留下了累累创伤,但它仍然是生长得那么挺拔苍劲,枝肥叶稠。它像是这座古宅的忠诚卫士,用它那繁茂稠密的枝叶为古宅阻档着狂风暴雨,又像巨伞一样为古宅遮蔽着炽热的阳光。它更像是这段历史的见证人,以自己的亲眼所见向人们倾诉着古宅故事,又不时地在笑骂人世间的丑陋和暴行。
古宅院落不大,左边种有苍松翠竹,右边葡萄架下挤满了花卉、盆景。白果树下有方石桌,石桌四周布着几礅鼓形石凳。整个庭院收拾得错落别致,不难看出这家主人的幽雅与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