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技术流动

      技术的代价；效果问题；引进什么技术；自由流动；认同。

一，技术的代价

      一项技术，其形成过程的主要特点，是发展。发展需要时间，这就意味着速度至关重要。时间消耗掉了，换来的是，技术作为时间的指数函数，在那里不断地提高着。

      这就相当不得了，人类社会，处在这种不得了的状态，既是人类的不幸，也是人类的幸运。所以，人们评价现代经济，往往得到极端相反的结论。但是，社会不可能返璞归真，那样就会毁灭。

      技术流动，针对的就是时间。怎样针对，对时间而言，唯一的可能，就是将技术的发展速度搞上去。所谓技术的代价，就是时间，其他一切代价都是次要的东西。技术流动，是用次要的东西换取时间。很明显，这样的换取方式对谁有利。

      全球化的核心，就是技术流动。全球化之所以对发展有利，不在于各有所得，而在于技术流动。另一方面，全球化之所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发展问题，也在于技术流动存在着不小的障碍。

二，效果问题

      技术流动，究竟应当达到一个什么效果，事关重大。可能的效果，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技术本身，另一类是促使技术进步的能力。技术本身容易理解，就是流进来的技术。

      技术流进来以后，替换了原来的技术，技术水准上了一个台阶，再经过推广，经济的技术水准，也上了一个台阶。缩小了差距。

      引进来的技术，一般不会是顶级技术，因此双方经济的技术水准有一个差距。对方的技术在不断提高，如果你的技术，提高得比较慢，技术差距又会有所扩大。然后，再次引进技术，差距又有所缩小。

      缩小、扩大，再缩小、再扩大。如此循环，经济差距似乎不变。可惜，这个结论错了。问题在哪里，问题在于，别人的技术发展率在提高，这种提高是多方位的提高。而你所进口的技术，仅仅是一些点。在点和面的对比面前，结论不可能是差距不变。

      也就是说，单纯依靠技术进口，对发展有促进作用，但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发展问题。发展的要求，是将经济的发展率提高，只有当发展率超过了发达经济的发展率，经济差距，才能够缩小。这种要求的特点，不是一次性地缩小差距，而是在一个时期内，差距持续缩小。也就是，持续地争取时间，而不是只争取一段时间。

      所以，解决发展问题的唯一途径，是以自主提高发展率为主，技术进口为辅。

      什么是自主提高发展率，就是自主提高技术进步的进步率。提高技术进步的进步率，就是加快技术进步，为此，需要培育人才，提供研究资金，广泛交流和吸收各种先进的知识。特别是对于引进的技术，应当通过消化、吸收，然后作出再创造，并加以迅速推广。

      现代技术，融合了范围广泛的各种知识，因此，一个国家，研究项目的完整性，就显得十分重要，完整的研究项目，能够使得各种技术获得全面的提高，在这个基础上，单个项目才能取得优异的进展。

      研究项目的完整性，小国是不能和大国相提并论的。所以小国的发展，困难更大，而且大得多。

      可见，引进技术，主要不在于引进，主要是引进后的后续努力，做法不同，效果大不相同。这个后续努力，能够节省外汇，节省不是要点，要点是提高技术进步的速度。可以不引进技术，但不能不提高技术进步的进步率。引进技术，能够进一步提高这个进步率。

      进步率是原则问题，所以，引进技术，也是原则问题。如果没有每一个引进技术的后续努力，经济的发展，不会成功。所谓成功，指的是持续不断地缩小差距，而不是经过短期的缩小，又开始扩大。

      不论采取何种途径，经济发展的基础在于资本对已经采用的技术的后续改进，在这个基础上，强化对这个努力的支持，经济的发展必将更快。

      进口技术，就是这样一种强化的支持，此外，有种种别的支持。

三，引进什么技术

      引进技术，或者是资本，都需要付出。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引进技术的档次问题。引进的技术档次越高，付出也越大，会不会存在最佳化问题。

      最佳化问题，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某个项目的最佳化，就是在技术档次和付出之间，是否存在最佳化。在这个问题上，不存在最佳化。因为，引进技术，所争取的，是时间。此外，前面已经讨论过，技术交易，没有对等性，意思是，技术的价格很低。所以，进口的技术，应当尽可能选取最高档的技术。

      另一个方面的最佳化问题是，在外汇有限的条件下，怎样选择需要的技术及其档次。这个选择存在最佳化问题。但是，这个最佳化问题，不尖锐。因为，虽然外汇有限，但是，年年都有，而且一年比一年多。所以，仍然可以认为，选取最高档次的技术，比较合理。

      在最佳化问题上，有一种见解认为，合理的选择，应当是适用技术。理由可能不少，而且这种见解未必不是合理的见解。不过这种见解的最大缺点是，过于注重费用。技术牵涉到的是发展，发展比起费用来，重要得多。这不是说，不必考虑费用问题。不过，费用问题比较次要。

四，自由流动

      在全球化范围内，技术不可能自由流动，在这个问题上，两大经济类别，对此都有所限制。在发展中经济方面，外汇有限，也不能不加限制地引入资本。在发达经济方面，不可能出售顶级技术。即使在发达经济之间，大部分顶级技术，同样不可能出售。

      对于发展中经济，技术流动是经济交往的核心目标。这种看法，和以往的关于利益的看法，完全不同。流行的看法认为，经济交往的目标是比较利益。作为目标，这种看法有其合理性。如果作为目的，那就是误导。虽然，在目标和目的之间，经济学并没有相关的论述。但是，人们凭借直觉，同样会意识到，顶级技术是不能和比较利益相提并论的。

      所以，顶级技术，不可能实现自由流动。但是，技术的流动，对每一方的技术进步，都有不小的促进作用，设法实现流动，应当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在这个课题下，需要仔细考虑技术流动的影响，影响有正反两个方面，每一个方面，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变化。

      所以，技术的流动，是极其有力的手段，足以用来推动或打击不同的经济。即使是一般的技术流动，也已经显示出这种影响。实际上，其他的经济手段，也存在这种推动或打击的效果，但是，其有力程度，远远比不上技术的流动。

      如果不考虑这种影响，单纯考虑自由流动的可能性，前面已经有结论，不可能实现自由流动。其实，不可能性也有相对性，除了顶级技术，技术流动已经相对自由。所以，需要研究的，是顶级技术这一项。

      顶级技术有没有可能实现自由流动，取决于顶级技术的定义。一个资本，生产中正在使用的技术，可以定义为顶级技术；准备使用的技术，也可以定义为顶级技术；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使用的技术，也可以定义为顶级技术。等等。这些定义，其技术水准，一个比一个高。水准越高，越不容易加入自由流动。

      如果资本将其中的一项技术售出，那些正在使用更低水准技术的资本，就会被迫升级所使用的技术，否则就会遭到损失。所以，一个资本，通常会储备一系列技术，以备不测。

      随着技术进步的加快，也就是技术的发展率加大，资本更换技术的频繁程度也会加大。这时，可供出售的技术，其等级将会由原来的仅仅出售已经淘汰的技术，向着出售仍然处于储备状态的技术这样的方向转变。

      这种变化，不仅会打击到发达经济的同类资本，也会打击到发展中经济的同类资本。所以，技术的自由流动，具有对经济的推动和打击的双重作用，其力量在随时间而加大。而且，这种推动和打击，同样会迫使出售技术的资本，加快自身的技术进步。

      推动别人，反过来，也推动了自己，打击了别人，反过来，也加大了自身所受到的压力。不过，技术进步毕竟是好事。

      不论是推动或者打击，都可能是有意为之，也都有可能是无意的结果。既然如此，对有意无意的追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强化经济自身促进技术进步的努力，这才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东西，足以以不变应万变。

      经济学必须为这种努力指明方向，否则，难免流于清谈。因为，这种努力，是经济的核心推动力。实际上，影响技术自由流动的，有经济考虑，此外，有政治考虑、军事考虑、文化考虑，等等考虑。

五，认同

      虽然技术的流动，对各方的经济发展有不小的影响。应当看到，影响毕竟是影响，对经济发展起着根本作用的，仍然是自身的努力。什么是经济的自身，大体上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国家的力量，来自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等方面的认同感，有了这些，才能齐心协力，走上发展的道路。

      任何其他的经济联合体，也只有在不断提高认同感的前提下，才有可能使联合体的经济努力，取得越来越好的结果。另一方面，如果一个国家，其内在的认同感不足，对经济的发展，也会起负面影响。

      认同问题，对技术流动影响很大。一般而言，在国家内部，技术流动的障碍，相对比较小。但是，也并不尽然。所以，一个经济的联合体，即使在形式上，变成了一个国家，也未必能保证技术的自由流动。

      但是，如果经济的联合体，不准备向着组成国家的方向发展，技术的自由流动，不太可能成为联合体的主要议题。因为，联合体如果缺乏向国家的方向发展的意愿，也就无法解决认同感偏低的问题。

      联合体的认同感问题，不是短期内能够解决的问题。实际上，这样的问题，人们在之前从未遇到过。联合的欧洲，搞了半个世纪，至今，向前迈步仍然困难重重。

      认同感问题，首先是必要性问题，如果人们对必要性存在疑问，要想推动认同感的进展，很难获得支持。本来不存在认同感，要转变成人们的相互认同，惟有依靠人的认识。现在，欧盟的吸引力已经大为提高，必须将吸引力的根源明确起来，逐步固定为规则。在建立规则的道路上，逐步向前，联合体也就渐渐变成了国家。虽然国家不能天然地保证良好的认同感，但是认同感却能保证联合体转变成国家。因为，联合体毕竟比较松散。

      欧盟的建立，不是出于技术的自由流动考虑，但是技术的自由流动，却需要强烈的认同感。人们组成经济联合体，不是为了实现技术的自由流动，而成熟了的联合体，可以具有极强的认同感，足以强化技术的自由流动。

      所以，下一个问题是经济的一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