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前,我跟北京的贺敬之家打了个电话，是柯岩接的：“老贺去锻炼身体了，两个小时以后再摇过来。”我听出了对方口音是贺敬之夫人，便说：“柯岩老师，我是陈运和，对你讲一样。我明天将去锦州，然后往回走，沿着渤海的兴城、山海关、北戴河、唐山、天津、北京……”

    “那又可以采写些东西了。”对方说。

    我讲：“是呀！大慨半个月以后到北京，想见见贺部长和你……”

    “好呵，如果找不着我们，可以打秘书的手机……”

    “柳秘书的手机号码没变吧？”

    “没变。”随后互相道一声“再见”，彼此放下电话。

    事后，我跟妻子商量了一会，决定将小燕子给的精装庐山云雾茶邮往北京贺家……

    第二天一早，俩人乘大巴去南昌，转硬卧直奔锦州站。到该地，主要是参观辽沈战役纪念馆。

    边看边理解，“关门打狗”的毛泽东军事思想，体现在锦州这一仗。正确尊重历史，林彪作用也肯定了……从图片到文字、到实物，甚至坦克大炮等，见证并回忆那枪林弹雨的血战岁月。有了锦州之仗的胜利，便有了东北全境的解放；有了辽沈战役的胜利，更有了崭新中国的出现……

    听说锦州下属凌海区是萧军故乡，路不远而半天可来回，乘公交去拜访一下。当地会利用名人效应，建了较大的萧军公园。园内萧军纪念馆与萧军墓，供人免费参观。纪念馆还是文化部门一个独立单位，只是缺乏经费为了省电常关门。我俩找到女馆长，终给了面子，打开门让远道同行匆匆看了看大文学家非常坎坷的一生及成就。萧军墓则在纪念馆旁边，足以慢慢细读碑文，久久景仰……

    回程途经葫芦岛地级市，先看儿子再老子，到所属兴城县城附近的海边住下。游一游第二北戴河，该地14公里海岸有四处沙细潮平，没有明暗礁石，适合游泳，为中国北方最大但名气不如北戴河的海滨浴场。这儿地势开阔，绿树遍布，天后宫、菊花女、观潮亭、三礁揽胜、兴海公园等景点夏季人很多。不远的海上有一美丽的菊花岛，似珍珠别在渤海湾胸前，往返与逗留4小时足够了。住在菊花女塑像旁，坐在各色遮阳伞下，吹吹海风，听听涛声，吃吃刚打捞起来而临时加工的海鲜：虾或蟹，聊聊天——好舒服!方桌上食物堆成小山状，边闲扯边品尝一、两小时，最终煮红的外壳变为美好垃圾，留下让小店女老板来收拾清理……机会难得，没品尝过的海鲜每顿饭选择两、三种当菜，也算过个瘾嘛!

    ——这就是海边生活，这就是采风旅途。

    兴城古城原称宁远卫城，一度确实是明末大将军袁崇焕手中一把铁皮锁。锁得住朝庭的大好江山，却锁不住奸臣的闲言碎语，甚至一派胡扯栽脏。我与妻子在古城内几条老街寻不见袁崇焕的足迹，只好到文庙去看看往事的记载。袁崇焕能打败努尔哈赤的重兵围攻，击退皇太极的再次进犯，而抵挡不住对方的“反间计”而让自己人陷害致死……

    住在兴城仍匆匆去了趟葫芦岛市区，一事使那儿太出名了。抗战胜利后，美国用军舰帮蒋介石急运国民党军队到葫芦岛，跟共产党抢东北地盘……至今,铭刻在历史书本与我的脑际……

    列车驶入山海关站，此处是关内关外的分界线。所谓“闯关东”，就是中国近代史华北地区农民向东北三省的移民运动。我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均为福州人，当时东北三省地广人稀，出了山海关好谋生，在城市经商办厂或机关工作，大慨也属一种形式的“闯关东”吧!?

    万里长城抬起的老龙头，千年风光筑成的第一关。山海之间自有哭长城的孟姜女，留下不尽的恋情守庙宇、守岁月、守世事，在散发一连串传说……

    避开旺季，避开礼拜六与礼拜日，在北戴河开支省些。山海关到秦皇岛，秦皇岛至北戴河，一路抒情一路景。妻子谈价有功，旺季起码4、500元，现只花100元，小小老百姓也选择天津老干部疗养院住下。俩人挑了间最好的，往往留给省部级领导的二楼观海大套，一进便感觉视界开阔……于是，早晚附近老虎石公园走一走，好的构思常浮现。中海滩路来回散步，霞彩涛声爱陪伴我行；联峰山登高远望，鸽子窝凭海临风；毛泽东游泳处怀旧，石塘路市场上进食……

    秦皇岛两肩挑着两个区，一为浴场，一属雄关。浴场跟雄关的吸引力，超过了人造景观秦皇求仙入海处。

    渤海、秦皇、还有林道静，北戴河最早似乎从小说《青春之歌》中踏上我心坎……

    小小的北戴河站，来来去去的火车停的不多。我俩愿学林道静登上二十世纪30年代，不在北平而在唐山下车。进出唐山地震博物馆、唐山地震遗址公园，则给人以难受与坚强。初次相识，我为新的城市生命在大钊公园朝四周蔓延、新街新楼往八方纵横而感到骄傲。曹妃甸港口工业区以有力的胳膊挽紧唐山前进，改革开放的英姿更焕发……

    在天津再住几天，到塘沽的大沽口炮台走一走。1918年，毛泽东在北京观海去过一次。1954年，视察天津又去了一趟。重要景点，我也该前往。大沽口炮台位于海河入海处，为“津门之屏”，水路入京之咽喉，北方海防要塞。花了好大的劲，我俩才找着并登上这近代史革命遗址。一些大炮今仍在，但感觉距离海边够远了。此时，四处工地大搞建设，机器轰鸣代替了大海涛声……

    平津战役纪念馆在北郊，天津火车站有直达公交。当年“四野”开入山海关，参谋长刘亚楼具体指挥解放军与守敌国民党军中将、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决一死战。结果天津迅速解放，而“抗战常胜将军”陈长捷却被俘。1959年首批10名特赦战犯之一，得到周恩来总理接见，安排在全国政协文史研究委员会工作。“文革”初期受冲击，夫妻双双自杀。1979年平反，骨灰安放在上海龙华革命公墓。傅作义为陈长捷上司，更是同窗好友。陈长捷在北京功德林改造，傅作义因起义当上水利部长去狱中探望。陈怒目而视不理睬，身后说：“命令我死守他在搞和谈。打算起义，可事先通知一下，我也会……”当然，以后多方面工作终想通和好了。陈长捷同我一样为福州螺洲镇店村陈宝琛家族，其他有待进一步考证……

    列车驶进北京站，我多么希望快点见到天安门、大栅栏、贺敬之和李瑛。落脚仍选择在前门大街附近，那儿吃住行方便。我便打电话到贺敬之家，没人接。只好拨通柳秘书的手机：“柳秘书嘛，我是江西的陈运和，现正在北京。怎么贺部长家没人？”

    对方答道：“他们在北京郊区疗养，有时会返城。你将电话号码告诉我，贺部长回来好转告……”办事十分认真仔细的部长秘书还问我在北京呆几天。并估计下星期一,部长会回来一下。过了两天仍无动静，我又通话中对柳秘书提出：“我想到贺部长疗养处看看他。”柳不同意，直讲：

    “他们住在一位朋友家，去了会不方便。要么，我请你吃顿饭……”

    我连声表示“谢谢”，也直言“只是心里很想念”。这次，终未见着贺敬之、柯岩两文学前辈。当我继续赴保定采风时，据说后来贺敬之知晓即打电话已找不到我了。再后来一次与自己的长途话中，贺敬之仍为失去再度见面良机而话语似略带歉味……

    想拜访李瑛也受挫，打去的电话老没人接。我知道李瑛听觉不好，以往拿起话筒总要“呵”到三或四声才晓得是我的。李瑛比贺敬之小两岁，而贺就不会这样。干脆不打招呼，直接乘公交去黄寺站试试。进总政机关干部住处真有点森严壁垒，传达室的解放军同志要我先打电话征得同意。电话打进去仍没人接听，我便说：“李瑛部长

年纪已八十好几了，耳朵听不见，怎么办？”

    “有规定，我没法。”对方毫不含糊地应道。

    妻子也帮我说明情况，再三都没用。那年轻的解放军指了指墙上条文让我俩看，随后不再作声了。于是，俩人只好失望地离开此处了……

    在古老而不长的烟袋钭街走东往西、拍景摄影，留住老北京与自己于此的历史性合照。刹什海公园的前海与后海逛逛、瞧瞧、停停、坐坐，聊天话说今昔……已是中午，我仍不死心，又向李瑛家打电话还是没出现熟悉的人声。唉!不打了……过了一日，继续与李瑛家联系发觉电话中却传来女声。我脑畔马上一闪：是李瑛的女儿、《诗刊》副主编李小雨！？虽然未曾谋面，但久知其大名。便问：

    “是李小雨吗？”

    对方应“是”后，我们俩人彼此讲了一阵子话。首先，我说：“这两年你爸写绐我的信，都是你代发的，谢谢呀！”

    而李小雨此刻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爸爸电话听不到了。”这时啊，我才真正感觉到作为女儿的焦急与忧虑……老伴走了大约一年，著名老诗人多孤单呵……

    逗留北京期间，参观军事博物馆，图片、文字、实物等领我细读人民军队创建与壮大史。寻找往昔走进西单北大街边的前英子胡同，城区改造的拆除声已逼近此处，70多年前母亲就读的华光女子中学就办在这儿。走在至今唯一的牌坊林立的国子监街上，亲身贴近中华民族远古的文化氛围。进出段祺瑞执政府旧址，真不晓得先烈刘和珍在院内哪儿倒下?穿过前门附近北京知名的九弯胡同，其实细数共有13个弯道……

    采风结束在保定直隶总督府，没一位总督大人接见、送行，甚至设宴招待，更显得诗人的自由自在。之前，钻了钻冉庄地道，确实感受了抗日战争的艰辛与华北军民的智慧。迈入保定军校旧址，步蒋介石、叶挺、同祖同宗同籍的陈长捷等名人之后当了半天军校侯补生……

    列车在夕阳一片余辉中南下，车轮跟我齐喊：再见，华北!

                                                        2010.10.9——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