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外河有个弧线尺度很大的广场,沿河柳树曲线成林,花香翻滚。太阳光芒照在秦外河河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烁。两边梅花林,梅花盛开,朵朵鲜艳,释放清香扑鼻。
萨克斯名曲、二胡独奏的音乐,在广场处处听到。
东头弯口,滚放着舞曲,两男一女混沌,动作尺度很大。双手搭桥似的,围着春风,扭来扭去。笑声和音乐数据正常,只有那个女人夹在两男人中间,跳舞的姿势很呕心。
广场深渊处石凳上,男女插秧似的坐着,脸面对南方。
李嫂头上别着一朵花,牙尖上磕着瓜子,头对着太阳,笑声朗朗。
陈老太弯着腰,像蚕蛹一样,霸占一个圈的空间。
王二嫂走来,两腿向内一夹,用手掸掸石板上的灰尘,坐下。
“我年轻的时候,站在那块躺石上,淘米洗菜。秦外河,鱼可鲜了。”陈老太笑呵呵的说。
李嫂说:“过去我在厂里,搞工会工作,一点也不乱,每次发福利,群众都很高兴。”
“吴主任,救过三条人命,今年八十多了,身体还是棒棒的。”陈老太说。
吴主任过去是居委会的主任,一脸佛像,眉宽眼大,两耳垂肩,唇边红润,细腰肥股。
“我一进来,就听见叽叽喳喳,像澡堂里的嗡嗡声,是在说我吗?”吴主任空着一双手走来。
阳光下,一群群白发老爷们,莲子似地围着,坐着下棋,圈外站着闭嘴的看客。
吴主任说:“四疯子女人来了吗?她脑子进水了,最近检查身体,查出血管瘤,现在天天闹。”
四疯子女人:她上下平板,歪鼻斜眼,满脸苍桑,独有鼻尖已跳出河界,像平板电脑背后,跷起的支撑板,固定竖屏安全。她嘴巴两边有个窝穴,笑起来窝穴朝里收风,补充点面部表情。
“我已经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死人了,活着还有什么劲呢?”四疯子又喧闹起来。她站立在不平衡的石块上,脚面高于地平面,指挥着风的走向。
“我刚得点病,他就盼你早点死,他可以再找个小女人,人心可毒的狠了呀!”四疯子女人说。
柴老爷满脸横肉,提个鸟笼,吹着口哨,左手上拎着大瓶子,里面黄黄灿灿冒泡的茶叶水,悠悠荡荡。他用眼睛扫过座钟似的女人。一双灯笼眼冲着吴主任笑。
“遛鸟呀?”吴主任笑着说。
“嗯……没事遛鸟。”
柴老爷坐下,左右留了三寸,让过春风。他的大黄狗,两耳微调,卷着尾坐在他身边,守候主人。
一个穿素色衣服的小姑娘,手上提着塑料袋,摇摇晃晃走过去。大黄狗昂起脖子,嗅探她拎袋里的气味,上前跟了几步又折回头坐下。
“柴老爷你日子好过呀!一人饱全家饱。”吴主任说。
“唉…那好过呀!晚上夜起,早晨勃起,痛苦哟。”
“那不叫夜起,叫起夜吧?那勃起,你的五个小姐妹呢?”(暗指手)吴主任说。
“吴主任,你也太没水准了吧?”柴老爷晃了晃鸟笼,站起身走开了。
“你们在瞎说,真瞎说,不找你们玩了,你们自己去玩吧!”柴老爷声一落,哄上一阵女人们的笑声。柴老爷摇摇晃晃鸟笼,走远了。
“呵呵…过一天来玩。”女人们挽留一句。
“现在人坏透了哟,你为他烧了一辈子的饭,他记不住,只要有一件事未满足他,他记你一辈子。”四疯子女人说。
穿吉黄马夹男人,抓着扫帚,转来转去,在捡拾垃圾。
“现在我想吃什么东西,就买什么吃,东西是给活人吃,想想人活着不吃东西,有啥意思?我要吃水饺,就买水饺吃,怕我吃不起吗?老娘有的是钱,就用钱砸死你……呆B!”
一个制服像坐在地平线上,抽着烟东张西望。他心在记每个人的长像,留着备案。
河岸树林里隐形处,有一个老人站了几分钟,身体抖了几下后,从树叶下面钻了出来,神色冰凉。又一个人钻弯腰进去,东望望西看看,停下来站着。一会风从树林里飘出来,带着一股尿烧味,薰死人。又一阵风上来,地面上树叶起飞,才拦下新鲜空气。
一群老头围着,打牌,嘴唇油腻,唇光喜悦。
“下一辈子找男人,我一定要找岁数比我大的,大二十岁都行!我一定要死在他的后面,要看到他活受罪的样子。”四疯子女人面对河面,像叮着风叫嚷。
忽然四疯子女人走到吴主任身边说:“我叫他买豆腐,他买臭豆腐来家吃,我信亏发现的早,把它洗干净了。我又用白水煮了几开,放点盐才吃。我要未发现呢?他就放到锅里烧,也不会用白水煮了,那样人能吃吗?”四疯子女人还是敞开大嘴叫嚷,吓坏了树上的鸟儿。
四疯子女人没有冒尖的装束,一头白发很飘逸,根根独立,像被风染过一样,具有很强的活力。她爱与风交谈,不停的挤眉弄眼,像伤风感冒的病人,泪水流出两条深沟,把脸部分成三瓣,眼睛划出了国界。
一只乌手,突然伸来:“可怜可怜我吧,我三天没吃饭了,”他一米来高,没有装束,乌黑的脸,镶嵌着四飞的眼睛。
四疯子女人手伸进口袋里,抓出一把碎钱,捏在手上:“我也是要快死的人了,给你钱,等我死了,你给我烧点纸钱,我会保佑你的。”
讨饭的人,点着头。
四疯子女人把钱一洒,吓坏了风,风卷起钱就跑。
讨饭的人,喜滋滋奔着拾起票子。
吴主任指指四疯子女人,对陈老太,李嫂,王二嫂说:
“风都堵不住她的嘴。人看人外貌,神亮神的形象,我是在看人心。那年,四疯子女人酒喝多了,四仰八叉躺在秦外河,捞水喝。男人们总是想嫖她身上的肉。我走过去,帮她穿好衣服,买了瓶水,给她喝,叫了辆车,送她回去了。近两年,她找了个相好的,每月贴她一千多元。搞的不像野鸡了,天天张着翅膀乱飞。这女人纯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李嫂说:“过去她朝草场上一站,找她玩的男人不要太多,只要是秦外河的男人,个个都认识她。”
王二嫂说:“她那天把给脸整一下,猪都会来拱她那块肉。”
“她现在改了名!叫四疯子女人。”李嫂说。
“火了!真火了!”吴主任说。
“什么是猫咪?猫咪就是会偷嘴,不会偷嘴的猫咪,它不叫猫咪。猫咪偷嘴天经地义,不会偷嘴的猫咪就会伤失灵性,走向死亡。她就是猫咪。”陈老太说。
王二嫂腿一弓,站起两腿一并,又坐下来说:“我老妈九十多岁了,看电视上播出的领导人,她个个认识,还全能叫上名。”
“还有认识她的人呀?半个也行呀?”陈老太叽哩咕噜,六神无主,口齿不清,指指王二嫂,眯起眼睛叨咕。
王二嫂眼睛睁开半天了,一句多余话也没有插上。
王二嫂又说:“今年过年,我去农村老家拜年。一进村,村门口一溜排的好车,酒桌上坐着白眼狗,个个吃人。他们手一伸见烟,眼一闭见酒,两眼一睁见血,连死人也要咬一口呀。他们身边那些插花女人,脸皮上浮着白粉,脸皮下透出黑土,笑起来像鳄鱼。我是没冲锋枪,省了子弹。
吴主任说:“我父辈在世时,乡长管事。村上一个姓胡的,老头八十多了,妻死无子,家有宅院,有田地。老头要是死了,村庄上就没姓胡的了,村上也不能让姓胡的绝种,要让他生子接种。
乡长找他佣人:“老头八十有余了,有没有精神呀?”
佣人说:“不知道!”
乡长说:“明天早晨,扒了点稻草灰,放在他撒尿地方,他撒的尿能透过稻草灰,证明他还有神力。”
第二天早晨,佣人找个盆,扒了点稻草灰,放在他撒尿地方。等乡长来看,胡老头还真尿透了稻草灰。
乡长回去,找了一个没开过花的丫头,给老头睡了。老头睡了一个月下来,丫头真喜了。乡长让她生下,胎儿刚落地,老头就死了。一进一出算接上了烟火。胡家的家业就传给了女人和儿子。至今姓胡的根还留在世上。”
此时阳光灿烂,云朵在天空飘移,露出蓝色天河。
四疯子女人说:“我身体好的时候,每月擦三次冰箱,现在我身体不行了,冰箱测评,我家冰箱还不如马桶干净。一年多没人擦过。”
这时走来两个推销保健品的小伙子,他们活像自行车越野赛的运动员,他们站着说话,普通话说的淋淋尽致。
吴主任问:“我们说南京话,你们能听懂吗?”
一阵笑声:“我们本来就是南京人,是我们领导不让我们说南京话。”
吴主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认识一个老太太,她一个字不认识,却能读懂圣经,从头至尾能读完整。如果换本同样的书给她,她就不认识了。”
两个推销的小伙子,头上像伸长的神经毛孔,随风摇摆,布满了搜索眼神,撅着嘴走开了。
“老鼠要想生存,它必须要有它生存的价值,人们才会好好保护好它。”吴主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