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知什么原因,月亮没有来上班。街面上除了街灯,天空一直是黑沉沉的。黑色天上的云朵与天色一样伪装成魔鬼在巡更。这时大约在夜晚十点左右。我才从单位出门朝家赶。我一路前行,大街小巷几乎都交通阻塞,不是因车太多,而是大街小巷在忙雨污分流工程,农民工不分白天黑夜在挖沟槽。我只能轻轻按着喇叭前进。
一个s转弯又一个s弯转我都过去了,我心里满高兴。在我快进入我熟悉地带时,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羊肉汤的香味,我慢悠悠的把车停靠在买羊肉汤馆的街边上。脚一踩煞车,手一拎手煞把,车刚刚停稳,只看见一个黑团影子朝我停下来的车头前冲过来,一个猫跃钻进了我的车肚里,隔会大喊大叫起来。
我跳下车,黑影四仰八叉的横睡在车轮下。围观的人一下子冲上来看热闹,七言八舌,说三倒四。
“啊呀!没得过命儿了,这车怎么开的?撞死人了?”
“啊呀……天啦,车子怎样撞到人啦?还不赶快带他上医院去看?”
“嘿……算你倒霉,碰上活闹鬼了,掏点钱让他走吧。”
“告诉你们,这个人碰磁高手,专门吃这行饭的。”
无论大家怎么说,钻在车肚下的人就是不出来,一会儿喊爹,一会儿喊妈。
我看他头发里夹杂着银发,一对八字眉毛,细枝宽的眼缝,满脸胡子,约有四十多岁年纪。一件黑色毛衣,外套件米色毛背芯,一套灰色的西装。
我一看傻瓜了,第一次碰上无赖,怎么办呢?”
我站在车傍,眼睛有点呆痴,一天狂妄的工作带来疲倦,心里实在想找点回去休息,却碰上这样件倒霉的事情。
“怪谁呢?”
地上满是飘落的枯枝叶,还有工地上带出来的泥浆和乱石垃圾。工地上的嘈杂声把路面都挤满了,整个事故现场弄得乱七八糟。街上这时还是这么热闹非凡。
“兄弟你看‘公’了还是‘私’了?”我问。
车肚下的人死死的闭着眼睛,嘴张的大大的再哼哼,这种伪装出来的哼哼声,听见人很烦。
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理我,就是一个劲儿的哼哼。
我心里很清楚,我车停稳了,手煞已经拉上了,我车已经没有一点儿了动力了,他才冲上来的。
“真他妈奇怪,什么人鸟人都有,敲诈!”我心里骂着。
我抓起手机拔打警察电话。
看热闹的人说:
“我们见怪不怪了,像他这种人在社会上多得是,都是些穷人,岁数大的,没工作做,物价涨的这么高,活着的人难过,所以才会有这种碰磁职业。”
还有和浠泥的人,拍拍我的肩说:“摔给他几百块钱算了,怎么办呢?算你今天踩中屎了。”
“兄弟给你一百块钱行吗?”我说。
躺在车下男人理也不理我,抱着腿哼哼呀呀不停的乱叫。
“我没命了,撞到我肚子了。”
“你带他上医院看看算了,说不定真撞到他肚子了?”
我心里有数得很,根本就没有碰到他。
在夜晚昏暗的电灯光下,我汽车周围冒出阵阵的人气,人言的噪声像弹出来的火焰,把寒冷的冬天赶出今天的夜晚。
“我带他上医院,拍个片子,全身检查一下,就是千把块钱,如真查出他原来有的伤,让我认,事就大了。”我心里想。
“你看,兄弟给你二百行吗?”我又说。
我拉他不动,拽他也不动。我拍拍他,意思与他商谈。
我心想:他朝车轮下一躺就是爷。这爷爷真他妈的好做。大约半个小时,警车摇着红色的警灯来了。车一停下来,警察首先问:
“驾驶员呢?把驾驶执照拿来。”
警察戴着一顶白色警帽,压在眼睛上面,严肃的脸面上一点皱褶也没有。他约四十多岁。
我递给他驾驶执照,警察打开驾驶执照,看看我脸与驾照上人是否一致,然后掏出警务通:
“给我查一下苏ASKXXX车有没有违章记录。”
然后招招手,让我朝他身边靠靠,闻闻我有没有喝酒的味道。
“你违停噢!这儿不是停车场,看看路口禁停牌。”
过了一会,警务总台告诉他一切正常。警察这才到车前车肚子下看情况。
“驾驶员说一下情况,怎么会事?”
“我正常停车,车刚停下,他一头撞上来,人往车肚里一躺,就大喊大叫?”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人们看见就骂,男人看见就恨,有打包不平的,有骂街的,还有嘻嘻嘻哈哈看热闹的,还有冷言冷语,还有骂这个社会管理人的,纷纷语语,溜什么鸟的人都有。
羊肉汤馆里依然冒着龙卷风似地阵阵羊肉热浪香味,羊燥的香味在冰点的空气中肆无忌惮的飘遥。我嗅觉没有出问题,是我的身体移不开事故现场,喝不到那个羊汤的香鲜味。
警察拿着手电筒对着车肚下人脸照了一照:
“怎么又是你?出来!”
那男人理也不理警察。警察看了一会儿,停了一两分钟,把我找到旁边说:
“他是吸毒人员,还有艾滋病。”
我明白警察说话的意思:“我刚才答应给他二百元,他嫌少。我又没有碰到他,他是碰磁的。”
“如果你坚持,我们就按程序走。我叫拖车先拉你车到停车场,再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去检查,看完病后再论理。你车停放在这里,一是违停,二是阻塞交通。”
警察说完指挥交通去了。
我看这局面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警察说我违停错在先,我也无理由可说,这样晚的时间了,还能说什么呢?
“要按照警察刚才说的程序走下去,就是几千块。最终理由全归我,钱还是要我掏出来。他光棍一个人,不可能付钱的。结果还耽误我的事。”
我想警察一定是曾经对他采取过各种各样措施过了,才找到一条捷径的路。不然警察一定会有个公正判决的。
“给你三百元行吗?四百呢?”我又补了一句。
众人骂了:“四百块还不行呀,再不行一分钱也不要给他,让他躺到明白天亮。”
我们周围交通很糟糕,刺叭声此起彼伏。一阵阵乱哄哄的声音,压着一阵阵声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言语七插八插的。有人说,像这种人要制裁他;有的人说,图省事给他五百块钱算了;有的人说,揍他一顿子算了;还有的人说,警察不公,纵容这些人,应该把他抓起来枪毙掉。
凡在很冷的天,看热闹的人总是无偿的来捧场,把冷笑变成喜笑颜开,翻来覆去搞得热血沸腾起来。夜晚搞得像白天一样车水马龙。街面本来就很窄小,搞雨污分流的农工推着装泥土的车跑来跑去,把周围人流增加了好几倍的流量,这已将近是深夜子时许了。
警察在指挥交通,还不停的对我说:“你快点,要不然我就叫拖车来拖你车了。”
“给你五佰元!”我大叫一声:“起来!给你五佰元!”
那人移了移身子,人出来了一半,手先伸出来。我递给他五佰块,他坐了起来。抓住钱在手上一张一张数数着,数完五张钞票后,又举起来照照,看看是不是假币。令人发指的举动,我真想一腿踢死他。
他数好了票子,朝口袋里一装,洋洋洒洒站起身来,拍拍身体上的灰尘走了。
这也是我人生中的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