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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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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过度教育造就一代愚夫!
有人说你的教育方法是“野蛮”的,还有人给你“虎爸”的称号,你接受吗?上海一家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用上海方言公开谴责你,你有什么反应?
如果野蛮是指粗暴、无理,这样说我当然是误解。但大家不妨转换一下观念来理解,野蛮也可能是褒义词,“野蛮其体魄”的“野蛮”就有褒义。从西方语言的源头上看,文明往往与成见,因而也是偏见相联系,野蛮往往跟生命力,因而跟文化创造力相联系。至于老虎,可以理解为生龙活虎,具有野性与活力,那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大家都知道虎有爱子的本能,虎毒也不食子。
2011年湖南卫视就称我为“虎爸”,当时“美国虎妈”蔡美儿正在风头上。两者表面上相似,实质则完全不同。用我们的眼光来看,她只能叫“猫妈”或者“狗妈”了,因为她的训练泯灭人的野性,只有顺从文明社会的训练。
我听不懂上海方言,上海市民被这样自以为是的主持人所蒙,我只能同情。电视媒体传播很直观,但大家心态浮躁,倾听的时间不长于两分钟,根本不等搞清事情底细就匆匆下结论。看尽天下事,其实心底里十分封闭。
你不赞成美国“虎妈”那样的教育方式吗?
我妻子也应当叫“中国虎妈”吧?她也有一篇文章,揭示中国式的勤、苦学习是中国教育致命陷阱,与美国虎妈相对立。几乎所有中小学教室里都挂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标语,还有一段完全出于中国式的误译而来的“马克思语录”:科学的道路没有坦途,只有不畏劳苦的人才能攀上顶峰!这都是中国教育严重扭曲的标志。真正有出息的学习决不是苦的,不需要体力劳动式的勤勉,而是一个有乐趣的,心甘情愿的,甚至入痴入迷的自主过程。
美国虎妈,耶鲁大学华裔教授蔡美儿,在她《虎妈战歌》一书里,记述了自己为打破亚裔富不过三代的魔咒,以她从小所接受的中国式严厉家教培育两个女儿,大女儿被哈佛和耶鲁录取,二女儿十二岁就是耶鲁青年管弦乐团首席小提琴手。故事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引起全球广泛报道。这位虎妈制定的十大家规里包括:不准在外过夜,不准参加玩伴聚会,不准参加校园演出,不准看电视,不准任何一门功课的学习成绩低于“A”等等,采用咒骂、威胁、贿赂、利诱等种种高压手段,要求孩子沿着父母为其选择的道路努力。七岁的女孩因为一首钢琴曲弹不好,被强迫从晚饭后一直练到夜里,中间不许喝水、上厕所。尽管蔡美儿自己完全生长在美国,她的育儿方式的确有中国传统风格,不过在今天大多数中国父母看来有点出格,一些浸渍在现代文明的华人精英更觉得她抹黑了中国人。
西方社会本来有严谨的规则,表现为基督教的信仰,传统的习俗与禁忌,社会交往的法律、契约与道德。但在个人生活领域,很多规则逐步瓦解和松懈,很多家庭的孩子变得什么都可以,自由到无节制的状态,这样孩子可能失去目标和方向。应该说,虎妈有她美国环境下合理的思考,一味鼓励和赞赏,呵护和放大孩子的自尊,放纵漫无边际的选择,可能造成懒惰和骄狂。虎妈走了另一个极端,以“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之类的东方式专制,挑战美国主流社会,引起舆论哗然。作为一种另类的尝试,确有值得肯定的方面。虎妈自己也有反省,对二女儿的叛逆就做出了妥协,随着其年龄的增长,把越来越大的选择空间还给她们。
虎妈的“虎”劲,无非是在勤奋与刻苦方面加大推力,从而更出色地完成某项技能训练,造成典型的中国式成功。译为汉语“学习”的英文词有两个,“learn”指的是对既有的知识或技巧的接受和掌握,“study”则是对未知领域的研究与探索。我们通常理解的“学习”就只是前者,后者的含义是缺失的。中国人在艺能比赛、体育竞技、学科竞赛中获得的成功多不胜数,这都是在既定方向上掌握现成的知识和技能,无非是按照别人指引的路线,或者别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只需要勤奋和刻苦,加上一些天赋和运气,就能成功并获得社会承认。在这种成功里,人的卓越仅仅是在程序上做得更加准确,环节上考虑更加周到,细部上描画更加完美。中国人经常在文化、艺术、体育的国际比赛上,在经济技术某项指标的竞争中占上锋,但在一切前人没有过、需要开拓创新的领域却无所作为,每年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上都得一大把奖牌,但半个多世纪里诺贝尔科学奖却一个也没有。
你如何评价近年来出现的虎妈、狼爸、鹰爸、全职爸等等。
把四个孩子中的三个打进北大的萧百佑,我认为毫无正面价值的,其观念混乱,方法粗暴,甚至违反法律;在让孩子在雪中裸跑的南京“鹰爸”,方法上、理念上的价值大约为30%,也许有些方面被媒体误解;秦皇岛海边一位老翁训练一位一岁半女孩游泳自救,孩子哭着不肯下水,但老翁认为教育就是成人施加的,不乐意也得接受,这也是错误的;为了女儿成材而辞职,甚至借钱让女儿学小提琴的那位上海“全职爸爸”,我的评价也不高。
孩子上幼儿园,有老师看护,有了自己的同伴,有了多样的生活,不必整天宅在家里,围着大人转,这是多好的事。等他稍大些,生活能基本自理了,就可以去寄宿学校,那样他能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也不必启动本能的逆反心理,来对付唠唠叨叨的父母,更能与父母进行有距离的感情交流与智慧对话。
所以,我不懂为什么要全职陪护孩子,照顾孩子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这没有错,但因此就放弃自己的事业,那也令人匪夷所思。只有一个失去自己人生的目标和价值的人,才把全部的人生赌注,压在孩子身上。他们虽然都以成功为目标,但他们这样做本身就是失败的,一是自我的丧失,自己是失败者。剥夺孩子与生俱来的自由,把他沦为父母的人生目标,即使再成功,也是一种失败,因为孩子也丧失了自我。因此,光鲜亮丽的成功背后,是双重的、本质性的失败。
你只对南京“鹰爸”的评价稍高一点点,是不是与你自己相似?
2012年春,南京一位爸爸的视频轰动整个网络。这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这位父亲在纽约的大雪中把四岁的小孩脱光,令其跑步,做俯卧撑。孩子冻得瑟瑟发抖,佝偻着身体,举步困难,不断用沙哑的声音央求父亲抱抱。这位父亲被媒体称为“鹰爸”,一些报道过我们的媒体也回过头来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事情需要从生理和心理两个层次上分析。在生理方面,鹰爸给孩子所施加的抗寒训练和运动训练,带来了孩子从早产、先天严重发育不足、脑瘫中康复的奇迹,很多人相信,可我持高度怀疑的态度。我认为,说那个孩子脑瘫,有夸大其词之嫌,早产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其负面影响经常被医院夸大。反过来,循序渐进的身体锻炼,包括冬天短时间让孩子裸体训练,只要不是长时间超负荷的压力,在生理上不是坏事,不会对健康造成损害,可能还是有益的。
另一方面,孩子心理上、主观上不能承受,有严重的负面情绪,这就不太妥了,因为孩子缺乏理性的承受能力,痛苦的感受会造成非常负面的记忆。一旦孩子是被大人强加的,是被迫的,他感觉不快乐,有朝一日会形成逆反心理,会怨恨,会反抗,结果就会适得其反,会越来越难以合作了。
我们尤其反对这位父亲制定严格、细化的日程表,给孩子各种超前的训练,让他8岁、12岁、14岁达到大人设定的目标,那是严重地剥夺了孩子自然生长的节奏,自由选择的权利,即使成功了,也只是那么父亲虚荣与傲慢的成功,孩子注定是失败者,因为他的天真烂漫的童年被永远剥夺了,他的自由和人格被扭曲。生命的自然节奏不可跨越,鹰式教育不懂得掌握自然节奏就必然会失败。
我们跟他是不同的,我们所做一切小孩从来没有负面的感觉,他是乐意的,他没有冷的感觉。比如说他在一岁的时候,我们脱他的衣服,他没有起鸡皮疙瘩、身体收缩、哭起来,一旦他有不舒服的反应,我们就会中止。
南京“鹰爸”请朋友提供三万多个名字,让他从中选择,最后给孩子取名宜德,小名多多,这显示他强调给孩子正面的、积极的、文明的价值。但我们给孩子取名很简单,小名土匪,昵称非非,这是强调否定的、反面的、野性的价值,我们希望他不轻信,不盲从,不依赖,不落俗套,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
南京“鹰爸”在电视节目里,出示了一张日本孩子冬天赤裸上身集体锻炼的照片。而台方邀请了一位日本人,现场评论说,这在日本并不普遍,大约只有百分之三的孩子参与。这让也经常例举这一事实的我感到诧异,但是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是非常态的训练方式,百分之三的比例已足够让绝大多数人亲眼看到这个事实,并有所体会,人们至少不会认为这很异端、另类,更不会认为是在虐待孩子,也足够让人认识到冬天的孩子不能裹得严严实实。但在整个中国,尤其是今天,冬天敢直裸上身锻炼的儿童比例不是千分之三,万分之三,恐怕不到百万分之三。相差万倍以上,不止四个数量级,还不说明问题么?
还有,那位日本嘉宾说出的数据,可能只是针对南京鹰爸那种让孩子难以承受的抗寒训练,在日本,这当然也是少数。但据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的了解,相比起中国孩子来,日本孩子冬天穿得很薄,这是随处可见的普遍事实。
“狼爸”萧百佑,成功将三个孩子打进北大,你却完全持否定态度?
这位狼爸,即使把四个孩子中的三个打进了北大,我也完全反对。实施棍棒教育,通过打骂来剥夺孩子的自由与意志,迫使其从事各种不情愿、不喜欢的训练和学习,把孩子当作家长意志的手段,去实现其一厢情愿地确立的某个目标,譬如上名牌大学,这是愚蠢的,是家长的虚荣心和利益欲在作怪。
在市井愚民的眼光里,能进入名牌大学,这就是成功,其实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平庸一生的多了去。被剥夺自由选择的权利,人生不再是一个自由、自主、快乐的过程,必然造成孩子的心理缺陷、人格扭曲,严重损害心灵的健康,断送了他们未来自主发展的能力,沦为知识、偏见、权力、利益的奴隶,这已经是一种无法挽回的失败。据说,那位父亲特意例举他的孩子不光是学习刻苦,而且也有为他人及社会服务的能力,以此证明他们全面发展了。可连那种能力也是父亲刻意训练出来,做给人看的,不是源自孩子内心的倾向与自由的选择。
你拒绝北京一家电视台制作节目的邀请,为何拒绝这一宣传平台?
我接到北京一家电视台不同编导的两次邀请,去制作一个长达50分针的节目,多次沟通感觉本来不错,但第一次临行前对方借故变卦。第二次也都安排好了,但对方透露的一则信息让我不解,他们要我与一位把女儿和狼关在一起的父亲同台,我一再提醒对方考虑这是否有必要,对方则一再敷衍。最后我上网了解了“狼爸”的新闻之后,坚决拒绝,对方多次长时间电话,劝我接受安排,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我和妻子。无论对方怎样口头保证尊重事实,我们都无法相信,我在毫无编辑权的媒体上,能完整地表达自己,以往的教训太多了。最后,当对方开始指责我违约时,我们抑制住内心强烈的愤怒,客气地挂掉了电话。
原来是这位新疆籍的爸爸是训狼的,九岁女儿也参与了训狼。和几匹朝夕相处,并且早已“狗”化的狼,隔着铁笼子,一起出现在镜头面前,就成了公众噱头。80年代有一部电影,讲一对猎人父女与一个野狼家族的恩义情仇,情节惊心动魄,充满血腥、野性,也有野生动物对于哺育人的眷恋、保护,最后以一场惨烈的悲剧收场。看了那部电影,再看这对父女的作为,实在平淡无奇。
在我看来,这位“狼爸”所有作为和打算,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理念。让女儿几岁开始给父亲打借条,将来要偿付父亲抚养费,也是来自一本什么励志书的启发。其实还是炒作自己和女儿出名,给女儿找个出路,父亲声称要带七匹狼永住钓鱼岛,更是精明的炒作。编导还透露说,他们的新闻早已轰动全国,父亲有意把女儿培养成影视明星,所有新闻都指向这一点。
我认为参与噱头制造的所有媒体,都是出于低级趣味,靠混淆视听、迎合好奇来博得观众的眼球。如果把我们严肃的教养理念和方式,与这样一个纯粹的商业噱头捆绑在一起,人们对我的误解会更加一层,而且我只要参与,就有口也难辩,结果只会自取其辱。编导指责我清高,瞧不起普通电视观众,尤其是北京城里那些生活在高楼大厦里百无聊赖的老头老太。我回答,我又不是小丑!
我甚至宁愿跟“狼爸”萧百佑在一起讨论。萧有错,本身有讨论的价值,因此媒体炒作他,引发讨论与思考,没有错。跟萧在一起,我与对方立场和理念截然相反,可以针锋相对,有话可说,实际上我早已写了数千字的评论。而面对这位狼爸,我无话可说:他没有错,无需指责,却也毫无特别可赞赏的地方。
我理解电视台编导对我的恼怒,他们辛苦策划多天,我临场退出,他们在精力、时间、经费上都是很大的浪费。但我不认为我有诚信问题,因为我们遭遇过的媒体失约背信、故意误解、恶意取舍太多了,我从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起就提出了质疑,此后四次短信和电话提请对方重新考虑,在我上网了解事情更多真相之后,断然拒绝,这是维护我和孩子的基本权利,也是对公共舆论负责。
你赞成早教吗?你对流行的早教是什么态度?
如果是说,早教是把合乎人的生命节奏的教育理念贯穿孩子从孕育到成长的全过程,我是赞同的。但今天中国流行的绝大多数早教却不是这样,它就是迎合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焦虑心理,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千方百计要比别人早跑,甚至偷跑。很多孩子还没有在地上爬够,普通动物那样手脚的灵活性、协调性还没有得到充分地发展好,家长就急不可待地想让他站起来,走起来。商家还发明了一种学步车,架着孩子直立行走。
家长们津津乐道,亲友邻居们羡慕不已的成功,便是两岁的孩子能认字,三岁的孩子能背经典,四岁的孩子能做算术题,六岁的孩子会外语,八岁的孩子学完小学课程,十岁孩子念中学,十四岁的孩子考上名牌大学,然后直攻最高学历。其实,这些孩子是不幸的,他们只是父母愚蠢观念、虚誉心、名利欲的成功标本,代价却是孩子的一生的缺陷和畸形。
早在两百多年前,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就痛斥这种违背人的自然生长节奏的教育。他认为给孩子灌输他不能理解的知识,不能掌握的技能,这不是让孩子更有智慧,而是让孩子更加迂腐。卢梭甚至认为12之前是孩子感性思维发育的时候,根本不应灌输理性的知识。
一两百年前,欧洲也曾流行过很多早熟的天才、神童,十岁之前就掌握多门语言,背诵很多经典名著,精通数学、几何学、逻辑学、修辞学,一时成为多少少年的楷模,教育成功的典范。可是,那些可怜的孩子被纳入急功近利的教育目标,从小就失去了感性、质朴、合群的正常童年,背离了与生俱来的天性,几乎无一例外地沦为大人虚荣的实验品和利益的牺牲品。他们受到的各种超出自己生命节奏的超级训练,其实无非就是爱因斯坦所说的训狗式的待遇。他们从小就没有一个自主的内心世界,大人的干预和关注留下了心理畸形,造成性格孤僻,人格扭曲的人生阴影。绝大多数人很早就丧失了人生的动力,渐渐踏入平庸,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历程里表现古怪、离群,过着凄凉、孤寂、遁世的生活。
这种情况在中国古代就有,科举考试还设专设童子科,录取一些能背诵经典的孩子,授以官职。由于引起世人的羡慕,争相效法、勉强、造假,朝廷不得以取缔,但由于科举考试的整体趋势所动,无法根除。有些父母带着自家的神童到处炫耀,博取名利,如王安石《伤仲永》里描述的天才儿童,最终沦为普通人。需要强调的是,传统记载的很多神童故事,大多来自传闻,因传而奇的很多故事值得质疑。儿童早熟并不奇怪,但认为早熟的孩子无师自通,不学而知,并且全面发展为超人,却不真实。一百多年的清代思想家龚自珍写《病梅馆记》抨击这种“夭梅病梅”的教育,把外人的目的强加给教育对象,扼杀他们本来的生命活力,丧失自由发展的能力,造成了社会的普遍平庸。
三十多年前,中国科技大学开办的“少年班”再次掀起神童热,引得多少人产生羡慕、崇拜与期盼,连我所在的大学每年也都招收少年班学生。可是多年之后来清点结果,发现事与愿违,真正的成功者寥若晨星,很多人后来的表现低于普通毕业生平均水平。为什么?因为他们被拔苗助长,失去了快乐的童年,身体没有获得全面发展,感性思维的发育不健全,每天的知识大餐代替了好奇心驱使下智力的逐步演进,一切都只是获得前人已经达到的一个结果。最后,一个个生气勃勃的天才少年,精神状态中止于填鸭那样一种肥硕而萎靡不振的病态。
我就接触过一位天才、善良、真诚的少年班孩子,因为找不到目标,孤独苦闷,最终沦为一种神秘信仰的俘虏,以后再没有他的消息。其实,他们只是中国急功近利、渴求成功的家长意志与教师灌输的众多牺牲品之一。
中国这种急功近利的教育至今仍甚嚣尘上。被万众瞩目的南方科技大学,寄托了当代文化人对未来中国大学的几乎全部希望。然而几年过去,校长朱清时先生在树立现代大学理念,建立现代大学制度上毫无作为,却为获得招收早熟的天才、怪才、神童的特权,惮精绝虑,并且持续地折腾着所有媒体的神经,还被炒作出一副与风车搏斗得沙飞石走的唐吉诃德形象,实在很滑稽!真正的现代大学,当然不排斥奇才、怪才,但更重要的是建立思想与智慧成长的文化氛围,为每个人提供独立自主的发展空间,决不是刻意地训练、雕琢他们。
当今中国广为流行的所谓早教,大多是一些“江湖教育家”,把那些毫无理性依据,并且早已被证明是失败的教育手段捡起来,蒙骗望子成龙的家长,无非是作为赚钱的手段,实在害人。
你培养孩子不设目标,不加压力,任其自由发展?
我们培养孩子没有目标,但有方向。孩子的人生目标只有他自己才能选择,但成为自立、自主、自由的人,这个大方向是必须从小树立的。
幼儿园老师调查家长希望孩子在园里做些什么活动,我们回答,最关心每天孩子能不能有充分的游戏和户外活动时间。每天接送孩子有一公里路程,我们都尽可能徒步,减少骑车。从幼儿园回来之前,还要在游乐场玩上一个小时。他经常会毫无目的地在场上来回奔跑,或者与同伴们一起在地上打滚,很兴奋。
和几乎所有孩子一样,他也特别喜欢玩沙、玩水,我们从来不阻止他,也不像很多家长以各种理由打断他玩,除非有破坏性的行为;玩的时候从来不吃零食。我们从来没有给他的背上夹过毛巾,汗湿一身也没关系,反正衣服一两天一换。
这个时候,发展全身的感觉及其统合系统最为重要。卢梭认为,让孩子掌握一些他不能理解的知识,结果是对他智力的戕害,他甚至认为学知识是12岁后的事。卢梭的瑞士同胞、儿童心理学家皮亚杰揭示了儿童的思维成长过程,人的认知并不是经验的直接呈现,而是人心中的一种理解图式,不断地在与外界刺激相互作用中形成、丰富、演进。所有抽象的思维活动,都是在具象的感觉经验和实际操作中运演出来的。这给我们一个启示,孩子虽然机械记忆能力超强,能够从小背诵、模仿很多成人的东西,但是如果脱离了自己的感性经验,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以后的累赘和包袱,甚至是思维和智慧的牢笼。
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但千年走不出农耕文明的局限,与传统知识分子从小死记硬背既定的经典有关系。那些从小背诵、让人终生受用的知识,造成了心灵的封闭、自负、傲慢、迷信。因此,我们虽然不反对个别家长在孩子愿意的前提下,背诵一些传统经典,但我们坚决拒斥流行的“诵经热”,尤其反感把《三字经》、《弟子规》这类在中国传统文化走向没落的时期形成的糟粕翻出来。
我们也尝试过让他朗诵些简单的古典律诗,但主要是给他语言的韵律感,过一段时间就忘记了,没有必要死记。他也经常会对汉字、字母、数字及计算感兴趣,有兴趣就学,没有压力,自然间,慢慢地也学会了不少。
我们唯一让他学习的是钢琴,这对于一个四岁半的孩子来说,是有点强人所难的,但我们仍然没有强迫。每周一至两段新曲的学习,比较累,有几次差点中断。但老师的鼓励,加上我们各种方式的诱导,勉强让他经过了几次波折。将来能不能练下去,还是未知数,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不会强迫他学。
你完全不要求他学习成绩好吗,将来上学,要应付考试怎么办?
我们今天的整个教育是非常病态的。几年前,我与张先冰、张三夕等朋友一起,给武昌实验小学校长张基广先生建议,取消六年家庭作业,这个改革在武昌实验小学已经展开好几年了,各地报刊及电视台等媒体做过很多报道。我也曾写地一篇《为武昌实验小学零作业班鼓掌》的文章。
我相信,大幅减少孩子小学阶段的学习压力,给他们充分的趣味游戏(非网游、电游),身体运动,健康交往空间,尤其是自主阅读的时间,他们的素养会全面发展,人生会更有后劲,更具创造力。包括将来面对高考,会更有竞争力。
后来听说,执行的老师仍然拗不过上级教育行政机构的各种统考、调考的压力,这些统考、调考虽然违反正式文件规定,但行政权力必须折腾才能兑现,总是要变着花招肆虐,以此施压教师。一位教师手下的学生考虑成绩排名一落后,在一级级掌握他命运的权力面前,他会长期抬不起头来,于是他也只得变相地布置家庭作业。家长们自然扛不住愈演愈烈的升学焦虑,也随波逐流,心照不宣地在家里给孩子加压,或者把空出来的时间用各种培优项目填补上去。
正常情况下,我们这几位理念的倡导者,应当是整个实验的灵魂,需要不断地为各方提供理念、信心、策略。实验一旦变成一种行政业绩和舆论炒作之后,就会沦为权力的玩物,就会名实俱亡。现实的原因是不受制约的万恶权力,文化的原因是人们对教育的普遍无知,心理的原因是所有人难以摆脱的生存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