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厂  安乐  石头河

2023. 5. 11

                                         李俊华

西安法士特公司职工特别是一些老职工口中常说的“老厂”，指的是蔡家坡渭河南岸同裕沟的厂区。这是法士特公司的源头工厂,今天法士特公司十余个子公司都滥觞于此。当时简称“陕齿厂”，或更简称为“94”------这是当时三线厂标配。在很长时间里，这俩阿拉伯数字的信箱号，比“陕齿厂”使用率更高、影响更大。

从老厂出来东行，沿最早的西宝公路约6公里是高店镇，据说现在已更名为“魏延城”。说当年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驻军五丈原，魏延作为先锋驻扎在高店。从陈寿的《三国志》看，这点是可信的。从高店镇向东南约三、四公里，就是安乐乡（镇）。从这里向西望去，五丈原诸葛亮大营遗址依稀可辨。安乐镇方圆也就数十公里，扼斜峪关口，是秦岭北麓仅有的几块小气候湿地。因为石头河的缘故，这里属于典型的河川沙土。地下水位高，盛产水稻、鱼虾，竹林密布，俨然一幅江南水乡生活的图景

从六十年代末老厂建厂初期开始，陕齿人来这里钓鱼摸虾逮黄鳝，七十年代后期来这里换大米，成了老厂人生活一部分。文革后期，位于斜峪关口的石头河水库开工修建，很长一段时间里，来石头河水库游玩，成了老厂人业余生活一部分。沿途稻田、竹林、桃花儿交相辉映、美轮美奂的景色，百余米高的水库大坝，辽阔的水面，迷蒙的水天一色，填补了远离城市的老厂人的寂寞。钓鱼、游玩归来，在高店的五星楼小憩，拿出一条刚钓回的鲜活的鱼让厨师现做，再来几碗正宗臊子面吃个大汗淋漓 ，一天的疲劳都没了。

安乐乡堪称人杰地灵。总面积七十多平方公里的地方，居然出了两位作家。一位军旅作家唐栋，是广州军区一级编剧，许多军旅生活影视剧出自他的笔下。另一位是草根作家赵韬，他从创建乡镇企业开始，把一个生存堪忧的乡卫生站建成了省内闻名的县制药厂，成为陕西民办企业的标杆。那场风波后，他下海经商创建的广告公司又是一颗耀眼新星。事业蒸蒸日上中他开始圆他的文学梦：02年他的诗文集《O型血的马》出版；06年第一部长篇小说《白岸》出版；2020年第二部长篇小说《荒岛》出版；如今第三部长篇也初具规模。

笔者在老厂工作生活了25年，如今离开老厂也有25年多了。这么多年里，老厂、安乐、石头河时时在梦中再现。鹅黄的秧苗、翠绿的竹林时常浮现在脑海里。数年前，读到了赵韬先生的《消失的安乐乡》才惊愕不已。细细想来也是，当我们陶醉于石头河水库的发电、灌溉和作为西安、宝鸡的水源后备力量的巨大经济效益中时，却没有想到因水库而起的生态灾难也在悄悄将临：“仅仅二、三十年，小溪没水了，稻田、竹林不见了，河干了，没有鱼蟹，摸鱼捉蟹的孩童们也不见了”。平和的文字描述的却是冷酷的事实，而这些，我们根据常识和理性思维也可以得到验证。千百万年中，石头河自由流淌，上游的干流与下游的支流、河渠塘溪，就像人体的大脑、躯干与毛细血管的关系，自然而和谐，各自发挥着各自职能。而今干流被拦腰截断，下游的地下水、塘渠溪流如何不下降、不断流！

然而这只是自然生态恶化。农业政策的失当也是安乐如今不安不乐的主要因素。安乐乡民自古“靠水吃水”，后来上边靠行政命令强制乡民无偿修建水库。水库修好了，种水田却要缴水费，这些年每亩水田水费都在百元以上，权衡利弊后农民只有弃水田改种猕猴挑等水果了。如此，安乐镇湿地的消失则不仅仅是自然生态问题，更有“三农”政策失衡问题。

当然，更令人想起无法回避的三峡生态问题。

后来，遇到一个安乐籍的女孩。问起安乐现状，她说，安乐人都改种猕猴桃了，而且我们的销路、收益都不错。水稻？市场上各地驰名的大米应有尽有嘛！鱼蟹等水产品？饭馆酒店里也足够人享用啊！虽然我脑海里还是叠印出现的竹林的幽静和稻田的美景，但我还是无语了……。

昔日湿地小气候所有美景的结果和内涵，如今都被市场化的商业行为取代了、吞噬了！一如过去三峡的奇险惊涛都被今天穿梭往来的豪华游轮、各种人工娱乐在高峡平湖中所取代、所遮蔽。

或者说，曾经有过的审美范畴的一切美好的画面、内涵、情趣，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