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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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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五十载
2022. 3. 4
李俊华
岁月倏忽,光阴易过。不知不觉,来陕西居然已经五十年了!不免感叹:昔日那个以未成年人身份进厂当工人的我今如何?于是揽镜自照,始信此头童齿豁,白发依依者,非我则谁!五十年前往事又历历浮现在眼前。
1972年3月19日上午,我们全家人在北京站登上了69次直快列车赴陕。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远行,但是对未卜前途的些许惆怅压抑了新奇感。经过一昼夜的“咣当当”行车,3月20号上午抵达蔡家坡火车站。
3月20日这一天,我踏上了陕西的土地。
初到陕西
我们举家搬迁的目的地是蔡家坡镇以南13公里外的渭河南岸、秦岭脚下的陕西汽车齿轮厂(对外称“94号信箱”)。它1968年由北京齿轮厂包建,至此时已经建设了四年。这里距离著名的五丈原有约六、七公里小路,步行一个多小时即到。
蔡家坡是个较大的镇。镇上有几家大工厂,基本都是抗战其间由上海内迁的。那时虽然我已经是三线工厂的工人了,可是对工厂还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一个三线工厂的建设如此耗费时日和金钱。四年时光只是建起了大部分车间,安装好的机床设备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居民楼还不到计划的一半。
因为在基建中,工厂就是个工地,各种生活设施都很差。到处黄土飞扬却无处洗澡;蔬菜供应时有时无。食堂科常有车到宝鸡县采购肉、蔬菜,也是先保证食堂、保证单身职工吃饭,有多余的才卖给职工家属,没有了只能自己克服。往返厂里和蔡家坡镇的班车,就是一辆普通解放卡车,没有顶棚没有座位。也不定时,有车无车全靠大家口口相传。当然比这些更差的,就是粮食。粗粮比例高达40%,其中高粱面儿、玉米面比例全凭售货员好恶决定;大米只有百分之十,国营粮店的大米永远都是一股霉味儿。吃肉算是奢侈的,因为每人每月只有凭票的半斤,还要到三、四公里外的蜀仓公社去买。食油每人四两;鸡蛋只能到农民家里去买,价格和北京差不多。
上班也是随意。反正也没事干,到车间扎一堆聊天,聊天聊到索然无味时,便下班了。到了冬天没有暖气,只好烧木头取暖,机床包装箱都被拆了烧火取暖,等大家烤火烤暖和了,也就该下班了。
建厂初期的一幢二层小楼是临时办公机构,几部分管理部门都归纳到“政工组”管辖。一层有个小商店,面积只有二十个平方左右。里面出售的糕点硬得像砖头;散装的白酒浑浊,听说是白薯酿的,打回二两酒,回家后已沉淀出一公分厚的浑浊物。吃不到水果。偶尔厂里后勤部门会运回些梨、柿子,厂里就像过节一样,人人喜笑颜开。记得这年秋天卖柿子,拳头大的柿子一分钱一个,一块钱买100个。但因为涩还不能吃,放上十天左右,柿子有些软、也不涩了才可以吃。
蚊 格 把经济闹得捉襟见肘,当时给职工发的工作服,是一种叫“再生布”工作服,人们叫它麻袋片,灰白色,很粗糙,穿上它不多久,人没有长高,衣服却“长”长了。
刚来几天,就领略了一次辣椒的威力:因为托运的慢件行李的事,到火车站询问而不得不在镇上吃午饭。镇上饭馆只有两三家,供应的只有臊子面和凉皮(面皮)。而初见臊子面就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大锅里一层辣椒的红色,还没吃已经觉得额头冒汗了。弱弱问一句掌勺师傅:能少来点辣椒吗?师傅说,没办法,去掉了辣椒,这面也就不是面了。和二哥一起买了两碗臊子面,硬着头皮吃吧,还没吃完,汗水已经是津津然流淌而下,不停的擦汗,觉得嘴里呼出的气息都像喷火。以至于被辣得昏头涨脑,肚子是否吃饱都没了感觉,仿佛是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五十年后的今天,吃臊子面、凉皮等以辣为主的特色食物已经成了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项内容。始信水土厉害,它是改变人的生活习性的主要因素。
生活基本安顿好,我就报到上班了。我被分配到学员连。学员连的主体都是进厂不久的老三届知青。因为厂里还在基建时期,学员连就成了临时突击队一般,什么工作都得干:挖沟、包坎、卸货、运设备等等。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月。夏天,学员们被分到各车间。我分到了加工车间磨工组。这时,老厂子校、医院这地方还是刚收割后的麦地,推土机开始平整土地。晚饭后,我们全组人搬个小板凳来到这里政治学习,残留的麦子根频频扎脚,烦不胜烦。
这年秋天,厂里组织学员连外出培训、学技术。10月底,我被编入“陕齿培训队”远赴南京学习两年。
来陕西仅半年又离家远行。
当然这半年也收获颇丰。距厂里6公里远有个小镇高店镇,如今已改名五丈原镇。刚来厂里,到高店赶集是个新鲜事,因为都没有与农民个人讨价还价的经验,所以觉得有趣。
南京两年
在南京培训两年是我从16岁到18岁的两年。
我们来培训的单位,是南京汽车齿轮厂。它的前身是南京机器制造学校,据说是全国四所高水平的中专技校之一。蚊 格 开始后,大专院校停办。这里建筑很好,是典型的学校模样。后来造汽车热潮中,南京技校在实习工厂基础上扩建成了汽车齿轮厂,当时的毕业生留下当了工人。
在南京培训的两年,感受最大的就是吃饭的伙食好,花费不多吃的很丰富。遗憾的是无书可看,当然这不仅是南京,全国都如此。厂里有个图书馆,可那时中外书籍几乎都是禁书,只有报纸和少量杂志。而这两年中给我留下最糟糕印象的,就是那图书馆的管理员。她似乎从来没有正点上下班,不是来得晚,就是走得早。
1973年的4月11号下午近下班了,车间通知全体职工马上到礼堂开会。只好停了机床来到礼堂。急匆匆召集的全厂职工大会,只念了一个 终 辦 通知:邓小平同志恢复工作。我只记住了副总理一职,其他都不记得了。结果第二天早晨喇叭里的新闻节目,就报道了邓会见外宾的消息。我一愣神:咋这么巧!略一想明白了,终 辦 的文件规定了传达至老百姓的最后期限,可能是厂里给忽视了,才憋到最后一天。
培训的这两年也有遗憾,就是对古城之古了解太少。虽然可以用蚊 格 剥夺了我读书权利、导致对历史全不懂来自嘲。毕竟,离开它时我才18岁。所以到退休后又来到南京,认真按着历史的足迹寻宝一般游历了南京,切实体会到了石头城、秦淮河等魅力。此是后话。
当然,也有令我自豪的,就是南京培训时,18岁的我觉醒了!在荒唐的 蚊 格 后期顿悟了!而最初的觉醒,是开始对口号、概念的质疑,用事实对照思索之,那一堆光环、個 壬 虫 败 瞬间瓦解!。
此前,我也是浑浑噩噩并自嘲之:我是无书可看导致无所事事。1974年初,我请假回陕西过年。年后返回南京,因为买一斤水果糖而颇费脑筋,最终用智商钻了票证经济的空子,买到了糖。上班时,车间里批林批孔的大字报已经铺天盖地挂满了车间,我才忽然对这 运 动有了厌恶!回想这些年,每逢运动都是清一色要求:生产可以停,怔 痔 运动不能停!在这种命令指导下,南京的日常生活用品供应每况愈下,凭票供应的商品有增无减。我开始想,这叫嘛玩意啊:两千年前的孔子也要拉出来批判,不是吃饱撑的嘛!有这精神头儿不能好好搞建设、抓生产、改善百姓生活吗!有了这意识,对这运动越来越抵触,整个运动中我没有写一张大字报!
老厂25年
老厂这称谓是有了西安分厂后,大家称呼蔡家坡同裕沟的三线厂而叫起来的。
老厂在秦岭脚下的同裕沟里。秦岭的峪很多,几乎每条峪里都有水。同裕沟里也有一条溪水,它也是岐山县和宝鸡县的界河。陕齿厂的八个主要生产车间,就分别坐落在小溪两岸。
从1972年来到陕西,到1997年结束老厂工作调回西安,在老厂生活工作了25年时间。若减去南京培训的两年,也有23年之多。
1974年9月,南京培训结束了,返回陕西。从这年秋到75年初,派到各地培训的陆续学成返回,山沟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时才知道,原来距离我们厂近10公里的地方有个安乐公社,是秦岭北麓仅有的小气候湿地。这里竹林遍地,沟渠水网密布,盛产水稻、鱼虾及水产品。为什么72年来时不知、今天才知道?大概是73年邓小平复出后各行各业大力整顿,粮食的管控也有所放松,安乐公社的农民也可以用大米和工厂的职工换面粉了。这时我们才吃到了新大米。
1975年10月,厂办“七·二一”大学开学,我报名入学。虽大气候日渐不妙,但只为了学点东西我还是报了名。学校是半工半读,就是每学期有一半时间回车间劳动。
76年里怪事多!这不,年初开始,每人每月供应的半斤肉,降为三两!那时我常想,如果我只买一个人的供应量三两肉,卖肉那老者的手指笃定危险!
这年阳历重阳节那天下午,我们正在上自习课,教室里一片寂静。忽然窗外大喇叭广播:今天下午十六点整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将有重要广播,请各单位按时收听。一时间,安静的课堂里有了窃窃私语。我也凭直觉说了一句:恐怕没好事!但班里一个张姓女同学却接道:不一定吧,说不定还要敲锣打鼓庆祝呢!
四十多年以后,当我和那位女同学电话联系上后,我说了一句,看来当初你那句话是对的,我是错的。但是她已经忘了当初她说了什么。 1977年五月,成立一年半的“七·二一”工人大学解散了,我回到车间继续干我的原工作。
89年初,我开始看《红楼梦》。说来好笑,促使我读《红楼梦》的不是什么高大上原因,居然是我调房、增加了住房面积,从原来的一间房,增加到一间半。这样,夜深时,妻女在大房间入睡后,我在小半间里与《红楼梦》耳鬓厮磨。
老厂时节大部分还在青春岁月里,还是粗心、审美意识严重不足的阶段。直到快离开老厂的几年中,才忽然发现,老厂的迎春花开得是那样妩媚、漂亮!于是每逢早春时节,便拿一把小钳子来到向阳的塬半腰,挑选粗壮老枝条,花朵密而艳。似乎还有一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韵味!调进西安后第一次给厂报投稿,写的就是《老厂的迎春花儿》,我自己也比较满意,但遗憾没有留底稿。
迁入西安
80年代中期,我们厂被批准迁入西安市。很快选定了新厂址并开工。90年西安分厂竣工投产。94年我搬家到了西安分厂。三年后的97年秋,我正式调回西安,在蔡家坡老厂的25年工作生活结束了。
调回西安工作时,我已经过了四十岁。过去在老厂,因为三线厂的特质,工厂像个小社会。因此并不觉得与西安宝鸡等大城市有何差别。等到进了西安,才觉得城市生活使人的视野一下子扩大了,而且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城市充满了活力!因此在门卫和厂报社工作之余,我常常骑着自行车在周边历史遗迹寻古探幽。西汉的三大殿未央、长乐、建章遗址上,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在两千年前遗留的断壁残垣间流连徘徊,期待的就是与历史长河中某些人、事及历史某截面的不期而遇,在触手可及的古今神交中审视历史与今天的异同,引申出对现实的洞察、对真理与谬误的判断,因此获益多多。
此时再回首,审视18岁时思维的“短路”,为自己在即将成年时思想亦同步走向独立而欣慰!再思之,用离开北京的代价,换取这个年龄的思想高度是值得的!自然,这个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差也不是一般人能认可的!毕竟,与同龄人的差距早在数十年前的孩提时代已经注定了!
近50岁时,我调到新建成的高新厂区工作。每天坐班车奔波15公里,却因为没有生产任务而年收入减少万元。然我依旧浑然不觉:任务少而有充足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举重若轻中享受着工作的惬意,在读书、音乐的恣意享受中让思想探索有足够的时空。09年秋,西安音乐厅落成,这是一座国际水平的一流音乐厅。从落成庆典演出至今,也记不清到底听了多少场音乐会。大概估计,年均一两场是有的。只有坐在音乐厅里享受音乐盛宴,才体会到“给心灵放个假”是多么的舒心、快乐!2012年5月,因为编纂厂史,我借调到宣传处。虽然需整理的史料堆积如山然逢建元直觉中丝缕不爽、预感时时自心底泛起,于是忙里偷闲写了篇《重读王小波》,介绍其杂文《极端体验》。七月底完稿,却一直压到了十月才把稿子交给厂报社,月底刊出。然而遗憾“谁知戏语终成谶,窀穸何处葬刘郎”!昔日所有的隐忧、所预感不好的都来了。李赤也正在向我们走来……。
写点儿轻松的结束吧:
17岁那年在南京,一个偶然机会学会了蹬三轮,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派上了用场。
2000年我在厂报社。一天稍闲,编辑老贺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上哪找个会蹬三轮的人啊?我一听大叫:蹬三轮的?我就会啊!老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道:你会蹬三轮?你、你怎么能会蹬三轮啊?我也来劲了逗趣道,我为什么就不能会呢!几句调侃后,老贺说,好,周末给我帮个忙,拉点杂物到城里老宅。我说,好,几点出发你定,我随时听命。两天后的周末,我和老贺一起,蹬着三轮把几件门窗、玻璃运到了城里老宅。一路上,坐在后面老贺几次叨念着;真没想到你小李子还会蹬三轮……!
(完)
2022. 3.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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