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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书 法 之 路
2018. 10. 1
李俊华
童年时最早接触的书法描红,大约始于小学三年级。
描红课应算是迈进书法门的第一步,细节就不说了。只记得我的第一个描红课老师一遍遍告诫我们:描红时一定要一笔写下去,绝不可以用笔尖勾边儿、再用墨填笔画中,那样描红是练不出字来的!虽然老师一遍遍强调,但是到开始描红时,我周围的同学几乎都是用毛笔尖把红字的四周画出来,然后再填满里面。这样的写法,作业本确实干净、整洁,结果他们都能得五分。而我一丝不苟按照老师的要求去写、一气呵成的写,作业本上总是黑乎乎的,像一堆其丑无比的黑猪崽,我也就从来没有得过5分,经常是4分,有时还得3分。虽然不甘心却也一直坚持下来了。不久文革爆发了,抄写大字报成了家常便饭,尤其复课以后的五六年级到初中,三天两头要抄大字报。事情吊诡的也在此。当初描红课得5分的同学却都把稿子送到我书桌上,让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帮忙代抄。我常常忿忿叫嚷:你们都是描红得5分的,却都让我代抄,算怎么回事啊!一些同学就是双手合十、好话频频。原来这些同学虽然描红课得5分,却连毛笔也不愿意拿、拿起来写也字不成形!
文革中断了书法课的继续,所以学生时代的书法课就夭折在描红。
后来很长时间我心里都疑惑:我是该感谢我的描红老师呢,还是应该埋怨他呢?说感谢他?我完全按照他说的去做、去写,他却从不给我5分;说埋怨他吧,后来我的字虽然丑然而在同龄同学中我还敢拿笔去写,而且对文字、书法的兴趣也是始于那时,并延续至今。
后来好友揶揄道:是你的描红老师水平太差了,居然看不出学生取巧……。
我却还是感谢那位老师,他指导的描红、写字方向是对的,虽然他从不给我五分。还要感谢我自己,是我把老师的话当圣旨,丝毫不走样地执行,才打下了最初的基础。
初一时迷上了小说《欧阳海之歌》,特别喜欢小说结尾处一段。于是借用哥哥的中楷毛笔,硬是用笔尖、用小楷在一个小笔记本最后一页抄下了那段话,至今还能背下来:“远处,一声汽笛长鸣,欧阳海用生命换来的那列火车正发出高昂、轻快的排气声,车声隆隆,滚滚向前……”。
那是我第一次写小楷。还算满意,以致保存了好久。也成了连接我后来的书法兴趣的难忘一环。
回想起二十多岁时第一次临帖,随便找了个柳体字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断断续续,直到1989年我调进了剃刀磨,时间有了保障,临帖才有了些许进步。
中年后,书法兴趣日益浓烈,不过耐心差,坚持欠缺。而且最主要的,我辈正常的读书环境少得可怜,所以在选择面前,我还是把精力多放在读书上,留给书法、练字上的时间很少。因为潜意识里总有一种念头:仅仅写字,最多就是个写字匠人;只有多读书、胸中有丘壑,下笔才能有根基。
大约也就在这时,读到了清代书法家傅山的书法鉴赏方法: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几个字令我一下子醍醐灌顶,审美眼界一下子扩展了。而最深切的体会,就在临钟绍京的《灵飞经》与王羲之的《黄庭经》中感受颇深。
最初对小楷感兴趣是看中了钟绍京的《灵飞经》。觉得那字真秀美,马上投入临帖。然而仅仅三个月,就渐渐失去了兴趣,因为它太容易达到形似了,三个月来我已经把它临得惟妙惟肖,后来的一段时间就是硬着头皮临帖。后来换成了《黄庭经》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差异:看似有点儿拙、丑的字,临写起来却很舒服,甚至有些不知疲倦地临写。尽管如此,还是很难达到形似,更别说神似了。所以,从那时起,临《《黄庭经》一临就临了十年,还常感到意犹未尽。
在清洗组时,工作量巨大,疲劳至极。然我却在那时段写字兴趣最大:白天搬运十吨以上,晚上临帖俩小时。没想到,我一直把书法当作精神享受,排斥在功利以外,不料却在疲劳极大时,起到了最功利的作用:消除疲劳、恢复体力。
2005年秋,我调往南厂工作。那时,南厂刚试生产不久,通勤班车只有一辆大轿车,足见那时南厂人少、冷清。当时我是不大愿意去的。但是车间已经把我名单报上去了,我也只好服从吧。自然,能够接受这次调动,还是源于心底的自我安慰:去南厂工作来回奔波当然辛苦,但唯一于我有利的,就是看书、写字有时间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读《红楼梦》的时间有了保证;临帖习字的时间有了保证。大约两三年后,我的字终于可以勉强见人了。然而对于公开以字示人,我还有点心虚。故面对一些邀请、机会,我还是能推掉最好。今年二月,我把这几年临帖中略好、勉强能看的过去的字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居然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留言和点赞,颇令我汗颜。我真的想说:我的字实在没有那么好!
大体说来,我对书法的兴趣,还是流连在审美情趣上。也就是写上几个字,自己欣赏,满意即可。从不去想将来如何。
而我一直坚持写楷书,是潜意识里把草书龙飞凤舞的意识,视为急功近利来警惕、拒绝。当然,草书的好处,就是不管怎么样就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气势,令人眼花缭乱,不敢轻易结论。而楷书则简单得多,它的优劣一览无余,无所遁形。换句话说,鉴赏草书,需要一定的理论、审美基础;而欣赏楷书则不必,一般人都能品头论足。这颇有点像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之别。长篇小说数十万字,有几百字的啰嗦、废话也不显什么;然而短篇小说则不同,有俩多余的字就分外扎眼,令人不堪忍受。
再细细揣摩“宁拙勿巧,宁丑勿媚”,确实越琢磨越有味儿:一般我们用铅笔、钢笔写字时,可以把横写得很斜、把竖写得歪、写得很飘逸,是为了漂亮,潇洒。但临帖却必须横平竖直,一板一眼都须不走样,才能写出颜体的拙,拙中透露出憨态美,这种憨态就是颜体的美,却是一种气势磅礴的美,是大气的美。然过去许多时候,我在临帖时,总想把横写得很俏,结果颜体韵味全无,书法意趣全无,只留下了媚。
最初以为颜体字只要粗笨厚重就行,其实不然,必须拙中有美才是上品。比如陕西卫视“開壇”节目那俩题字就是颜体佳品。然而仅在电视屏幕上还体会不深,只是觉得它很清秀、精致、玲珑剔透。06年第一次到“开坛”节目现场录节目,看到那两个四、五米高的大字一下子就被震撼了,那种气魄、巍峨如两扇城门、更像两座大山般磅礴矗立。趁着录节目开始前的空隙,我问节目的编辑小陈姑娘:这是谁的字?她告诉我,是西安美院一位赵教授题写的。这时,同为观众的一位像是有学问的老者却语带讥讽说,这是误导!我知道他是指这俩繁体字。我转过头来耐着性子对他说,当然,咱们教给小孩子识字时,肯定用简化字,不会用繁体字;但这里需要的,是文字的审美功能而不是符号功能…….
我感觉到,这老者似乎完全不接受我的说法。
而我至今还难忘当时看到这俩字时的美好感觉。
2018. 11.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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