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是非论张、杨

2016. 12. 12

                          李俊华

今天是“双十二”，“西安事变”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十年。

八十年来，张杨发动的“西安事变”褒贬依旧泾渭分明：国民党说二人是叛乱国家；中共则把他二人当做功臣来膜拜。自然，从历史大格局的视角来公允判断，张杨二人无疑是中共一党的功臣，仅此而已。因为西安事变确实拯救了濒临败亡的中国共产党。但是它所拯救的毛泽东的党在夺取政权后却历史地走向反动，一直到国家濒临崩溃、毛撒手西去，大陆中国才回归正轨。漫长的近三十年时光就消耗在了毛发动的五十余场以整人为目的祸国殃民运动中。张学良所以在恢复自由后仍婉拒回大陆要求，毋庸置疑就是那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心，此乃后话。

这里，我欲说的是另一件事。

西安的张学良、杨虎城公馆我都各去过两次。第一次去张学良在东城建国路的公馆，还是在大约十年前。徘徊在三座小洋楼中，思绪绵长。也许是过去的主流媒体对张、杨吹捧过度，使我对这个公子哥没多少好感，对其家事、经历也就少了兴趣。然却无意间发现了一段以前不曾注意的公案，就是张学良杀杨宇霆、常荫槐事件。

1928年6月，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张作霖，日本加速逼迫张学良，企图扩大在东北权益。刚刚北伐胜利不久的蒋介石国民政府急切希望东北易帜回归，以抵抗日本侵华、攫取在华利益并阻止苏俄赤化步伐。在面对“统一”这个大问题上，年轻的张学良考虑不差，基本做到了“大节无亏”。这年年底，张学良宣布“易帜”，使东北回归国民政府麾下。给国民政府以最有力支持，给老蒋挣足了面子。

杨宇霆、常荫槐二人，都是张作霖的旧部，身居要职，对张作霖忠心耿耿。但在东北“易帜”问题上却与少帅相左。但似乎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二人与日本人有何勾结，总之这二人就是想继续用“东北王”身份拥兵自重。因此说，杨常二人被杀，显然于国事关系不大，而主要是冒犯了少帅自尊。

张作霖死后，张学良独撑大局，切盼老爸旧部老臣能给自己有力支持。但是杨宇霆却从心里看不上这个少帅，人前人后呼少帅为“阿斗”。一些重要人事安排也是杨、常二人捏咕好了，直接拿来让张签字，都极大刺伤了张学良自尊。不久，给杨宇霆老母祝寿时再次受到羞辱：张学良携妻到达杨府时，屋内庭院人来人往，打牌下棋各忙各的，全不以少帅的到来为意。片刻，外出的杨宇霆回府，全场内外肃然起立，杨宇霆昂然而入。此事令张少帅极度不快，加之老婆于凤至的忿忿唠叨，使屡屡受辱的张学良终于痛下杀心。

1929年1月10日，张学良招来杨宇霆、常荫槐二人，说有要事相商，期间借故脱身，警卫数人闯入，简单公布二人罪行，直接枪杀。主要罪名就是“阻扰国家统一”

有意思的是，杀完二人，张学良亲笔写一信给杨宇霆夫人，陈述了不得已而杀人的理由，并给二位家属送去各一万元，还特意撰写挽联悼念：

挽杨宇霆联：          

讵同西蜀偏安，总因幼常挥痛泪；

凄绝东山零雨，终怜管叔误流言。

挽常荫槐联云：

天地鉴余心，同为流言悲蔡叔；

江山还汉室，敢因家事罪淮阴！

在挽杨宇霆联中，张学良开篇就提到了西蜀偏安，第一个字用了“讵”，意思是“岂能”：我岂能像西蜀刘备一样偏居一隅。笔锋一转，“总为幼常挥痛泪”，就把杀杨比作了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幼常）。“东山零雨”用的是东晋谢安的典故。东晋名士谢安无意仕途而隐居东山，在敌人大兵压境时，慨然出山，谈笑间击溃敌人，稳定了国家局势。“终怜管叔误流言”，说的是西周时周武王死了，成王年幼，周公摄政。周宗室贵族管叔、蔡叔作乱。周公平定叛乱，杀掉管叔，放逐蔡叔。

这个挽联通篇说的是东北绝不是偏安西蜀的刘备诸葛亮，你杨宇霆犯了该杀之罪，我就必须挥泪斩之。我本无意权力，但为了江山社稷，我也必须出山，而你们都误听流言，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

挽常荫槐的联则在开始就赌咒般发誓“天地鉴余心”接着又是重复“同为流言悲蔡叔”。然后用“江山还汉室”来拔高自己杀二老臣之举，也以此来衬托杀二人是微不足道的家事、小事。另外，以淮阴侯韩信来形容功高震主的杨、常二人。

张学良总是唠叨管叔、蔡叔的事，可是管叔、蔡叔是起兵谋反，欲推翻周公而篡位。但杨宇霆、常荫槐并没有谋反嘛！最后一联“江山还汉室，敢因家事罪淮阴”，这里少帅无疑是在夸耀自己易帜壮举。还欲申明，我是为了国家利益，用背负家事冤枉名杀掉了谋反的韩信，我为了国家背了多大的黑锅啊！

两个挽联，反复唠叨的就是“误流言”，足见其心虚。而民间流传的，则是张在下决心杀杨、常前，曾用扔银元来占卜——则是欲盖弥彰了。许多大权在握的人为了除掉对手，往往编造散布扔硬币的迷雾，把杀人责任推给老天爷。

……

最后，快要结束浏览时，又意外看到1936年10月，即西安事变发生前两个月、毛泽东、周恩来给张学良的亲笔信。从笔迹可确信，是毛亲笔无疑。信的结尾处有一句“寇深祸急，愿先生速起图之”，可谓是意味深长……。

                         2016. 12. 6 ～12.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