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          

明天老夫就整整六十岁了。到这7月底也就将告别工作了45年的工厂，退休回家了。虽然老夫一直自诩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情中人，但是45年毕竟不是个短时间，还是有些值得回味、感慨的琐碎事情。于是最近闲来就有一搭无一搭记述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贴吧地狭，只好每天发一点儿，聊作大家谈资

不胜汗颜。

                               作者

                                        2016. 7. 6

【退休真好】三部曲                  

   序       

                 2016. 2. 23

        李俊华

屈指一算，离退休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了。瞬间心中就有了一种要写点儿什么的念头。于是拨开尘封已久、记忆深处遥远的那部分的一角，慢慢回忆着进厂工作的这45年时间，大大小小、从记忆深刻的，到模糊、零碎的点点滴滴。

新世纪初的2001年盛夏、当我还是清洗工在库房搬运工件时，看到库房老刘戴着老花镜填写票据、在与人说话时，总是低下头来，目光越过眼镜的上边框和人说话，心里不免好笑：多难看呀！摘下眼镜说话能有多难呀？大约六、七年前，我也戴上了老花镜，遇到与人对话时，我也不知不觉低下头来，眼光越过上镜框而不自知。某天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龙钟老态，那一刻，才真切承认，自己老了。也才豁然间就体会到了当年讥讽人家是多可笑！只有事情轮到自己了，才感觉到，每一次与人招呼、短暂对话都去摘眼镜是件多麻烦的事！为了简化这些琐事，就须与形象妥协，向衰老让步。这就是老了，是必须坦然接受的现实！

既然承认了老，就该平静地向中年告别、向青年告别，平静地走

进老年人行列，用老人、老态心安理得地去做老人该做的事。有的老

人爱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其实不如说“老人不提当年勇”，因为第一，好汉谁封的？有谁承认你是好汉？其次，就算你是好汉，若总是念兹在兹地陶醉于昔日“当年勇”中，也说明今天已经没有“余”勇可言了。而“老人不提当年勇”，开言便承认自己是老人，这种坦诚恰恰是自信：有雄厚的“当年勇”的资本，并给自己留下充分余地。“不提”是谦虚，不提当年勇，就是今天较之昔日更勇也！

能够坦然面对老去，就不必再声嘶力竭喊“我当年如何”！因为我们的当年已经过去了！我们的当年只留在自己和少数几个知己的记忆里。我们自己铭刻在心的风光可鉴的往事，对别人往往是过眼烟云，没有谁会记得。我们也就就不必怨妇似地“年轻人有什么了不起”来寻找心理平衡。年轻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因为谁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时没有轻狂过？谁没有过不知天高地厚、对国家、对集体、对个人妄下定论的荒唐时候？既然都有过，就不必再和年轻人叫板！只有静静地接受老去，活出老人今天的快乐。也不必奢谈未来，因为明天就是未来，它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它安放不下远大的宏图大略。真有宏图大略，也不会等到今天老了才“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明天是什么，我们永远不知道。虽然心里略有戚戚。然我清楚，戚戚之感、惆怅心迹是感叹岁月倏忽，既不是留恋工作，更不是留恋青春岁月。转念再想，退休，不就是我盼望已久、可以心无旁骛、完全地、一心一意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开始吗！

想到这里，心里不免一阵兴奋，而且越想心越宁静，甚至有一种恨不能一步跨到退休门槛内，立刻结束眼前工作的急切心情：从此步入老年人行列。退休金虽不多却也够花了，安享晚年时光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想到此，不由得想起八十年代那篇获奖小说《减去十岁》。那时年轻，看到书中不同年龄的人得知自己都可以一视同仁地减去十岁时的欢呼雀跃，不免疑窦：减去十岁？果然就那么好吗？

在许多人看来，能够减去十岁当然好！确实好！好极了！

我却心存疑虑。

年轻时对年老没有感觉，于是只对“减去十岁”的荒诞剧嬉笑怒骂地妄自评说。但是今天老了，却对那个减去十岁没有了感觉——人的思想、意识，是随着年龄自然增长、成熟、调整、改变着。无论怎样的人生经验、感叹、无穷的遗憾，都会自然化作人生滋味，供老去的我们用后半生慢慢地细细品咂。真的减去十岁，把昔日没有走好的每一步都重新走一遍，就果然好吗？我不信！

我清楚，人生不可能完美。人就只有在无尽的不满、缺憾中调整着、体味着人生的无穷滋味，才能不断进步。同时，在不断的纠正不足、弥补缺憾中，验证着自己的每一步的进步和成就。才能活出点儿气节、骨鲠来。当返老还童般地重走人生路，恐怕只会磨去所有真性情的棱角，就会越活越逢迎、越苟且！

大体说来，人生的足迹，即在自己心中，也在他人的视野里。留在心中踌躇难忘的种种不足、失误，只好留在人生道路上，化作那些“弯路慢行” “减速观察”的警示路牌一样，供人借鉴。它所标识的，就是年轻时的鲁莽、冲动和苍白思想的教训。没有这些，人生也不尽完整——一个没有主见、终日唯唯诺诺的，可能错误很少、结怨也少，但那样的生活，趣味何在？

所以，坦然、平静地回首往事，给占据了自己一生大半时光的工作浏览一番，回味一番，也是乐趣。

可是以人的本性而言，能够在记忆里留下痕迹的，大约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风光事。走麦城的经历，是不大会被记住的。所以这样的回忆，最终可能还是一个叙述“当年勇”的旧套。

既然罗列出来了，就让大家辨别一番，看看是当年勇厉害？还是今天的勇更有滋味！

                                                 （2020字）                    

                                                                                                      2016. 7.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