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中 避 暑

                2014．8．4

         李俊华

入伏以来，太阳果然开始对古城格外垂青起来，连续几日37、38度的高温令人苦不堪言。于是高温假开始，就应朋友相邀，两家人一起逃进蓝田的葛牌古镇避暑了。

蓝田葛牌镇地处西安东南方向。距西安七十多公里。7月28日早晨搭朋友车出发，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葛牌镇以南四公里的沙帽沟村的“刚强农家乐”。从地势看，这里已经深入到了秦岭腹地。此时是上午十点，按头一天温度算，此时西安城已是酷热难当了，而此地依然缕缕薄雾未散，气温凉爽宜人。

老板是个姓雷的四十多岁中年人，朋友已经多次入住他家，算是老朋友好朋友了。有趣的是，所以叫“刚强农家乐”，是因为老板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店名就是俩儿子名字组合在一起的。老大已读高中，老二因不喜读书到西安打工去了。此时暑假，老大在家帮助经营生意。

这刚强农家乐，是个紧傍公路的二层小楼，，共有二十多张床位。价格也是全镇统一价：包吃住每人每天50元。住宿设施简单干净。楼前空地上支个凉棚，几张圆桌圆凳供客人们吃饭、喝茶、玩牌。

安置好住处，与老板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吃的是典型的农家饭：电烤饼、高粱米粥，凉拌菜、炒菜都是自家种的土豆、辣椒、豆角、洋白菜等。天上骄阳似火，凉棚下清风习习，干净可口的农家饭，吃得开心痛快。

饭后小憩，躺在床上，时值中午，居然忘记了出汗的感觉。下午醒来一杯茶，凉棚下与各路房客闲聊。晚饭后，沿着公路前行，随意拐进路旁小径，向大山深处走去。小路一旁是茂密的玉米、土豆高低错落，长势喜人。一旁是小溪，潺潺流水声断续传来，满目绿色，耳闻目睹都感到惬意。静谧中，山风吹来，阵阵清爽油然而生。似乎只有这时候，才能体会到，什么叫贴近自然、感受自然、享受自然。

散步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山谷里一片寂静。我挪过一个小椅子，坐在凉棚下，打开手机，听着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细腻悠扬的旋律飘向四周。尽管我把音量尽可能放小，但是与静谧的夜空、清新凉爽的空气相比，我还是觉得，这优美的音乐正在在山谷中徜徉、飘荡，直至融入了巍峨的山影中……。

时间已到了晚上九点多，一阵寒意袭来，赶忙跑回屋里，脱去短裤，换上长裤继续乘凉。心里不免发笑，这时的西安，应该是最难熬的时候，这里却有寒意，想想相距不足百公里的温度之差，不得不感叹，这是秦岭赐给西安人的福分！

从下午至晚间，路上就不断有驶来的小车停下问：还有床位吗？老板或老板娘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一边随口应声：没有啦！满员啦！这时候就能听到车中的抱怨声：西安把人快热死了……无奈中车子重新启动，绝尘而去。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11点，才回到屋里准备睡觉。看看床上的厚厚棉被，一阵犹豫，于是扯过带来的小浴巾盖在身上就睡了。不料夜间居然被冻醒了，来不及犹豫，拉过棉被盖上，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起来，简单洗漱后就沿着公路走去。这时才仔细打量这条山沟。眼前这公路就是由蓝田通往柞水的县级公路，山沟蜿蜒曲折，农舍散布在公路两边的山坡上。与秦岭所有的山沟一样，每条山沟里都有清泉流淌，即是山民的生活所依，又给大山增添了生气与活力，当然也是秦岭树木葱葱、植被茂密的主要原因。居住在公路旁的。大部分都利用位置优势办起了农家乐，晨起锻炼活动的也大都是来避暑的城里人，而这些人中又以离退休人员为主，许多人都是含饴弄孙，其乐融融。

路上人渐多，我随意走进一条山沟，没想到这山沟也是沟壑曲折，甚至有一种曲径通幽之感，两侧山峰愈加逼仄，山间更显幽静。耳边有了蝉鸣，有了鸟叫，更令人舒适的是，随处可以闻到青草、泥土的清新气息，这是一种久违的、沁人心脾的醉人的气息。长期生活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仅有的一点儿绿色也被水泥、钢铁栏栅阻隔着、圈禁着，全无一点自然风景。如今来到这真正的树木森林中，人的整个身心都被绿色包围了，看到、听到、闻到的，都是与绿色密切相关的词汇，于是，一种共鸣油然而升：也许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是农耕文明的后人，到了无论多么漂亮、洋气的城市里，也很难有归属感；而到了乡间、山村，很快就会有一种久违了的归属感，甚至有幻想，幻想着自己也拥有几间农舍，一畦菜园，晨有鸡鸣，暮有炊烟，时不时吟诵几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想着想着，心就陶醉了！

                   （二）

来到这的第二天，我们到四公里外的葛牌镇赶集，说是赶集，其实主要还是想看一看这里红色旅游的究竟。

早就听说，葛牌镇有名的原因，是因为当年吴焕先、徐海东、程子华等人率领的红25军曾在此驻扎、作战。然我只是觉得应该以历史视角浏览而已。

葛牌镇不大，常住人口不多。在老街的中间地段，看到了刘华清题写的“鄂豫陕苏维埃政府葛牌镇纪念馆”的牌匾。院落似较新，与周围陈旧街道、房舍形成明显反差。馆内虽然设了七个展室，但是却没有多少展品。院子中放着一门炮，一看就知道这是后来填补的毫无历史价值的现代武器。展柜里像样的武器也不多。

按馆内介绍，1934年2月，徐、程率部先是在葛牌以南七公里的文公岭与追兵交战，胜利后开进葛牌镇，成立了苏维埃政府，打土豪，分浮财，动员青壮年参军等，并在此召开了葛牌镇会议，研究决定了北上陕北的路线，半年后开赴陕北迎接中央红军入陕。这些都说明，红25军在这里也仅仅是一过客，匆匆而来，匆匆又走。

从纪念馆出来，走在喧闹的集市上，许多路段都在进行改建扩建，砖石沙子堆在路边。大路旁，小路边，到处都有摆摊设点，出售山区特产的山民。商品也还算丰富，民风淳朴，交易公平。

镇西面山腰处，有一碑亭，亭中一块石碑上有程子华题字。四下望去，小镇一览无余。想当年这里交通蔽塞，山深路险。远道而来的红军在此休整，可以想象，常住人口仅几百人、经济落后的小镇，面对两千多红军的吃喝需求，将是多大的压力。红军走后，追寻而来的国民党军队又将是怎样对待这里曾经的红色风暴？想想文公岭上残留的战壕遗迹，都忍不住遐思无限，引起无尽的思考。

在历史遗迹面前，往往会勾起许多联想、对比。当对武装斗争的血雨腥风质疑时，总会有人提出建立新中国云云。我以为这是许多人不了解旧中国是什么样子！在我们多年的抹黑宣传里，历史总是真假难辨。但是当我们学会了以理性视角看待改革开放后的历史、发展模式时，也就能对“旧中国”增加了进一步了解、理解！

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又使人想起，原本正常运行的历史车轮，在多年的血雨腥风的革命后，慢慢停下了前进步伐，这一停就是几近三十年，直到八十年代中期，这里的山民依旧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九十年代末，蓝田依旧是距西安最近的贫困县。

历史留给我们的。似乎除了唏嘘，还是唏嘘……

                    （三）

此次避暑一共住了五天。原来准备住上三两天就会厌烦而返回，熟料高温持续不退，电视里每每传来吓人的高温橙色预警，真是把人吓得有家难回，也不敢回。而这里的凉爽又确实使人流连忘返，于是就延宕下来。

其实刚入住的第一天就有件尴尬事：当时我们正在安排住处，当年在央视颁奖仪式时认识的内蒙朱晓芳来电话，说计划来西安旅游，我只好如实说，我刚进山避暑，你尽管来，随时到达，我这都可以即刻往回返去接你。于是说定了。过了两天她又来电话，说机票已经退了，我问为何，她说买好了票后，有同事问她去哪旅游，她回答来西安，同事大惊，说全国就是济南、西安最热，你去干嘛，吓得她只得退票。我哈哈大笑说，那时我也很纠结，不跟你说吧，最热的西安也可怕；说了吧，又恐落个不诚心招待朋友之讽，所以…..所以。

原以为住不上几天就会返回。可是人不想留下，天气却热情好客。这里的蓝天、清泉、绿色、凉爽都是那样令人依依不舍，不忍离去。无奈8月2日晨，朋友有急事需返回，我们也只好同车返回。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还能感觉到凉爽山风，但是离开山区就立刻感到了扑来的热浪，有如蒸笼一般，越是进入市区，蒸腾的感觉就愈加强烈、难熬。此刻我忽然想到，如果是我自己驾车，也许真的会掉头而返，不顾一切地再次投入到大山的清凉怡人中…..

难忘那个不需要空调也很凉爽、甚至空调也无法相比的惬意舒服避暑时光。

                                                                          2014．8．4

                                                                     2015．1．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