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我又一次观看了普林斯顿大学BAC（BlackAmericanCompany)舞蹈团的演出。和一年前一样，这是一次难忘的艺术享受。 BAC舞蹈团，是普大非常著名的舞蹈学生舞蹈团之一。如果以普大的黑人学生数量计算，真难以想象，这么少的黑人学生数量，怎么会有这么多优秀的黑人舞者？ 我不得不推测，黑人族裔也许天生就有舞蹈的天赋。这样的推测在看了演出的录像短篇以后更加被印证了。
    
    演出刚开始，按照普大学生演出的流行的做法，在舞台的幕布上播放了舞团自己制作的录像短片。短片以幽默的手法介绍这场演出的主题。片子拍得非常有趣，让下面的观众，（大多数是学生，只有很少数我这样的家长，悄悄地混在里面，很少出声地默默观看），不时捧腹大笑，整个小剧场的气氛热烈了起来。最让我感兴趣的，是短片里的一个女主角，她顶着一头茅草一样蓬松的长发，皮球一样胖胖的身体，大柿饼一样圆圆的黑黑的脸庞，当然了还有像吹起来的气球一样鼓鼓的大胸脯。我看到她的形象，不需要任何表演已经笑得乐不可支。心里在想，这个姑娘在舞蹈团里一定是管服装的，她的样子离跳舞差得太远了。让她这样的人跳舞，怎么能够产生美感呢？
    
    很快不同风格的舞蹈开始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笨重得走不了路的胖姑娘竟然跳起了激烈扭动的现代舞。这个时候的她，举手投足充满了欢快，一点都没有笨重的感觉。
    
    我不得不佩服黑人舞者，他们在台上的扭动非常自然，完全没有刻意设计和控制的痕迹，是心灵和身体的自然韵律。他们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激情。看他们的舞蹈，不会注意到舞者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们身体所表达的欢快和韵律所吸引。而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黑人的现代舞团，舞蹈素质非常高，他们的舞蹈语言非常丰富，几乎可以说，我们日常见到的任何事物，他们都可以用漂亮的经过提炼的舞蹈语汇表现。而绝没有牵强俯会的低级模仿，和让人莫名其妙的伸展和跳跃。他们急促时如暴风骤雨，停顿时落地有声，而那大段的抒情双人芭蕾舞，在力量中又表现了来自身心的舒展和温柔。他们的舞蹈，大部分从生活中提取，一段表现街头警察的舞蹈，有枪战，也有巡逻，但这些情节没有以情景剧的形式出现，而是融入在完整的舞蹈语汇中，通过幽默的舞蹈动作，不断变换的节奏，身体不同部位的张力，和各种队形的变换，表现警察的生活。对于喜欢舞蹈的人来说，看这样的舞蹈才是真正的享受。
    
    普林斯顿大学的BAC舞蹈团在学生们中间非常有名，他们的团员被认为是最棒的舞者。他们的演出票总是很快就销售一空。来观看的不仅仅是黑人，大多数是白人和其他族裔的学生。演出团里的演员们大部分是黑人，也有少数中国学生和印度学生。这些其它族裔的学生，是因为喜欢黑人舞蹈，为了学习而参加演出团的，但是可以看出，亚裔学生的舞蹈动作在力度和自然程度上远逊于黑人。看过了黑人舞蹈团的演出，我总感觉看中国既使最好的国家舞蹈团表演，也很难找到像黑人一样发自内心的舞蹈者。这也许是因为，我们中国人太过注重形式，总是刻意地表现什么，追求外在身体达到某一个标准，而忽视身体和心灵的交流所致。就在昨天，我刚刚看到了湖南卫视采访解放军舞蹈团的一个节目。那里面，最著名的舞蹈总监赵老师，告诉主持人汪函，他们招收的学生，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要达到一定比例，肩膀的关节部位要按下去的时候感觉很松弛，头不能大，手臂要能够伸直，等等，等等。这样的要求，使人感觉跳舞是一项对身体条件要求很高的事情，没有一个好身条，就不能跳舞。这样的舞蹈当然以为，身体表现的造型是舞蹈最高的境界，他们当然不会注意，每个舞者怎样以自己的身体语言表现内心。这样的舞蹈看起来很整齐，很有雕塑一样的造型美感，可是舞者的心灵，也许就不在这样的舞蹈之中了。
    
    舞蹈的风格也许可以表现一个民族的普遍性格。黑人心思比较简单，容易自然流露自己的情感，所以他们的舞蹈与内心的交流比较容易。白人比黑人思维复杂，但是远不如中国人内心那么紧密，所以白人的舞蹈，比之于黑人少了一些情感的表现，尽管他们的舞蹈会用很多激烈的舞蹈语言试图表达舞者的情感，常常在形式上更为极端，却不能真正地表达舞者的内在情感。中国人是思维最为深刻，也因此框框最多的民族。所以我们的舞蹈基本上与内心是分离的，我们看到的优秀舞者，大部分以技术和舞蹈的优美而获得荣誉，看他们的舞蹈很少能够体会一种身心的畅快淋漓感。跳中国舞蹈的那些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给我一种木偶的感觉，除了看起来有些热闹，有些新鲜，不会在心里产生感动。这与我在看黑人舞蹈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如果你还没有看过一次黑人的舞蹈，我建议一定要去看一次，去体会那份激情和舞蹈艺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