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高中毕业年鉴
茹月/文

房太太的女儿就要高中毕业了，这四年一切顺顺当当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

每年两次，房太太去开家长会，坐在女儿的课桌旁，听老师象给学生上课一样介绍他们的教学情况，那情景就好像看到了女儿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在家长会上，房太太知道了每节课之间只有八分钟休息，刚刚够学生们从一个教室赶到另一个教室。他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急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聊天。每节课，都遇到不同的班级和同学，很难见到熟面孔。然后就是放学回家。在这个郊区的高中，所有的孩子们都坐校车回家，多一分钟也没法在学校里闲逛。本来房太太以为，学校这样安排是为了老师们早下课，早回家，后来一想就明白了学校的苦心。两千多个处在萌动期的男孩女孩，整天搅合在一起，过了四年都没发生什么故事，这最重要的一招，就是彻底除去让故事发生的时间。要说起来，美国就是先进，连整治学生都透着文明，不用说教那一套，从时间上全面消除可能性就行了。房太太现在非常满意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了，原来选择这个人口密度小，所有学生都要校车接送的学区，还有这个意想不到的，把问题杜绝在发生阶段的效果。

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结论，在女儿拿回毕业年鉴的那一天，就完完全全地被推翻了。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在八分钟里，也会有故事发生。学校对学生们的‘纵容’，更是让房太太大大地跌破眼镜。

女儿的高中毕业年鉴，是花了70元订购的。一向抠门儿的房太太很不情愿地掏了钱，心里想不明白一本高中毕业年鉴怎么用得了这么多钱，一定又是募捐的花招。可等那年鉴拿回来的时候，还真让她吓了一跳。这可是一本有500多页，全部彩色印刷的大部头。而更值的是，当女儿和她一起一页一页地翻看这本书的时候，从她的嘴里，房太太第一次知道了，在他们学校的楼道里发生了什么，原来并不是那么平静呢。

“妈妈，这是我的朋友，她已经怀孕了，准备毕业以后就结婚。”女儿好像觉得很好玩地告诉房太太。“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房太太很不满意。“可是她说我是她的朋友，我怎么能说不是呢？”

“你瞧，这是我们年级的恋人，是大家选出来的。”房太太搞不明白，在学校正式的出版物里，怎么能把恋人的大照片摆在那里？这不是鼓励学生们在学校里谈恋爱吗？她以为这不过是在搞笑。“他们两个真的是恋人们吗？”“当然是，他们总是在一起，还特别投入地在楼道里接吻。”“在楼道里接吻？你们学校有很多吗？”“妈妈，如果中国家长到我们学校的楼道里去看看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很多人在那里接吻，有的人轻轻地一下，也有很多人真地很长时间很热烈地接吻。”“那别人怎么办？”“没关系，我们都习惯了。你看这里，是课余八分钟的照片集锦，就包括接吻呢。”果真，在年鉴里，精彩的课余八分钟那一页，两个恋人热吻的照片和其他活动摆在一起。看来初恋，热吻，真的是美国高中生校园生活的一部分。

“妈妈，这就是那个男生，在高一的时候，他老欺负我。还有这一个，他在高二的时候给我递条子，要约会。”从来没听女儿说起过还有人给她递条子要约会，而且在高二的时候就有了。“那你怎么回他的？”“我以为他是开玩笑，没理他，后来他再也没来找我。”看来，平平安安地度过高中生活，还真不那么容易。

“妈妈，这是我最好的女朋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男人爱上她。特别是那些成年人，甚至是老头，老想跟她约会。可是，在毕业舞会的时候，她的伴侣是比她小俩岁的男生。”

“妈妈，这个男生大家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用药。”“真的？别人知道吗？”“大家都知道。是他自己告诉别人的，他很早就用大麻，现在好象开始用可卡因了。”“你们学校不是有毒品检测吗？”房太太知道女儿曾经被作过毒品检测。“大家说，学校专门检测不可能用毒品的学生，因为谁也不愿意惹麻烦。”房太太这下子可是吃惊不小，因为这个用毒品的学生，是女儿一个朋友的好朋友，并不是一个不挨边的人。

放下这本印刷精美的年鉴，房太太的心情没那么轻松了。原来初恋、接吻、怀孕、毒品，所有那些房太太曾经听说过的事情，都在女儿身边发生过。而幸运的是，女儿平安地走过了这四年，没有出现在这些故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