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玲 － 在美国踢出世界杯风采

今年五月的一天，我拨通了刘爱玲的电话，代表华夏中文学校请她作为嘉宾出席在新泽西举行的第五届全校田径运动会。她刚刚从加州比赛回来，还是爽快地接受了我的邀请。

刘爱玲的名字对于海外华人来说并不陌生，大家都记得在1999年的女子足球世界杯上，她和中国女子足球队对美国队的那一场比赛。那场比赛尽管中国队没有赢，但是美国队打得异常辛苦，在加时赛打平以后，只好以点球决定胜负，而美国队侥幸以一个点球赢得了比赛。事后《纽约时报》引用了美国队教练西科的话说：“美中两队都是冠军。我们为得了冠军而高兴，她们本来也有把奖杯捧回国内的可能。这是一场难得再现的比赛。”在比赛以后，刘爱玲流下了热泪，她为自己在离开国家队之前不能够实现当冠军的理想而流泪。刘爱玲在中国女足里穿10号球衣，是踢中场的，她的技术全面，是场上的灵魂人物。在世界杯中国队对挪威的那场比赛中，她左、右脚各一记精彩的远射被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称之为足球运动员射门的教科书。在世界杯以后，作为世界最有价值的女足球星，被称为“铿锵玫瑰”的她和中国女足的其他五名运动员一起来到美国，成为了美国超级大联盟的一名职业球员。她所在的费城CHARGE队在今年赛季中保持着第一名的霸主地位。而仍然穿10号球衣的刘爱玲，也仍然是CHARGE队里的灵魂人物，她是上场最多，也是进球最多的球员之一。因为表现出色，她曾经创下，在一个赛季的比赛中三次当选大联盟一周最佳球员称号的记录。

当中国的男子足球还在为进入世界16强而努力的时候，中国的女子足球提前成为了世界王牌球队。作为中国女子中唯一连续三届参加世界杯比赛的主力队员，刘爱玲是书写这段辉煌历史中的一人

6月2日，在RUTGERS大学的田径场上，我见到了刘爱玲。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在里面是红色的费城CHARGE队的10号球衣。在早晨的阳光下，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完全不是足球场上那勇猛的形象。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为柔和，语气平稳，看得出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几乎让我忘记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位世界级球星。这样一个典型的中国女子，是如何进入足球这样一个男子的传统项目让我感到很好奇？而她在美国踢球的生活更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我们的谈话是从她在美国踢球开始的。

茹：爱玲，你是什么时候来美国踢球的？是怎样被CHARGE队选上的？
刘：我是在2001年2月来到美国加盟费城CHARGE队的，现在是我在这里的第二年。1999年，美国为了推动女子运动项目，准备组建超级大联盟的女子足球职业球队。因此有目的的到世界杯上挑选外籍球员。当时被评为世界球星的7名中国女足队员中有六人被美国的球队聘请。
茹：我看报道说中国的女足是按照男子足球的打法训练的，因此非常讲究战术。这是中国女足成为世界强队的关键吧？是不是因为中国人比较聪明，很适合这样的打法？。
刘：我们的技术好确实是取胜的关键，但这也是逼出来的。足球与其他球类运动项目不同的是，我们有身体的对抗。比如说排球，也是很激烈的运动，但是两个队的队员在场地的两边，就不会产生身体的对抗。足球就不是了，正常的身体对抗是必须的。身体强壮的运动员在接触的时候就一定会占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女子足球队无法像其他项目那样请男运动员陪练。欧洲和美国的女足球员身体条件一般比中国队好，因此在接触的时候我们会处于劣势。我们必须在技术上领先才能够取胜。
茹：在身体的对抗中，会不会有小动作？如果出现了你怎么办呢？
刘：当然有啦。我们自己会知道有的球员在场上是故意伤人的。我们一般都很注意保护自己，尽量减少受到伤害。也有的人在气愤的时候就反过来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但是，我一般不会报复。
茹：你在中国女队里是以场上冷静，战术意识强著称的。特别是你的中远程射门堪称一绝，你有什么诀窍吗？
刘：我可能是有点踢球的天赋。我从17岁才开始练球。在那之前，在湖北的业余体校打篮球和练习田径项目。后来参加湖北女子足球队，在打全国比赛的时候被北京队的教练看中，主要就是因为我当时不过是一个业余队的队员，表现了很好的素质。当第一届世界杯的时候我被选进国家队。我很喜欢踢球，觉得是一种享受。在场上我比较灵活，能够把握住机会，因此射门成功的机会比较多。
茹：你参加过三次世界杯。在最后那场与美国队的比赛输了以后，你哭了，能说说你当时的心情吗？
刘：其实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哭了，队里的其他几名老队员也哭了。因为我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比赛了，这一辈子与世界冠军无缘了。作为一个运动员谁不希望能有一个世界冠军呢？我参加了三次世界杯，第一次是我们的运气不好，没有进入决赛。第二次，我们的运气和技术都有问题。到第三次觉得最有希望了，结果还是没有拿到，心里遗憾。世界杯四年才有一次，每一次我们都是怀着夺冠军的希望。赛前的训练很刻苦，一般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两个小时的训练。其他时间学习和研究各国的球队。赛前的准备可以说有点像卧薪尝胆，但是在比赛中却不一定能够如愿已偿。足球是一个集体的项目，很难让所有的人都不失误，遗憾也就难免了。不过当我真的面对最后一次失去的机会时，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茹：世界杯以后，你当选了世界球星这也是对你球技的肯定了。现在你又来到美国踢球，也许也是一种收获呢？
刘：确实是这样。在美国的这一年多时间，让我开阔了眼界。过去，我们常与美国队踢球，对她们并不陌生。但是来到美国以后，我还是学习到了许多新的东西。比如说，我了解了美国，学会了英文，学会了开车，对美国文化也有了很多接触。我在美国要独立生活。在中国的时候，球队把球员的吃、穿、住、和行，从头到脚包起来了。但是在美国，我现在是自己上街买东西吃，自己找房子住，自己买汽车，还要买汽车保险。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这对我是一个锻炼。
茹：你喜欢中国那样全包式的球队生活，还是美国这样自由的生活呢？
刘：我看两种都有好的地方。我当然喜欢美国这样，每个人独立的生活方式了，因为这样我会有自己的生活。但是，当我踢球累了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一到家就能够有准备好的饭吃，但是在这里我得自己做。
茹：你在美国踢球还是中国国家队的球员吗？
刘：其实国家队是根据世界比赛的需要临时组成的。平时队员都在各自的地方球队，一般在比赛的前1－2个月组建国家队。我们的工资都是从地方球队领取。我现在还是北京队的球员。我在地方队和国家队的时间平均是一半一半。
茹：你喜欢美国吗？
刘：挺喜欢的。美国的环境不错，女足运动的水平比较好。现在美国正式注册的女足运动员已经有70万。职业化的比赛将大大推动世界女子足球运动的水平。可以体现女足的价值。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锻炼。
茹：你想家吗？你先生也在美国吗？他会一直陪着你吗？
刘：刚来的时候想家。那个时候语言不通，也没有交通工具，所有的事情都靠自己做。美国的队友对我们很好，很热情。但是这里不像在中国的球队，如果来了外国的球员，大家一定会特别照顾，主动地叫上你，帮助你。在美国这里，我要提出来才有人帮助，老是麻烦别人很不方便。现在到了第二年，慢慢地已经适应了。我也买了自己的车。不过，我不开远路，主要是怕走丢了。我先生这次来美国探亲一个半月，马上就要回国了。他是北京国安队的办公室主任，也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在这里久留。
茹：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平时在家里是你听先生的？还是他听你的？
刘：我们是1998年6月结婚的。在我们家里很民主，两个人商量着办事。我先生人很好，也很支持我的事业。到现在为止，一直是他为我踢球让路。原来，我想等我不再踢球了，就去作教练，因为我比较善于思考。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当教练的话，还是要每天赔着运动员早出晚归，到各地去打球，那样我的家庭和我的先生还是会有很大的牺牲。现在，我想还是在办公室工作比较好，而且我想尽快有一个孩子。到那个时候，我会全力支持先生的事业。
茹：大联盟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呢？
刘：我们是一年签一次约。今年是12月底到期。不过大联盟的赛季是从4月到8月底，如果8月以后，没有作宣传的必要，我就可以回国了。
茹：中国人在与美国人打交道的时候，常常会有隔离的感觉，因为两种文化的背景不一样。你在与队友的交往中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发生过什么困难吗？
刘：我觉得美国的队友都很友好、热情。她们很单纯，不太会计较得失。我与所有队友的关系都很好。都是好朋友。我觉得最困难的是语言。在球场上很需要与队友沟通，但是语言不好，讲不清楚时，会很着急。我很欣赏美国队员自信心强的特点。中国的球员和中国的孩子们，在踢球的时候没有这么强的自信心。但是，也许因为她们的自信心强，有的人不一定踢得很好，也不听别人的意见。我说一次，如果她不听，也就算了。我调整自己去适应这里的打法和环境。
茹：你认为现在美国女子足球的水平如何？如果中国队再与美国交手能赢吗？
刘：其实从1999年世界杯以后，世界各国的女子足球都是处在新老交替的阶段。年轻队员的经验大多数不如老队员。比如，那时我们中国队比较成熟是因为已经打了许多次世界大赛。但是现在的中国队新球员多，因此水平不稳定，需要更多锻炼的机会。美国队员的特点是身体条件好，拼抢能力比中国女足强。这也许是因为她们的生活条件好，而且她们都是自己喜欢这项运动。中国队在技术和意识上比较强。如果中国队年轻的球员起来了，她们现在的身体条件也很好。就会有机会赢美国队。我在世界杯上没有实现的愿望就会实现。
茹：我知道很多人为中国女足抱不平。因为你们打出了自己在世界上的强手地位，却不能获得足够的关注。而中国男足好不容易才冲出了亚洲。进入世界32强，却是大众关注的焦点。在待遇上比女足要好得多。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抱怨？
刘：其实我没有太多的不满意。有时候想起来也许会有些念头，但是男足确实有市场，我们女足没有市场。因为男足的水平还是比女子足球高。打起来比女足激烈，观众比较多。在这方面我们没法比。但是我们还是很满足。起码我们得到了我们应有的荣誉和成绩。我感到很骄傲，也很自豪。

刘爱玲很快就赶回了费城。她尽管在前一天星期六的周末刚刚在费城踢完一场球。但是，在第二天的下午2 点又要练球。对于常人来说，职业球员的训练量是不可想象的。而刘爱玲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已经渡过了17个年头。成为世界球星，除了天赋的能力，优良的身体条件，刻苦的训练和个人的牺牲几乎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