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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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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洋
为了表示扎根农村干革命,来到农村的第二天,知识青年们就要求下地劳动。到了地里,知识青年们的和其他社员一起割黄豆。知识青年们一看,傻眼了,根本不像电影里那样,红旗招展,歌声嘹亮,人欢马叫的劳动场面。
瞎鸡换从家里带来了六把镰刀,一人一把。地里的黄豆稀稀疏疏,干硬的黄豆杆子,社员们一下子就割断了。看上去十分简单的活儿,到了知识青年们的手里,比上甘岭攻碉堡还难。 宝珠和李桂芝,双手拿镰刀,几次也砍不断黄豆杆,一不留心,把手割了个大口子。瞎鸡换让她们回去休息,她们俩坚决不同意。
“我们轻伤不下火线,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刻。”瞎鸡换一来没有听懂这俩个北京女知青说什么,看她们那么坚决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孟林张建剑锋和易秀,手上都被黄豆杆扎破了手。不到半天,知识青年们都累得直不起腰来。就这样过了十几天,知识青年们打磨下了身子,一般农活也能够干了。糜糜米饭也能够吃了,水也不觉得恶心,能够满口喝了。晚上在小煤油灯下,也能够看书写信。根据自己的特长,知识青年们都参加红柳村文艺队,担任角色,到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参加了火烧桥人民公社文艺汇演,孟林他们三句半《批苏修》,代表公社到海勃湾政府礼堂汇报演出,还得了奖。
眼看大雪来临,塞外显得格外寒冷,白毛旋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往脖子里扎。地里的活儿干不成了,全队社员都翻牛马圈肥。
知识青年们刚干了几天,接上级通知,农村实现红海化。一黑夜过去,第二天村子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知识青年们坐着三喜的大胶车,把从山上掏挖回来的红土稀泽开,在房前屋后涂写上了满墙大标语,家家户户屋顶上飘着红旗,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房上爬着白旗。
书写标语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知识青年们的头上。宝珠和李桂芝提红色颜料桶,张建和易秀书写。
人人头上戴个帽子,别个红五星,如果是红黄色相间的更牛气。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刚开始没有那么多像章,剪一个铁皮涂上红油漆,用黄油漆写上毛主席语录,焊上个别针带上。
孟林和剑锋心灵手巧,会用白铁皮砸五角星,制作语录像章,成形后再涂上红油漆,忙碌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
用木头做个书那么大的个相框,镶嵌上玻璃和毛主席像戴在胸前,劳动时也不放下,一不注意,磕碰坏了就犯了大罪。
贫下中农要写检查挖思想根源,在大会上做检查。如果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就罪上加罪,戴大纸帽子,挎黑牌子游街批斗。如果遇上武斗造反派,打你个半死。人们的思想觉悟空前高涨,最明显的是经过“破四旧和立四新”。
村子里二蛋要结婚,婚礼变得非常简单,不讲排场,几辆自行车一杆红旗就把新娘子娶回来了。
结婚仪式更简朴。在新郎、新娘向毛主席鞠躬致敬以后,才是向父母鞠躬致敬。
最热闹的场面是当主持人瞎鸡换和新郎官把数得见的几粒喜糖抛向空中的时候,你就看吧,本来还装得老老实实,其实却眼巴巴的盼着喜糖的青年小伙子大姑娘们,一下子就炸翻了窝,连蹦带跳,得意洋洋地抢喜糖。夺到手的还向别人炫耀手中的“战利品”。还有的老汉干脆就趴到地上,抢的更多。
小毛孩子钻裤裆见缝插针,跌倒爬起浑身土眉浑眼。有的人手被踩着了都不喊痛。
看热闹的小媳妇和老太太们,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腰,生怕一不小心笑叉了气。这时,真正显示出人的本来天性。
农村自从解放后,穷人翻身过上了好日子,可四旧我看不出来。
成群结伙的年轻人组织红卫兵司令部,不参加劳动,开始破四旧。那时,不少村民养了鸽子,可不是为了吃它。
老年人有说道:“鸽子四两肉,吃了祖祖辈辈还不够。”
养鸽子就是为了鸽子在屋檐下叽叽咕咕增加生气。可有人说是四旧,几天内,身首异处,斑斑血迹流满窗台。
高跟鞋被削成了平底鞋;烫卷发的女人,会被红卫兵揪起来,飞剪几下子就变成“红军”头。
大衣上的双排扣,不扣的一排装饰扣哗啦一下全部剪去。
本来少的可怜的《说岳全传》《三国演义》《红楼梦》等书籍全部被烧毁。知识青年们在城里早就干过了,现在轻车熟路,业务精通。
好车倌
红柳村的知识青年们,一个个进步很快。宝珠出席完海勃湾知识青年学代会,就被瞎鸡换推荐到红柳村小学任教,当了民办教师。
易秀老实听话,被瞎鸡换任命为生产队的实物保管员,很少下地干活啦。
张建经过考试,成绩优秀,到海勃湾二中学当了代课教师。只有李桂芝和剑锋在生产队劳动。
孟林学会了赶大胶车,协助三喜到火车站煤厂给生产队拉煤。
“噼啪!”
孟林把长鞭一甩,三匹稍马一使劲,头上的铃铛“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大辕马撒开四蹄,蹄下生风,一溜小跑。
老车倌三喜双手通在皮袄袖筒里,嘴里抽着大炮筒,眯缝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徒弟每一个动作,会心的笑了。
孟林更加得意洋洋,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手握长鞭唱起来了;
大鞭那个一甩哗啦啦地响呀,
走在了社会主义的大道上。。。。。。
孟林的举动,吸引了不少同路的车把式们的目光。有的车把式不知道孟林是知识青年,反而说道:“这个家伙疯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车把式经常住的车马大店-----红鞋店。孟林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车马店热闹非凡。城乡间运输工具全靠这牛车、驴车、马车。
牛车因轱辘笨重,也叫“二饼子车”。可让孟林大开眼界,只见这“二饼子”牛车,俩个木头轱辘,车辕是粗糙的榆木,车轴还得用胡麻油润。一路上,马车居多,有两套马车、三套马车,驾辕的都是身强体壮的骡子,马一般拉套。车老板们就像打扮自己小姑娘一样,在 牲畜头上装饰一些红缨穗或各色彩条,脖子上挂着一串响铃。这些车老板甩着长鞭,精神抖擞,神气十足。
路上,三喜告诉孟林:“起初,马车轱辘是木制的,人们称之为 “花轱辘车”,后来有了橡胶轱辘马车,人们叫它“大胶车”或“胶轮马车”,胶轮马车跑起来轻快、出路。“农村的孩子调皮,爱扒马车,车老板 一旦发现,用长鞭向后甩一下,清脆的鞭声吓跑了扒车的小孩,只有我不怕,跟着在后面跑,一直到马车跑远了看不见了,我才一个人回家,三年级一毕业,回家种地,手刚能够握紧鞭杆,就跟车干活当了车把式。”
车老板歇脚都要去车马店。火车站煤场周围有车马店好几家。红鞋店最有名,解放前就有了。过去不叫红鞋店,叫“刘巴子店。”听说红鞋店里有个苦命的小伙计,小时候,父母双亡,是个流浪儿。后来,被店主婆收留。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够在店里“喂 马打梢子,铡草解要子。”干杂活儿的。这个孩子没有鞋穿,店主婆有一双烂红鞋,让孩子穿。这小孩勤快,在店里干活就像风车车。一来二去,人们不叫刘巴子店,就叫成“红鞋店。” 刘巴子夫妻老了,孩子长大了,刘巴子把独生女儿嫁给了小伙计。为了报恩,也为了招揽顾客,新掌柜的故意穿红鞋。红鞋车马店都是四合大院,全部是土坯房二十余间。车马店内设有马棚、伙房、客房,院内有水井、铡草的工具等。收费按人数、牲畜数收取。跑长途的车老板都会自备草料和人吃的口粮。
车马店的伙房都是大锅 大灶。客人可以自己烧水做饭。每当做饭时,做饭的人一拨挨一拨,吃饭的人炕上蹲的、地上站的,猜拳喝烧酒的,热闹得很。住人的客房,都是顺山大土炕,能睡 十几个人,有两盘大炕的睡的人就更多了。夏天,客人头枕一块砖或自己的鞋子,和衣而睡。冬天,车老板们出门带上铺盖卷儿,羊皮袄、毡鞋也是必不可少的。车马店里什么人都可以住,卖旧衣服的、算卦的、以物换物的、卖烟酒做小买卖的。
说书的最受欢迎,有的店里专门给说书的免费住,为的是晚上说书,招揽更多人来住店。店内的马棚由专人管理,卫生干净。铡草、上夜草不收费。院里还有小铁匠炉,钉马掌、给车轱辘上铆钉很方便。大集体生产队车把式大多自带草料,喂夜草信不来店老板,因为“马不吃夜草不肥。”怕店老板克扣饲料。三天的草料,要细水长流,还要拿出三四斤玉米,向店老板换三四斤豆腐吃。红鞋店老板杨松 脾气好,为人处世很仗义,车把式都愿意与他打交道,车马店开得红红火火,一年四季生意兴隆。
车马店的老炊事员李东田,一边飞动着菜刀,看着孟林,乐呵呵地说:"你是新人吧,够年轻的,一看脸面,是个知识青年吧。孟林好生奇怪顺口说道:“你怎么看我像知识青年?”
李东田说道:“俺在店里干了十多年,天天跟庄户人打交道.你看庄户人,眉头上挽着疙瘩,破衣烂衫。如今,唯有知识青年,个个脸上嫩得出水,身上衣服干净。”
端午节
过罢大年,忙完春播,转眼之间,端午节来到了。红柳村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都开始为过好端午节忙的昏天黑地。四喜妈妈一大早,就让四喜去火烧桥供销社购江米,白糖,还要红枣葡萄干蜜枣一样不少,说是要招待知识青年。 四喜知道,就得提起做好准备,如果晚了,知识青年们就会被其他农户抢去。
农民,憨厚朴实,历来好客,尤其喜欢那些个出门在外的人们,逢年过节都当亲人一样。招待这些外来人,就好像是招待自己的亲戚朋友。四喜妈妈常常说到:“哎,这些知青娃娃们平常吃不上喝不上,那如我们守家在地,这些娃娃无远价近跑到这里做什么,家里的爹妈舍得吗?”一见到知识青年们的面,就问这问那,嘘寒问暖,有什么困难找婶子来。知识青年们,也把妈妈当亲人看,一见面就问好。知识青年们一到四喜家里吃饭,妈妈都要亲自看他们吃,一直要他们吃的眉开眼笑,说是肚要爆炸了,在一阵欢歌笑语中,让他们离开。
端午节来临了,四喜记得小时候端午节也吃凉糕,由于生活贫困,没有现在这么隆重。一般老百姓在头一天下午,把已经用酸浆发酵好的糕米淘洗干净,烧开了水把糕米下入锅里,不停的搅拌,防止糊在锅底。这种做凉糕主要的原料是糜黍子,在北方地区是专门做年糕用的,它黏性大,颜色金黄糅劲大,既好吃又好看。等火候到了,粥也熬好了。妈妈把案板洗刷的干干净净,上面抹上胡麻油,趁热摊到案板上,再把泡好的红枣和葡萄干压入凉糕表面。妈妈又煮一锅江米粥,分层摊在案板上,红白相间非常好看,上面撒上青红丝白糖等更招人馋虫。知识青年们被小诸葛家抢去了。
四喜有点沮丧。妈妈说道:“如果给吃,远在天边子上也能够吃上,不给你吃守在锅边也吃不上。早上的凉糕晚上吃,也是一样。”四喜听了,笑嘻嘻地去忙碌去了。一大早,四喜起身到树林里折柳树枝,回来摆在窗台上,还要顺便挖一箩筐艾草,晒干了当药材。小弟弟早已盼着吃上凉糕,大人们在忙着做凉糕的时候,小孩子是围着锅台团团转。不用大人吩咐,炉灶里没有柴火了,猴急猴急的抱来。需要加水了,眼疾手快不误事。看着孩子们这样的乖,大人们看出来了他们的鬼心思,把热乎乎的粥舀上半碗,稀里哗啦下了肚,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锅台,去找小伙伴去玩。
农村人过端午节,没有什么文化含义,更不知道屈原是何须人也。也不向南方有的地方在祖先灵前点燃香火,搞许多的纪念活动。不过也有许多的讲究,首先是这一天,人们早早的起来,去地里掏回艾草,折回柳枝摆放着窗台上。听老人们讲,这一天的艾草,晒干了药性最好,尤其用在针灸上。四喜小的时候,每年窗台上堆满艾草,爷爷把艾草编成草绳,阴干了熏蚊子。现在,喝熏黄酒的习俗也淡了。还有一个习俗一直到现在还在发扬光大,头一年聘出去的闺女,端午节这一天要回娘家躲端午。女儿早早地回到了娘家,一家人乐乐呵呵,女婿有时候也跟上沾光,夫妻双双回娘家,好吃好好招待,正向儿歌里唱的:女婿上门,鸡鸡头疼。
张建对小诸葛说道:据资料介绍,端午节纪念的人物众多,有东汉孝女曹娥,相传她十四岁时,父亲溺于江中,数日不见尸体,曹娥昼夜沿江号哭感天动地石人落泪。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五日也投江,三日后抱出父尸;也有的说,是春秋时吴国忠臣伍子胥含冤而死之后,化为涛神,怨气冲天,掀起了巨浪,世人哀而祭之,故有端午节。还有一种说法是在江浙一带流传很广,五月初五是古代吴越地区“龙”的部落举行图腾祭祀的日子。五月初五是个大不吉利的日子,在此日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并且人们还避“端五”忌讳,称之为“端午”。刘德谦在《“端午”始源又一说》和《中国传统节日趣谈》中将端午归结于“夏至”一说,认为端午不一定是纪念屈原,是由于屈原老先生人性最好,关心老百姓,口碑极好,人们也愿意把这一纪念日归之于他。
至于近代以来有将女诗人秋瑾与屈原一道合并纪念,对这位爱国的民族诗人的更加热爱了。然而,我认为纪念屈原一说最深入人心。端午节赛龙舟,是个盛大的聚会。可是,我们北方人没有这个福气,不能够参加,只好在电视上过过眼瘾。有机会,亲自去看看。端午节这天,除了赛龙舟,还有其它的多彩活动,如跳钟馗、打马球、射箭等。现在,端午节已成成了法定节日,一定会赋予新的意义。
晚上,知识青年们来到四喜家吃凉糕。张建说:凉糕晚上吃,风味更好,更筋道,更甜。
村的味道
知识青年们不仅喝惯了农村的敞口井里的水,还知道了许多农活谚语:“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春风麦入土,立夏不种夏,犟种十来下,“头水浅,二水赶”“锄头自带三分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连农村方言土语都能够听懂,甚至学得惟妙惟肖。根本听不出来是本地青年还是,还是知识青年。知识青年们的衣服,可以十天半个月不洗,头和脸可以三天五天不洗。出言吐语可以当地青年媲美粗。特别是熟悉了农村酸粥的味道,从质上起了变化。
过去一到老乡家吃饭,闻见酸粥的味道就要呕吐,说是米臭了。经过多次吃,不仅适应,还喜欢上了这一口。
酸粥的味道,是乡村的味道,一个时代是一个味道,它总让人咀嚼不透,品尝不够。大集体时代的乡村味道,就是一碗酸粥,一瓶乌海二锅头老酒;一杯川字牌砖茶;一袋浓浓的呛的人咳嗽的老旱烟叶子。只要你仔细闻闻,这些味道,酸,辣,苦,甜组合在一起,成了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味道。最难忘的,还是那一碗酸粥的味道。那一碗酸粥,养育了千千万万的农村人。
那酸酸粥中透着甜,透着生活的乐趣。酸饭是内蒙古西部区民间特别喜食的家常便饭,味酸开胃、清凉下火。制作酸饭的原料主要是糜子和黄米,以糜子为佳。河套地区的酸粥,相传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到河套的开始流传的。山西河曲人吃酸粥还有一个故事:北宋年间,辽兵经常入侵。一次,老百姓正在淘米准备做饭,忽有辽兵来袭,老少丢下尚泡在水中的糜米尽皆出逃。几天后兵退还家,发现浸泡在水中的糜米已经发酵变酸,想丢掉又舍不得,将就煮熟,权且充饥。出人意料的是,做出的酸米饭精气凝聚、黄亮坚韧、异香袭人、酸爽可口,色、香、味俱全,人们顿时愁容化作笑颜。从此后,酸米饭便载入了河曲传统饮食文化的史册,世代相传,延续至今。
“酸米饭”是河曲独有的,河套人喜欢的。酸米饭可分为酸粥、酸捞饭、酸稀饭三种做法。酸捞饭和酸稀饭,通常在夏天吃, 酸粥则是一年四季断不了的一口早饭。
酸粥上面可以抹辣椒,芝麻酱,紅腌菜等。爬山调里唱:“山药酸粥辣角角红,你是哥哥的心尖尖上的人”。“喝酸米汤口不渴,想妹妹想的心难活”。煮好的酸粥酸得纯正,酸得地道,河套人对它情有独钟自不必说,外乡人品尝后也是赞赏不绝。
酸捞饭的副产品——酸米汤尤其值得一提,用笊篱捞过煮熟的酸米饭后剩下的汤,堪称酸米饭之精华。从中医养生学的角度讲,酸米汤具有益气、养阳、润燥、清热、解毒、防暑的特殊功效。农村姑娘皮肤水嫩,这和长年累月吃酸米饭喝酸米汤有着密切的关系。
吃酸米饭有两样好处,一是非常耐渴,早上吃酸粥,在田里干半天的活,也不会觉得渴。炎炎夏日喝一碗酸米汤特别过瘾,尤其在夏天割小麦时候,什么饮料也比不过这酸米汤。每天一早上,酸粥的味道弥漫整个村庄。只要天气一转暖,大多数的男人们不愿意坐在自己的炕头吃这碗酸粥,端出来和邻居们一边叨啦一边吃。看看谁家的酸菜有味道,谁家的辣子辣。说说笑笑中,推推让让中,一大碗酸粥进了肚。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规定,农村人吃酸粥是一人一个碗。
第一次做酸粥,向别人舀一点酸浆作为引子。如果没有,需要自己用少许食用醋加温开水,在陶瓷罐浆米一二天,有点酸味了再做粥,然后把浆米汤倒出一小碗,其余全部倒入锅里,锅开了把米汤舀入陶瓷罐,加入米,再加入那提前舀出的浆米汤,放在热一点的地方发酵。
你还不要轻视煮酸粥的技术,一要火慢,大了容易糊底。二要勤搅动,朝一个方向。三要水量适中,多了太软,少了发硬。这样做出的酸粥软颤颤,黄晶晶,有味道。“酸米饭”给家乡人心里刻上了印记,家乡人无论走到哪里,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它。有一种情愫就会弥漫开来;“酸米饭”情结,其实是一种思乡情结。是的,只要乡村还在,乡村的味道就永远不会消失!
忆苦饭
深秋的农村,风景美如画。白杨树高大挺拔,笔直的杆儿,透着农村人的彪悍顽强。红柳像农村女人,细腻柔和的枝条,茂盛地生长着。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温柔地滋润着万亩良田。
甜菜丰收了,又是一个忙碌的季节,起挖甜菜需要更多的劳力。知识青年们和社员在一起,收获着甜蜜。空气湿润的早晨,玉米棒子变黄了,高粱穗子血红了。大豆摇铃,金豆豆个个饱满,就要炸角角。葵花盘盘成了古铜色,就像饱经风霜老人,满脸皱纹,富贵吉祥。几块收获过后的庄稼地里,牛羊在撒欢,自由自在地觅食,争抢着可口的,人们没有收获净的粮食,甜菜吃。在丰收忙碌的季节里,为了加强人们阶级斗争意识,绷紧阶级斗争这根琴弦,公社接到通知:丰收不忘过去苦,吃忆苦饭。
“吃忆苦饭,”这个任务一下达,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知识青年们的身上。张建是中学语文教师,忆苦饭的典故,如数家珍。据传说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坐上龙椅一阵后,发现自己食欲大减,山珍海味也不识其味。御厨们拿出全部看家本领,翻遍宫廷菜典,也做不出皇帝爷能够胃口大开的好饭好菜。皇帝爷郁郁不乐。再看那些一起吞糠咽菜,浴血奋战的贫穷的弟兄们做起官老爷后,更是喝酒三五碗不醉,搓麻通宵不累,小蜜十个八个后备,腰里的银子成堆,衙门的事全给师爷们推。这样下去,他不敢再想下去!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道圣旨,恩泽四海:圣上请文武百官吃饭,是有名堂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皇上没有忘记老哥们,一起打江山的穷苦弟兄们一跳多高,头向后仰的时间长了,眼睛都发麻。“珍珠翡翠白玉汤”皇上一次就吃好几海碗。
一定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吃腻了,想吃点过去的那玩意儿,再说也许是想见见咱老哥老弟,找个由头招我们去见个面。御膳房备好的珍珠、玛瑙、翡翠一粒也没用上,让他们把宫里各家各户近些日子的剩饭剩菜全取来,不够的话,潲桶里挑些上好的也行,大殿前架起了大锅,有红如玛瑙的胡萝卜,白如珍珠的饭粒,绿如翡翠的青菜;五彩缤纷,粘糊糊、明晃晃、油亮亮。如果不看他们操作,远远望去真还能口味大开。等待侍臣们把这粘乎乎的汤一碗碗送到大臣们面前,大臣们皱起了眉头,裂开了嘴。
皇上交代过,早饭谁也不能不吃,先吃者有赏。大臣们等不得皇上吩咐便赶紧咧着嘴吃,迟早得吃,还落得个“积极分子”和“中坚骨干”,再说这也是一个面对面的面子工程,不能落在别人后面,不好吃也得赶快囫囵吞下。一个个狼吞虎咽,热汗淋漓,直呼:“好吃!好吃!!”这时皇上发话了:“我不是糊涂了,更不是拿你们开涮,现在是油口吃倒泰山,让大家先吃点苦,不要忘记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群臣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急忙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吃“忆苦饭”,皇上借以警告众卿不要忘本,要记得过去的苦日子;还有人觉得即便是龙肝凤胆,皇帝爷也食不甘味,当然都不敢开口,是从眉目传情中彼此沟通和心领神会。让全国百姓都知道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多想想现在比从前已经大有好转,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吃亿苦饭不是朱元璋这个放牛小子独创,古时候有“卧薪尝胆”的故事,今天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年代苦菜熬糠糊糊的忆苦。 瞎鸡换决定,忆苦饭就在知识青年们那里做。因为那里锅大,旁边有现成桌椅板凳可以让全队二百多口子人使用。孟林和易秀负责食材,拿什么作为食材,一时半会难住孟林和易秀。瞎鸡换知道了,吩咐改改去刚收割的地里,把快开花的苦菜挖一罗筐。再把乌达木家里的一个不要旧枕头拆开,里面倒出了许多粗糠。烧开了水,几种食材一搅和,忆苦饭做好了。瞎鸡换指定了几个苦大仇深的老贫农,在忆苦饭前发言。
宝珠和李桂芝俩个女知识青年负责烧火做饭,也不是难事,早已是业务精通,轻车熟路。一切准备就绪,忆苦会开始了。生产队里的地主富农头低着,脖子上挂着子牌子,在他们的名字上面,画着红叉。接受社员们的批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就是瞎鸡换他爹带头发言,忆旧社会的苦。首先是苦大仇深的老贫农忆苦,声声血,字字泪。听完报告再吃亿苦饭。只见老人颤巍巍走向台来,指着地主分子申万声泪俱下:
“好你个老地主申万,解放前是吃人不吐骨头呀。只让长工没死没活白天黑夜给你干活,在吃的上克扣,人们骂你小子你知道不知道?““知道,知道,知道。。。。“老地主申万连声应到。“知道你妈个x,人们说你们家是,早晨酸粥,中午糕,晚上捞饭拿油炒,长工都骂你小子是吃人不吐骨头。。。”
一个小女孩听了说道:“妈妈呀,比我们家吃得还好!”小女孩的妈妈听见了,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把小女孩嘴堵住,一溜烟跑到会场外,把小女孩一顿好打:“再胡说,撕了你的嘴!”吃忆苦饭,生产队过去搞过,社员们也就不奇怪了。一个个心知肚明,还是非认真,气氛异常严肃。过去一个社员说了一句风凉话,带了高纸帽子游街,在火烧桥学习班劳动改造了俩个月。“打到地主申万!”口号声此起彼伏。忆苦饭开始前,瞎鸡换讲话:“别忘记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尤其是知识青年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多吃点。谁吃得多,对旧社会就更恨,阶级觉悟高。”瞎鸡换讲完话,带头盛了一小碗,走过去到后边吃。张建和孟林各自盛了一碗,实在难以下肚,象征性吃了几口,躲在后边看社员们怎么吃。正好易秀和剑锋外出,没有赶上这顿忆苦饭。只见年龄老的社员,确实过去吃过糠咽过菜,眉头一皱,也就把半碗吃掉了。年轻人就不一样,象征性闻了闻,吃了一俩口,站在那里发愣。
小孩子们纯粹不吃,在大人们严厉目光下,闻了一闻,吃在嘴里又吐了出来。宝珠和李桂芝俩个亲自做的忆苦饭,知道这糠是老汉枕过多年,人油腻味恶心。几次差点吐了,吃忆苦饭的时候,盛了后趁人不注意,迅速把饭倒掉,假装吃得很香。瞎鸡换大声说:“锣鼓要打在点子上,好钢要用在刃子上,最精彩的发言也就是压轴戏就是知识青年发言。”根据惯例,剑锋首先发言,一来文采好,二来是红柳村知识青年小组长。剑锋清了清嗓子,语句沉重:“各位老乡叔叔大爷,大妈婶子们,知识青年战友们,我们 告别了漫天的飞雪,告别了校园。
来到了红柳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像温暖的阳光洒在禾苗上。我们都感到万分的自豪,无比的幸福。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急,我们这美好的生活来得多么不易啊!我们 忘不了雪山草地上,革命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刚才听了贫农老大爷的发言,看看今天孩子们能够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是靠无数的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在万恶的旧社会,我们劳动人民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剑锋还根据自己家的历史的历史,讲述起了:“在吃人的旧社会,我家爷爷奶奶也吃不饱穿不暖,有一天,我爷爷三天没吃饭了,凶狠的资本家还逼着我爷爷做工,我爷爷一边打着铁一边昏过去了,万恶的狗腿子还踢了我爷爷一脚,不给一分钱工资,把我爷爷拖到马路上,后来被好心的人救到家里。”
“我们要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社员和知识青年们振臂高呼。
剑锋在最后还引用当时最新流行的:“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社员们听了剑锋的发言,都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还是人家知识青年,有文化,有水平,听得也顺耳。
知识青年代表发言后,又一阵口号呼喊过后,瞎鸡换大声宣布:“吃忆苦思甜饭现在开始!”
知识青年们好生奇怪,红柳村二百来号人,光大人就占了一半多,一人半碗也要吃他个底朝天,非砸了锅不可。谁知道,这忆苦饭越吃越多,本来一下子把多半锅盛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成了多半锅。原来是不少社员根本没有吃,装模作样后,又倒回锅里。是啊,人不能够吃,是猪好饲料,喂老母猪的二大娘,但来了猪食桶,全部挖了去,乐呵呵地走了。
人们吃完忆苦饭都不回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好几摊扑克,他们“造板”的造板,“打升级”打升级,就像过年一样红火热闹。瞎鸡换让改改她们把锅碗瓢盆全部洗刷干净,又让人去找老聚生。“队长,老聚生去医院没有回来。”
“啊!”瞎鸡换抓了瞎,看看在场社员,又皱起了眉头。生产队里杀猪宰羊,全靠老聚生,他不在,下午“思甜”饭要误事,给好事的人落下话把子,找借口,抽炉条,让自己下台。“谁能够杀羊,给记十五个工分,羊血作为奖励。”瞎鸡换朝社员说道。社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原来是因为杀羊的事情,知识青年们这才恍然大悟。“我来!”孟林自报家门。“你?!”
小试军刀
红柳村二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向孟林射来。不用嘴说,心里打鼓,一个知识青年黄毛娃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瞎鸡换也是十二不相信,认为孟林在开玩笑。孟林又说道:“不用杀羊刀,我这里有多功能军用刀。”孟林说罢,从腰里摘下来多功能军用刀,往开一打,小刀有三寸来长,杀羊完全没有问题。
老羊倌早已把羊群赶来,有人把最肥最大的一只羊抓来。孟林从屋里拿出来一根筷子粗细的麻绳,把准备杀羊的地方打扫干净,让人把羊拉在跟前。孟林弯腰双手把羊一侧的前腿和后腿同时往高一拉,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瞎鸡换还没有看明白,孟林把羊的四个蹄子交叉在一起,麻利地捆绑住了。左右饶了俩个圈,打了个猪蹄扣,羊就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啊呀呀,这小子还有俩把牙刷子了。”不知道谁在开玩笑。
“三把,五把,十把也有”人们在附和着,起哄着。打扑克的也不耍了,晒太阳的也不晒了,拉呱嘴也不拉了,大人娃娃们都来看孟林杀羊。孟林站起了身,朝瞎鸡换说道:“找个拿水盆的接羊血,准备点热水灌羊肠子。”
“我来!”孟林扭头一看,是秀芳姑娘。秀芳姑娘从家里拿来了一个新不锈钢盆,里面放了点盐,还倒了一点冷水。孟林一看满意地笑了。孟林左手在羊脖子上轻轻一模,固定住了羊,右手举起军用刀,轻轻地一扎,锋利的小刀就扎进羊脖子。羊血像喷泉,喷的很远,秀芳麻利地把盆子接上。羊还在挣扎,拼命地挣脱这死亡命运。沸腾的血打着旋,在盆里流淌。孟林一抬头,秀芳把盆拿开。羊血不能够再接,因为血成了死血,再接就脏了。羊血溅到孟林的袖子上,也溅到了秀芳的手上,他们俩你看我,我看你,秀芳羞涩地低下了头。
羊轻轻地抖动几下,眼睛磁了。孟林解开绳子,喝了一看张建端来的酒,拉起羊腿,划开一个小口,吹起气来。三大口俩小口羊就变成了气球,四脚朝天。孟林把用食指和中指把羊的腹部托起,右手开膛破肚,扯苦肠。老聚生帮助取出来心肝五脏。砍羊肉自然有力气大的年轻人,不到十分钟,砍完了,下锅。转瞬之间,羊变成了肉。肉变成了美食,也就这么平常。生,死就是一层窗户纸。孟林小试军刀,让农村人大开眼界,再也不敢小看知识青年了。孟林在知识青年中来说,是出众的。在红柳村村民的眼里,这个白面书生有“俩把牙刷子”,不但口才好,出言吐语文雅,又和老百姓和睦相处,没有一点知识分子臭架子。
“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大小批判会上,剑锋都是带头发言,成语连串,妙语连珠,也能够和当前政治形势紧密结合,很快就成为知识青年小组长。由于家庭出身工人阶级,受到红柳村党支部的重视,成为了预备党员。这一切,都被宝珠看在眼里,深深地爱上了剑锋。剑锋虽然没有表态,对宝珠的进步是无微不至地关怀,让她参加了红柳村青年学雷锋小组,科学实验地的负责人。
这一天,剑锋和宝珠不约而同,到黄河河畔挖苦菜。这几年的锻炼,知识青年们也对苦菜情有独钟。学习农村人的传统做法,把挖回来的苦菜芽芽,用开水烫一下,拌上胡麻油炝辣椒,再淋几点山西老陈醋,一盘素油调苦菜就色香味美,老幼都喜欢吃。
掏苦菜
塞外的春,是从一支苦菜芽芽开始。
当大江南北冰雪消融,桃红柳绿,候鸟返回,春天来临的时候,塞外的春天,是一支苦菜的嫩芽芽破土而出。
春天,由寒冷变暖,预示着四季的轮回,充满了绿色的渴望。
更有一层深刻的含义,一年四季在于春。
塞外的春天,寒风凛冽多,遮天盖地的沙尘暴多。那一丝春,体现在苦菜芽芽上。
在向阳坡坡上,一支支嫩绿的苦菜芽芽,迎着寒风残雪,倔强地从地下冒出。
宝珠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兴奋地说道:“剑锋呀,好多好多的苦菜。”
是啊,知识青年们一冬天就吃酸白菜,土豆黄萝卜,也就多半年了!没有吃过一苗青菜,这刚出土的苦菜,就是最好的佳肴美味。咋能够让他们俩不兴奋呢?当地娃娃们,一看苦菜芽芽,也是欢呼雀跃:“三月三,苦菜芽芽爬上山。”
提筐拿蓝,成群结队到杨家河畔,到沟渠的向阳弯弯掏苦菜。随着孩子的欢快的脚步,“呼啦”一下,春天就来到了塞外。
凉调苦菜下酒最好,满口清香回味无穷。
满足了味蕾和肠胃的需要,更激发了人们对整个春天的希望和触觉。现在城里的人们,也不蜗居在高楼大厦里,不管老太太也好,年轻的媳妇和红男绿女们,一到星期天节假日,开着私家车,成群结队来到郊区挖苦菜芽芽。
在挖苦菜芽芽的同时,剑锋和宝珠感知春天,看农家鸡鸭欢歌,池鱼跳跃,桃红柳绿,一切苦恼和不快,都丢掉九霄云外。
塞外的春天,从一支苦菜芽芽开始。人们从苦菜芽芽的清香中,感受春天的气息。春种秋收,都是从一支嫩嫩的苦菜芽芽开始。一切繁杂事物,都是从一个细节开始。夜幕降临时,剑锋和宝珠漫步在黄河河畔,观望步入夜色中的村庄树木,闻着散发着幽幽的泥土的清香。再望漫天星斗,透过深邃的夜色看着火烧云在千变万化,让他俩感到一种静谧中夹杂一丝丝神奇,一种冲动,一时半会又难用语言表达。
他们的思绪也如同天上云彩变幻一样,忽而波涛汹涌,忽而散漫随意。河套的黄昏,有着无数的色彩和温馨,令他们留连不舍。
有多少多彩的人生值得无穷的回忆,就像在美丽的黄昏,轻轻地铺展着思绪的长卷,向夕阳脉脉地倾诉人生的悲欢离合,不尽的酸甜苦辣……
剑锋喜欢用笔讴歌生活,展示人生,有不少诗歌散文在报刊发表。在他的笔下,流淌着阳光雨露,流淌着人世间的真善美,祖国处处充满阳光,为第二家乡锦上添花。
宝珠出身在北京,家庭条件好,父母亲都是干部,她舒展梦想的翅膀,放飞心灵的希望。是啊,我们没有理由抱怨过去,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多想一点开心的事,在革命的征途上披荆斩棘。看看这些当地老百姓,一代又一代的饱满激情与斗志,给人奋进,给人动力。喝酒抡碗,吃肉抡盘,天大的过节,一笑就完。农村,是一部写不完的书,又是一首抒不尽情的诗。春的温柔,夏温暖,秋的浪漫,冬的纯情,构成了河套自然豪放的人生。
如今,知识青年们,是喝黄河水,吃五谷杂粮,更应该向农村人那样。在漫漫的人生路上,克服困难,在艰苦中获得喜悦和慰藉,充实了自己的生活,陶冶了自己身心,但更重要的是给自己无穷的乐趣。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剑锋说道:我再不会写“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词句。宝珠说道:我只会心存希望,感恩生命。他们俩牵手漫步,都把将灿烂的一面展现给身边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他们的心里温暖如春。
黄河畔老柳树也在祝福他们,人生之花绽放得更鲜艳多彩。
样板戏
农村人最爱把爱占小便宜,人的道德品质不好的人说成:“不打脸子(化妆),什么戏都敢唱。”红柳村的文艺宣传队可不是这样,每次演出,都要化妆。因为文艺宣传队队长剑锋把关严格,宝珠工作认真。化妆需要的油彩,颜料都是宝珠母亲从北京寄来的,质量好,颜色鲜艳。
宝珠的父母都是文艺爱好者,地地道道的京剧票友。生产队的后生和姑娘们,自己不用花钱,化妆好,就等于演出成功了一半。
一招一式,宝珠亲自辅导。每一个节目的内容,剑锋亲自把关,还自编自演好几个节目。红柳村文艺宣传队,这是“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附近生产队都来请,多次代表火烧桥人民公社参加杭锦后旗文艺汇演,都能够抱回大奖状。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柳村文艺宣传队就能够把整本戏唱下来。
周二蛋人长得英俊,悟性也好,看了几场《智取威虎山》,戏词记住了一多半。剑锋又耐心辅导,活脱脱一个杨子荣。他的妹妹周翠芝,也是有艺术天赋的,经过剑锋几次辅导,可以上台演唱《红灯记》李铁梅的唱段,获得了老百姓的好评。知青第一次离家在农村和农民一起过年。晚上集体熬年,演出文艺节目。演出结束,知识青年们被社员一抢而光,一起过年。
大年初一开始,社员们热情邀请知识青年们到各家吃饭。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年轻的生产队副队长像每天早上召集出工时那样大声喊着叫人们去看戏。 几个年轻社员举着二尺多长的木棒子,棒子头上缠着一根铁丝,下面拴着一团破布,浸了足足的柴油,这是村里人们做的火把。
大家跟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五六里外的红柳村生产大队部走去。大队所在地设在第八生产小队,满清时期的称范三疙瘩。
大队部院子里坐南朝北盖了一个大戏台,石头地基三尺多高,台面有八米多宽、六米的进深,戏台左右各立着一棵直径一尺半的圆柱子,油着大红漆写着大标语。
大队妇女队长李四女既是演出队负责人,又是演员。其他生产队演员也是当地的农民青年,指导排练离不开剑锋。别看演出队的人没有听过、看过样板戏,就是敢演。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绿军装,还有几双军用大头鞋,木匠打了几支仿三八大盖枪就开戏。
民兵连长段永,也不含糊,和瞎鸡换一商议,打开了民兵枪械柜,拿出来几支拉不开枪栓三八大盖,演戏用上了真家伙。周围好几个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他们站在雪地上揣着手,仰着脖子瞧着台上看,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更是玩的昏天黑地,台上的戏还没有开打,台下几个娃娃已经打得趴在地上,让家里的大人拉开了。
台上的横梁上用铁丝吊着大碗,里面盛着柴油点着火,共俩盏,在寒风中晃荡着。台下场院周围也点了几支火把,台上台下灯火通明,令人想起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土匪们在威虎厅:
“厅里点灯,山外点明子……”。
戏开演了。
乐队里孟林拉小提琴,在农村格外引人注目,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个洋玩意。一个人拉四胡,一个人拉二胡,还有锣、钹、鼓,真有那么回事,可是说是最高规格的乐队了。演的是二人台居多,旧瓶装新酒,旧调子配新词。红柳村的《红灯记》选段,是晋剧加二人台。只是不管什么唱段全是一个调,从“提篮小卖”换词不换调地一直唱到游击队接应了铁梅和密电码。
密电码用布裹一本书,放在台上的凳子上,用块大布蒙上。
最惨烈的是李玉和赴刑场的戏,演员脖子上戴着拉农具的真铁链子,“稀里哗啦”有好几斤。农民们看得如醉如痴的,演员演的汗流满面。 忙过过大年,生产队在俱乐部墙上写着醒目的大标语:“阶级斗争是纲。。。。。”
忠字舞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村民们就要早请示和晚汇报。早请示和晚汇报是一种对毛老人家“表忠心”的祝颂礼仪,例行程序,人们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每天早晨,全家男女老少,包括病人,只要那坐起来,都要手拿毛主席语录本,面向毛老人家像,向毛老人家请示一天该怎么生活,怎么做事;晚上再汇报一天做了什么,做得怎样,有什么问题。具体做法是,全体参与者都站在毛主席像前,站成一个方阵,鞠躬行礼。手握红宝书举过头顶三呼:“敬祝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他的亲密战友、我们的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为了表示忠心,村里一伙年轻人和知识青年们,半夜不睡觉,把生产队刚盖好的猪圈拆了重盖,扩大了圈舍面积。第二天生产队长发现猪圈被人翻盖,由于天黑看不清,歪歪斜斜,可是还是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作为无名英雄向火烧桥公社汇报,成了典型事例,大小会议上表扬,事迹被还报纸刊登,被广播站报道。
到了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压塌了猪圈。幸亏一上冻,猪病死的病死,没有死的杀了给社员分肉吃,不然损失就大了。谱写成歌曲叫“语录歌”,人们早请示晚汇报后必须唱。大小会前后要唱,劳动时更要唱。 给社员教语录歌,成了知识青年们的首要任务。毛主席语录小红本本,成了宝贝。谁得到了,比娶上老婆还要高兴。
刚一开始,没有毛主席像章,农村人没有办法,孟林剪一块薄铁皮,用红油漆涂好,再写上黄油漆毛主席语录,铁皮后面焊上别针。做好后,戴在胸前,那个神气劲要多高有多高兴。“忠字舞”于“文化大革命”初期兴起。到了农村,正好知识青年们已经熟悉了这种舞,边唱边手舞足蹈,以表达对毛泽东的“忠心”。
跳“忠字舞”时,每人手捧《毛主席语录》,胸配毛主席像章,边跳边唱当时最流行《心中的红太阳》、《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等歌颂毛泽东的歌曲。在有些地方、有些单位除了所谓“革命对象”外,人人都得会跳。有个说法是“跳好跳不好是水平问题,跳不跳是对毛主席忠不忠的立场问题。宝珠和剑锋就是最好的教练。
忠字舞更有“意思”。一时间全国上下、大江南北,不分老幼、男女,少则几十人、多则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会跳的、不会跳的,会唱的、不会唱的,一起甩动手臂,引吭“高歌”(很多人是在乱哼哼):“雪山升起.....起...红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唱....”,伴随着“歌声”,“舞者”有向上的、向下的、朝左的、朝右的,往前的、往后的、弯腰的、挺肚的。那声音活像和尚念经,那场面活像练“神功”。新地供销社有一个姓贺职工,正在打扫家,通知去跳忠字舞,
他说:“我一会儿去跳。”来人告诉他一会儿人家跳完了。这个姓贺职工又说:“完了不怕,一会儿我和我老婆跳,补上。”当时造反派头头发说姓贺的职工是对毛主席的亵渎,结果被戴上了“现行反革命”帽子。
游街批斗,头上戴着了高纸帽子,胸前挂着黑纸牌子,连三岁娃娃也要骂他二句。红柳村生产队这几年,一来土壤肥沃,二来瞎鸡换抓得紧,社员们偷盗现象很少,每年工分分值0.4角左右,居新地人民公社一百二十个生产队上中等,名声好。为了保护大集体利益,少先队员刘文学和老地主搏斗,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王国富热爱集体,一把草要见见斤。
这些典型事迹,瞎鸡换是经常挂在嘴上。看护庄稼的人员,是村里有名无赖侯来财。此人老光棍一条,据考察五代贫农。那个女人如果偷盗集体庄稼,敢按在渠濠里给脱裤子。说起侯来财,大人娃娃都害怕。侯来财经常是醉醺醺的,俩只眼睛就像吃了死娃子的疯狗,一见到女人,红的就要溅血。
大集体的东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村里有一个社员,过去是转业军人,三代贫农,共产党员,分配到米仓县政府当伙食管理员。大年三十县政府干部才放假回家,在县政府大食堂炉台上放着三把子粉条,每把粉条四两,一共一斤二两粉条。
不知道这个人贪图便宜鬼迷心窍,还是怕粉条被耗子吃掉,装在挎包里,拿回老家。第二年春节过后,干部初五上班。炊事员发现炉台上的三把粉条不见了,向保卫科汇报后,追查到这个管理员拿了回家。经过几次大会批斗,给了开除公职,党籍,回原籍劳动改造,差一点坐牢!
这件事,红柳村是大人娃娃都知道,因为每次开会,瞎鸡换都是现蒸现卖。
这个社员做为反面典型习以为常,一个人凄凄惨惨地躲在后面,只要对大集体好,对国家有利就好。
后来,这个人不到六十,得食道癌去世。孩子们也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大都在生产队劳动。
偷秋
塞外的秋天,晴空明净,田野炫彩。
到处是极致的火红:红色的番茄,红色的辣椒,红色的枸杞;到处是成熟的金黄:黄色的玉米,黄色的葵花,黄色的蜜瓜。只要望上一眼,或者呼吸一口气,秋天的火红,秋天的成熟让你陶醉,秋天的气息会沁入你的心脾。
秋天来了,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可以偷了!
生产队里的豌豆角发白,有了豆豆了。剥开豆角,碧绿的豆粒水甜水甜。吃到嘴里慢慢细嚼,甜丝丝的还有一股青草香味。偷豌豆角角的时候,四喜和他们的几个小伙伴,趁午后或傍晚看庄稼的侯来财回家吃饭的空档时,壮起胆子,溜到事先踩好的点儿进行。选点有讲究,“点儿”选择在靠渠壕和长芦草高的地块,既不容易让人发现,又可以顺渠壕迅速撤离。
四喜他们先把二个衣兜摘满了,如果发现没有人,赶快填肚子。刚开始,豆角顾不上剥开,连皮一起吃。选嫩一点的,虽然有点苦涩,味道还是满不错的。
缀在枝头的果子是最让人眼馋的,也是四喜小伙伴下手的对象。生产队里果园里的桃红了,杏黄了,李子泛出霜。
这时,看果园的老汉看的最紧,连饭也不回家吃。他们就学电影里的打鬼子的战法“声东击西”。
小伙伴分成二组,一组跳进果园故意让看果园的老汉看见,摇树喊叫,气得老汉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追。
等追远了,偷果子的一组,一个人拿一根葵花杆子或者长一点的柳木杆子,钻进果园,瞅准个最大,色泽最亮,距离最近的果子,猛打一气,其余的小伙伴在树下捡。
孩子们绝不贪多,因为看果园的老汉很快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连喊带骂的追过来,四喜他们撒腿就跑,跑的离果园一里多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心扑通扑通乱跳。
小伙伴瓜分战利品时才发现,没有偷到几个,路上跑的快,丢了不少,一人只能分到一二个。
不灰心丧气,总结经验,再重新设计新的作战方案,二次战斗继续开始.......
至于偷生产队西瓜,西红柿,蔓菁更是家常便饭。偶尔也会失手,被抓住。
一般的看秋人不会严厉责罚他们,大不了挨几句骂,警告我们不要偷了,再抓住打断退。可是临走时,还要送他们几个桃子,一个小瓜。运气好的,看瓜老汉让你饱吃一顿。只要不要遇到侯来财,孩子们就烧高香了。
孩子们的天性是贪吃和调皮,对于他们来说,吃到肚里才是真的。丰收的河套秋天,也丰收了孩子们的胃口。
不是孩子天生爱偷,实在是太饿了。
知识青年们也禁不住“秋”的诱惑。他们也去偷秋,不是向四喜他们成群结队,而是单枪独马,怕落下话柄,影响回城。
有一天晚上,孟林一个人去偷瓜,还没有得手。半道上看到看庄稼侯来财狗吃耗子多管闲事,埋伏的庄稼地里,向一个偷瓜刚得手的女人身上扑去,压在了身体下面,那个女人奋起反抗,扭打在一起,眼看着就要吃亏。
孟林俩眼冒火,随手抄起一根砍倒不久粗玉米杆子,朝侯来财后脑勺打去。侯来财“妈呀”一声,倒在了一边,孟林手急眼快把那个女人拉起就跑。。。。。 孟林也没有细看,把那个女人拉起来就跑。因为他知道,一根玉米秆是打不死候来财的。
不过,自己下手有点太重,多少还是有点后怕。
人着急,腿下生风。孟林拉着那个女人一口气跑了二里半,到了杨家河畔沙罗圈树林里。孟林定睛一看,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本村姑娘,自己暗恋的秀芳。
“哎呀,你真胆大,独立大队的吧。”
在这种场合下,孟林还是不失幽默,调侃地说道。秀芳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和嫂子一起来的,看见了侯扒皮,一惊一吓,跑散了。”“人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一家人更谁也顾不上谁,逃命要紧。何况嫂嫂那能够管小姑子”
孟林半开着玩笑又补充了一句。几句话把个秀芳说的满脸通红,心儿扑通扑通直跳。幸亏是晚上,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脸。晚风习习,空旷的河套,是安静又平和的。孟林和秀芳站在大柳树下面,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感觉异样温暖。他们各自打开记忆那扇窗,温馨画面一幕幕像电影般掠过。
心心相印
秀芳忘不了 那嫣然微笑的妈妈,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缝新补烂,看着七个兄弟姊妹长大,背着书包上学。孩子回家,是妈妈最快乐的时刻。
那紧锁眉头的的父亲,一家老少九口人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他的肩膀上,尤其在那苦菜半年粮的时代,弯腰弓背汗透衣服。
生活的困苦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最难过是父母都是地主成分,大会批,小会斗。这几天父亲上火牙疼,吃不下饭,就想吃几口西瓜下火。父亲虽然嘴上没有说,秀芳早已知道父亲的心思,过去牙疼,一吃西瓜就好了。
生产队的瓜开园有半个月,瞎鸡换把大队和公社干部领到瓜地多次尝了鲜,大麻袋小口袋装过。一般社员人均五斤分过,轮到四类分子没有熟瓜,下一批瓜成熟再分。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生产队瓜园开园,又没有四类分子的份。父亲的牙痛的睡不着觉,脸肿的好高,还要照常出工下地。
这天,秀芳晚上偷瓜,好给父亲吃。嫂子不放心,一起来。破天荒第一次偷瓜,没有被看瓜老汉抓住,被侯扒皮钻了空子,差一点。。。。。
想到这里,秀芳心里像打倒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鼻子一酸,说话声音变了调。
孟林一听,心里也是酸酸的。
孟林在家里,也是老小。
三个哥哥都成家另过,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日子也是步步艰难,夹着尾巴过日子。让全家人开心的时候,是孟林期末考试又取得好成绩,可以参加离家十里远的少年宫文艺演出队,练习小提琴。
谁也舍不得吃的鸡蛋,妈妈给孟林煮熟,装在书包里,再拿上一把红腌菜,就是一天的伙食。这些片片断断的记忆,都是爱,是父亲是母亲的大爱。放了暑假,孟林到郊区割草,卖给附近的饲养牛羊的居民。和这些饲养牛羊的人们熟悉了,孟林学会了杀羊,收拾羊下水,挣点零花钱补贴家里,让年老父母亲少操心。自从和孟林相识,秀芳对孟林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们心里有苦涩,也有甜蜜。
孟林机灵,说话风趣,什么活一学就会,在知识青年里面是一个全面手。在农村青年里面也是好样的,春天提楼种地,夏天淌水施肥,秋天开四轮车犁地,冬天赶大车到火车站拉煤。
孟林的影子,就像一曲爬山调。意味深长的清音,在秀芳心里,颤悠悠地吟唱,让她久久回味。孟林 指尖不经意触摸了到了秀芳的脸庞。
点点柔情借着夜色迷离的天空,淋漓尽致的铺满心房,听着河畔的风,慢悠悠地刮着,俩颗心在随风翩然起舞。秀芳总觉得,生活是一杯苦咖啡,可以加点糖,依然让人心憔悴,苦味还是有的,苦中有甜。他们俩相互倾诉了心底的秘密,打开了闭锁的大门。永远走不在人前头的俩个“四类分子”狗崽子,在这不知道疲倦夏夜天夜里,碰撞起了爱情火花。
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爱如细细的流水,没有间断的时候。一个人,能把爱放在心里,静静的想着,近近地望着,久久的守着,是一种幸福。孟林终于开口了:“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秀芳恍然大悟,孟林用电影里的台词,表白了心意。
“会有的,会有的。”
秀芳喃喃地说道,身子靠近了孟林。大公鸡长长的叫了一声,小村就醒了。连那惹人嫌的灰叫驴,也扯着嗓子吼叫起来。老母猪可着劲地哼哼着,身后边的小崽子们也跟着起哄:“吱吱---哇哇--”地叫个不停。羊羔子还没有完全消去睡意,“咩咩”的叫音有气无力。
一晚上没有睁眼,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虎虎,也望着秀芳妈妈在狂吠着。
秀芳妈妈早已习惯这羊咩犬吠猪吼鸡上墙的农村晨曲。
她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它们的早饭,不一会皆大欢喜,各就各位进入自己的饭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安顿好它们以后,秀芳家的房屋上也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秀芳妈妈开始做早饭。孟林参加了青年突击队,天蒙蒙亮就去割小麦,把饭安排在秀芳家。孟林和秀芳已经在麦田干了二三个小时了,一看见烟洞冒烟,肚子就开始咕咕地叫。孟林擦了一遍汗,咬咬牙,一使劲,割在了前面。又跑过来,帮助秀芳割。他俩相视一笑,都脸红了,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用民兵连长来顺招呼,人们都回家吃饭,来不及休息,白天照常割小麦。
龙口夺食,天经地义,不分白天晚上。农村的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开始了,虽然清苦,却有滋有味,充满着希望,充满着乐趣。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哇哇--”大哭,在空旷的小村上空回荡,更增添了几多色彩。勤快的河套农家汉子,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从这样续了几百年。“花儿笑,鸟儿叫,背上书包上学校。”上学的孩子一溜小跑,鲜艳红领巾在晨风的吹拂下上下跳跃,像一朵朵火苗。瞎鸡换突然发布一个消息,孟林和秀芳自由恋爱,要结婚了,他已经批准,给出了介绍信,大队盖了章,到公社领结婚证。
这是天大的喜事,在红柳村传扬开来。瞎鸡换还说,秀芳和孟林为了表示与四类分子家庭划清界线,由大队团支部为女方代表,大队民兵连为男方代表,在大队俱乐部办婚事。大队学校老师,机耕队,林场,卫生室大夫,为嫡亲。孟林和民兵连长,几辆自行车一杆红旗就把新娘子秀芳娶回。瞎鸡换是婚礼主持。那个时代,结婚仪式很简朴,在新郎、新娘向毛老人家鞠躬致敬以后,才是向父母鞠躬致敬,由于双方父母都不在跟前,这一项改成了向亲朋好友鞠躬。
最热闹的场面是当主持人和新郎官孟林把喜糖大把大把地抛向空中的时候。你就看吧,本来还装得老老实实,其实却眼巴巴的盼着喜糖的青年小伙子大姑娘们,一下子就炸翻了窝,连蹦带跳,得意洋洋地抢喜糖。
夺到手的还向别人炫耀手中的“战利品”。还有的老汉干脆就趴到地上,抢的更多。小毛孩子钻裤裆见缝插针,跌倒爬起浑身土眉浑眼。
有的人手被踩着了都不喊痛。
看热闹的小媳妇和老太太们,双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腰,生怕一不小心笑叉了气。这时,真正显示出人的本来天性。
孟林结了婚,一开始住在大队俱乐部客房里,有诸多不便,决心自己盖房。路旁的那座穿靴戴帽,是孟林自己动手盖的新房子。为了盖这座房子,孟林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大脱了几层皮。
首先是选址,费心又费力。孟林看中的这块房地基是七社和八社的交界处,原来还种过庄稼,新修了路,荒废了,黑油黑油盐碱土,有人说是瞎胡闹。孟林虽然不是种地的行家,但对土质和长性是熟悉的。一尺多厚的沙子下面,有二三尺厚的红泥,是长性最好的“沙盖楼”。
河套人说得好:“娶老婆就娶一娄油种地就种沙盖楼。”那时,社员盖房,不用审批,更没有房产证,社长说了算。孟林是八社的人,和社长一说,把社委会的领导一请,三瓶河套二锅头搞定。和七社的社长说好,人情领了,默默地点了头。在孟林开挖地基时,七社的社员知道了,上来阻拦。孟林只好停工,再找七社的社长和社委会的头头脑脑,夜半邀请到家,来个“酒杯一端,政策放宽。”
七社社委会召开社员大会,决定让我秋后交八百斤玉米,顶社里的损失。有人劝孟林,算了吧,八百斤玉米,二个半人多口粮。那时,社里每人每年的口粮是三百六十斤。孟林一咬牙,盖!
这一亩多地,除去房屋,猪羊鸡窝,柴草圈,还剩五六分地,可以开辟一个果园,值!
眼前困难,咱能忍。再说,秋后算账。
“光棍跳过墙,暂管一时忙。”既然通过了社员大会,孟林和秀芳放心了,把地里拉上了沙子,深深地灌了一水,盐碱下去了,成了好地。
房地基上全部种上了最新的夏胡麻品种。大豆,夏胡麻大豆长势喜人,这一下子惹下了麻烦。七社的有的社员要反悔,孟林知道了,提前开工。连夜在自留地地里挖好了土坷垃,不等干透,就上墙。为了坚固,又拆了一个烂凉房干湿坷垃夹混着垒墙。没明没夜,苦干了一个多月,脱了几层皮,房子总算盖起来了。新房搞定,不需要什么装修。农村讲究:“里三外二。”就是家里抹过三遍泥,屋外的墙上抹过二遍泥就可以入住。
住进了新房,自然喜气洋洋。猪羊鸡窝和柴草圈也盖好了,小院里是猪哼羊叫鸡跳墙,好一个“三畜兴旺。”
小院按既定方针办,开辟了一个半亩大的果园,后套的桃李杏三个当家的品种最先安了家。后来还引进了苹果梨,早熟梨,富士红苹果。
春天,小院里桃花红梨花白。房后杨柳吐翠,湿润着眼球。
夏天,果树下瓜菜碧绿,蜂飞蝶舞陶醉着眼球。
秋天,黄灿灿的梨,红里透黄的苹果梨 ,红彤彤的大富士渲染着人们的眼球。
每当过路的人朝孟林的小院边走过,羡慕的眼光望上几眼,孟林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甜甜的回味无穷。
黄昏,劳累了一天的孟林和秀芳,回到家里,坐在屋檐下,听听收音机,看看硕果累累的果园,听听唧唧咋咋的麻雀鸣叫,看着娃娃们一个个放学回家。房子是遮风避雨之所,更是安心之处。有了房子,不管是好是赖,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二十二。
转眼之间,春天来了。剑锋和宝珠,手牵着手来到了杨家河畔。他们的关系就像这 春天,是一首歌。时光老人的额头轻轻地一点,春天开始了值班。绿色就开始了流淌,生活就翻开了新的一页。剑锋和宝珠的心情也好多了,完全像变了另外一个人。
首先是他俩进步最快,在公社知识青年里面表现最为突出,多次出席了知识青年学代会,被树立成为标兵。
这样一来,回城的希望就大。瞎鸡换从公社开会回来,透露出天大的喜讯:“要推荐工农兵学员,知识青年也有名额。”还神秘兮兮地对宝珠说,红柳村有俩个名额,就看你们的表现了。推荐上工农兵大学,这是一步登天的梯子。论文化,红柳村没有几个初高中学生。
瞎鸡换的儿子,虽然上了初中,是个小儿麻痹后遗症,身体肯定不行。
剑锋和宝珠,是最佳人选。他俩看着杨家河潺潺流水,岸边白杨吐出嫩叶,小麦绿油油的,心里陶醉。
是时光老人为他们轻轻地拉开了春天的闸门,世界就变得美好起来。
杨家河畔,有一间看渠口的空房子。现在不是淌水的季节,没有人住。剑锋和宝珠牵着手,神使鬼差来到里面。小房里面,有一盘土炕。
俩颗年轻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剑锋脱掉了上衣,把雪白的绸衬衫铺在炕上。剑锋把宝珠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土炕上面。宝珠如醉如痴,由剑锋把衣服脱去。。。。。。。剑锋雪白的衬衫上面,留下鲜红鲜红的血迹。剑锋穿上外衣,把衬衫叠好,藏在了胸口。
第二天太阳照在了半墙上的时候,他们俩才离开了看渠口空房子。
他们俩个,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小草破土而出,说着笑着和阳光攀谈;枝枝条条上的嫩叶子,羞羞答答的展开身腰,窥视着崭新的天和地;雪白的梨花,粉红的桃花,也不甘寂寞,纷纷簇拥在枝头,散发着幽香,传递着火一样的柔情,醉了的蜜蜂,把回家的路差点遗忘。
忙着上学的孩子,春天给他们带来了无穷乐趣。
路旁的野花成了女孩子的桂冠,老榆树上的的榆钱成了男孩子们的战利品,把甜甜的榆钱钱送给小伙伴,说笑声将树上的小鸟吸引。
还有那声声柳笛,一路行来一路吹,像凯旋的将军,临近了校门,男女生再来一次大合奏,都鼓起大大的鳃帮子,用尽气力拼命的吹。
哨声和上课铃声交织在一起,久久地回荡在校园的上空。满天银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在小孙孙的搀扶下走出了家门。是憧憬岁月的酸酸甜甜,还是咀嚼着这暖暖阳光?他和她一声不响,坐在杨家河畔,幸福的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又回到了那童年的时候,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他们戴着红领巾,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
四喜刚到学校,老支书就让四喜把剑锋和宝珠的表现,有多好就写多好。四喜写好了,又念给老支书听:
“剑锋同志,来到我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表现良好。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得到了好评。多次获得旗和公社的嘉奖。红柳村大队党支部。”老支书说道:“实际表现也是差不多,娃娃们不容易呀。”
四喜放学回去,立即通知了剑锋和宝珠,把贫下中农的鉴定交给了剑锋和宝珠。剑锋和宝珠立即来到大队,找会计盖章。剑锋的章很快就盖上了,宝珠的章大队会计正要盖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宝珠父母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隔离审查,取消宝珠的推荐资格。”
宝珠被当头一棒,当场爬不起来。
剑锋很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宝珠政治上一落千丈,人很快消廋下来,脸色更加白净秀气。
不要小看大队这颗红印章,有了它,可以打开公社知识青年管理办公室的大门,公社的这颗红印章,可以打开进城的大门。
就好像唐僧取经,到了西天,取了真经立地脱离苦海,成了佛。
为了能够和剑锋一起上学,宝珠铤而走险。她写好了申诉材料,说父亲母亲是老革命,不会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现行反革命。一个人来到火烧桥人民公社找胡主任申诉,因为也有人说过,申诉材料由下往上符合程序。知识青年的事情归知识青年管理办公室管。宝珠一百二十个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是现行反革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写血书要下乡的姑娘,她要到阎王殿辨理,可怜的宝珠,那个时候,是四人帮掌权。
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宝珠忘记了在知识青年里面早已传言,主管公社知识青年的胡主任好色,有几个女知识青年被欺负了。
这天黄昏,生产队收了工,宝珠借口到火烧桥人民公社来寄信,来到火烧桥人民公社知识青年管理办公室,找胡主任。胡主任认真看完了宝珠的材料,又提出了修改意见。“宝珠呀,知识青年办公室就是你们的家。家里的人有了事情,我咋能够袖手旁观。材料我收下了,明天就向上级报告。”
胡主任十分客气,假惺惺地安慰宝珠:“你父母的事情没有通过我,通知了公社大队,真是不幸呀。你的表现,全公社是有目共睹的。哎上大学是没有希望了,招工倒是可以商量。”胡主任说完,色迷迷地看着宝珠。对于宝珠的美貌,胡主任早已垂涎三尺。知识青年们多次来开会,就对宝珠产生了兴趣。
胡主任一边说,一边推开了办公室里间的门。
里边的办公桌上摆着报纸,信件。最显目的是一张招工表格和知识青年办公室的大印。胡主任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来半瓶酒,俩个酒杯。倒了一杯酒说道:“革命不革命,完全看行动。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你就舔一舔,早就听说宝珠是海量,我给你开介绍信,招工指标由你挑,这是一张北京的招工表格。”胡主任说完,自己干了一杯,把北京招工指标推向了宝珠。
宝珠定睛一看,是北京一个大的国营工厂,是一个自己做梦也不敢想的工厂。宝珠想,不就是一杯酒吗,过去在知识青年们聚会时,连喝三杯都没有醉。一杯酒换一个梦寐以求招工指标,值!
宝珠一杯酒下肚,就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宝珠愣住了,麻木了,完全失去知觉了,双目无神,象一个被送上祭台的羔羊。胡主任在宝珠的酒杯里下了安眠药。胡主任甚至连门插销都没有插好,在耀眼的电灯下面,狞笑着,嘴里喷着酒气,一把扯开宝珠的衣衫,无耻地揉摸宝珠那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乳房,然後把她推倒在木板床上。
胡主任把肥猪一样沉的身体向宝珠压去。。。。。。“噼啪”一声,是瞎鸡换领着公社书记和俩个警察破门而入。
“胡xx,你被捕了。公社书记满脸沉重,看了办公桌上的宝珠的申诉材料,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还不把衣服穿好,回派出所落口供!”民警严厉的目光和喊声让宝珠如梦方醒,因为胡主任下的安眠药剂量不足,宝珠马上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宝珠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从床上爬起来,滞重地穿着衣服,和民警来到了派出所。
胡主任下安眠药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火烧桥人民公社的知识青年点,引起了公愤,要集体上访,被旗知识青年办公室制止住了。
红柳村被瞎鸡换压了下来。瞎鸡换不说,谁也不知道。公社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开过会,更不许外传。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火烧桥人民公社知识青年办公室主任,由新提拔的妇女主任担任。
胡主任罪有应得,被判了死缓,后改为无期徒刑。
宝珠完全麻木了,她是受害者,更是无辜的。她心里雾霭是沉重的,是一会半会难以见青天。宝珠的事情,虽然公社压下来了,大小队干部没有宣传,还是传的沸沸扬扬。有一些好事的人,专门来看宝珠。
更有甚者,说宝珠以色相换招工,自投罗网。
就连侯来财也色迷迷地对宝珠说道:“没有人要你,老哥哥我不嫌弃!”
人言可畏,就像杀人的钢刀。
突然,宝珠“咯咯”地笑起来,一个人走到了村旁的小海子旁边。
父母平白无故坐了牢,自己被狗糟蹋了,就好像海子里有一个人向她招手,向她微笑,向她说:“来吧,来吧,这里没有烦恼,这里是天堂。”
当宝珠一步一步走进小海子的时候,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
宝珠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是瞎鸡换的儿子金贵。
“你不要拉我,让我死!”
宝珠一步一步向前,水漫到了胸口,金贵死死地抱住宝珠。
金贵是小儿麻癖半身不遂,手和腿没有一点力气。平常不快走,根本看不出来。宝珠一用劲,金贵就摔倒在海子里。一个放羊老汉,远远看见有俩个人在海子里,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
“救人啊!救人啊!”呼救声在小村上空回荡。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扑通扑通都下水施救。
宝珠没有喝到一口水,金贵已经灌成了大肚子蛤蟆,脸色苍白,放在牛背上控了半天水,才缓过一口气。可把瞎鸡换夫妻吓坏了,结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宝珠溺水自杀的事情很快风平浪静,也没有向上级汇报,因为知识青年们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发生人命关天的事情,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金贵为了救宝珠,差一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宝珠心里头暗暗喜欢上自己的救命恩人。
金贵虽然是初中毕业,得过小儿麻癖,手脚都很灵活,平常走路都看不出来。现在是大队卫生室赤脚大夫,进步很快。自己函授学习中医,报了中华中医院,取得了结业证。
难能可贵的是金贵一直暗恋着宝珠,他知道自己条件差,不敢表示。大队卫生室和学校办公室在一排房,日久天长宝珠对金贵也有好感。在农村小伙子里面,金贵是个好后生,勤奋好学,没有脾气,人又文静。
宝珠出了事,金贵就怕宝珠有个三长两短想不开,白天晚上防备着。
剑锋上了大学后,书信越来越少,时间长了,口气也不一样了。和剑锋一个学校的同学回来对宝珠说,剑锋和一个当官的女同学有了来往。
瞎鸡换老婆桂花开导宝珠。
桂花讲起来自己家的遭遇:
1964年,国家为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疏散城市人口,桂花一家一家六口人从天津华北建筑公司下放到红柳村生产队安家落户。初来乍到农村,无情无友,全家蜗居在生产队给盖的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土屋里。
桂花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母亲有病,不能劳动。兄妹四人还是在校学生。为了生活,俩个弟弟辍学在生产队劳动,只有小妹上了小学。
那年,桂花高中眼看就要毕业,随父母亲来到农村。
生产队劳动一年,一个劳动日分二角八分钱,在当时,是分红最高的生产队了。一个强壮劳动力一年一天也不误工,一年360个劳动日合一百元。再说,俩个弟弟不会农活,挣不了满分,父子三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年,除去口粮钱,瓜菜钱成了倒欠生产队的长支户。一个人的口粮是380斤,扣去以工代粮,不足350斤,还是潮湿的玉米高粱类粗粮占三分之二。好的粮食全部卖给粮站,交了“战备粮。”
在这种情况下,桂花一家口粮不够吃,也没有自留地底垫,冬天买不回煤,兄弟几个到渠畔砍柳树朽木桩,搂树叶杂草;春天早早地挑苦菜,捋榆钱钱,蒲公英等掺和着吃;眼巴巴的盼秋天,父子三人一天也不敢误工,结果:庄户人盼来年,一来年不如一来年,年终算盘响:还是超支户!
幸亏邻居们好,今天你家送苗菜,明天他家送苗葱,又帮助他们家种好了自留地,才马马虎虎的苦熬下去。
苦日子终究会有个头。桂花的姑姑在包头学校教书,通过万分的努力,给桂花在包头找到了一个小学代课教师的机会,必须三天内到校报到。
姑姑立即打电话,农村不通电话。拍电报,第二天可以到三道桥邮局,因为在杭锦后旗邮电局还要耽误一天。谁知是往红柳村村送信的是星期二四六。电报来了,已经星期六下午,上午送过了,只好等到下一个星期二,电报再托人捎给桂花时已经星期三了。
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代课老师,姑姑的第二份电报也来了,告诉桂花:别来了,学校有人了。
“这就是人的命运。”桂花无限感慨地说道。
不到二十的桂花,嫁给了坐地户瞎鸡换,有了儿子金贵。老天爷不公,麻绳绳偏朝细处断。儿子金贵又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路看不出来,肌肉无力,干不了农活,当了赤脚医生。
听罢桂花婶子话,宝珠浮想联翩。
命啊,命,难以抗拒呀!
小诸葛老婆改改心直口快,直接来到宝珠跟前,当面锣对面鼓说开了:“金贵人不错,老实,死心塌地的真心喜欢你,论理不如你,可他是进步快,工作好,很快就要到火烧桥人民公社卫生院当正式大夫,你们一个教书,一个看病,也就是金童配玉女呀。”
说起教书,宝珠心底痛了起来,就像刀搅一般。她舍不得孩子呀,当民办教师几年了,和孩子们有了感情。
“好吧,婶子你们看着办吧。”宝珠答应了。
为了宝珠和金贵的婚事,瞎鸡换忙的昏天黑地。
大公鸡长长的叫了一声,小村就醒了。连那惹人嫌的灰叫驴,也扯着嗓子吼叫起来。老母猪可着劲地哼哼着,身后边的小崽子们也跟着起哄:“吱吱---哇哇--”地叫个不停。羊羔子还没有完全消去睡意,“咩咩”的叫音有气无力。一晚上没有睁眼,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虎虎,也望着桂花在狂吠着。
桂花早已习惯这羊咩犬吠猪吼鸡上墙的农村晨曲,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它们的早饭,不一会皆大欢喜,各就各位进入自己的饭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安顿好它们以后,瞎鸡换家的房屋上也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瞎鸡换一身泥水,满脸皱纹,还是那么乐呵呵的。今天,是儿子金贵大喜日子。
昨天夜里,桂花就浸泡好了糕米,第二天早晨五点钟瞎鸡换和桂花就起来,又叫了几个年轻后生,五十斤糕米,捣了三四个小时。瞎鸡换头上汗滴黄豆般大小往下滚。桂花和几个妇女在炕沿边铺好油布,双手飞快地罗着糕面。
孩子们也睡不着,从被窝里爬出来,看瞎鸡换家娶媳妇。。。。。。
金贵的喜宴,在红柳村是最高规格,全村人都参加了。公社大队干部也来了不少。宝珠和金贵结婚半年后,宝珠的父母亲全部无罪释放,给宝珠寄来了来信,告诉了宝珠发生的一切。
由于宝珠父母没有上四人帮这趟马车,给他们歌功颂德,当吹鼓手。他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们夫妻俩关进了北京市大兴县城南天堂河农场,是个劳改农场。
劳改农场就变成了五七干校,典型的“牛棚”。
父亲的罪名从“右派分子”升成“反革命分子”,判刑三年,在临近春节时,被押回农场劳动改造,母亲也成了牛鬼蛇神在一起改造。
劳动改造成了必修课,每天由革命造反派带出去无休止地劳动。没有过几天,母亲得了神经分裂症。宝珠父母他们住的里外间是无门板的,大概为了便于造反派监督吧母亲透过无门的门框,看到带进来的是一位个头不高、消瘦的年青妇女,她缓慢地坐到床上,抬起双眼看了看把她当成宝珠。“宝珠,宝珠!”宝珠妈妈扑向那个女人。后来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我们军政歌舞团的年轻演员,没有扮演好样板戏角色,加上她出身资本家,有“反革命”言行,也进了“牛棚”。
宝珠妈妈一看见她,就想起宝珠,发狂哭叫,呼喊宝珠的名字。
看守实在没有办法,把宝珠妈妈转外就医,现在基本痊愈了。因为蔬菜奇缺,劳改犯们每天吃开始腐烂的大白菜。
农场让宝珠的父亲清理已烧过的煤渣,挑拣出那些略微透黑还没烧尽的煤快,堆在一旁,送进炉膛再次燃烧。
一上午不喝一口水,不歇一次工,默默无声闷头干着。
文革中,多少人被冤批斗,“泪水要用脸盆装”。
宝珠的父亲有什么罪?为什么要把他关进牛棚?解放前,父亲牛
娃,十六岁就参加八路军,学习了文化,进步很快成了有点名气
的工农出身的编剧,反右运动因为一句话,被打成了右派。
母亲虽然出身资本家,可她追求革命,要求进步,一心为党工作,是国家二级演员,怎么会反党呢?
宝珠决定,立即回北京,见父母。
瞎鸡换夫妇也不好说什么,就是担心宝珠怀孕有几个月,不放心。金贵二话不说,和宝珠一起回去,见宝珠的父母,自己的岳父岳母。
瞎鸡换夫妇大包小包,把河套农副产品装了七八袋子,吩咐金贵,要向亲家问好。
在北京火车站,宝珠父母见到宝珠夫妻俩,女儿和父母亲见面,自然是抱头大哭,多少委屈,多少坎坷,多少思念,多少。。。。。都在这泪水流淌。正如鲁黎有一句著名的诗:“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踩成一条路。”
说出来了人生的哲理,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人泥土和路的角色转换。
今天你发达了,掌权了,人上人了。
乐与奉献的人,把握人生的真谛,在默默无闻的耕耘中,在风风雨雨的拼搏中,在坎坎坷坷的困苦中,实现人生的理想和价值。他们的路,就在脚下,宽阔通畅。如果贪婪无度,走进了死胡同,死路一条。应了那句:“不要看贼吃肉,要看贼挨打。” 父母和先辈,已经为我们铺下了路,我们自己也为自己铺下了路。关键是怎样去看待自己,怎样去认识自己,怎样去走自己的不少的年轻人,时常感到痛苦,不是抱怨自己生不逢时,就是抱怨没有幸运的机遇。
一没有钱有权的父母,二没有门路,这种年轻人妄自菲薄,是一种懦夫的表现。他们的路,一片迷茫。要知道,卑微孕育博大,伟大来源平凡。
我们不要感慨人情的冷暖,世态炎凉。
因为天生我才必有用,把握好现在,路虽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是,经过我们的努力千百度后,一定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殊不知,:“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
把自己当作泥土,路就在脚下。
做一捧土,给别人铺路。宝珠的路又在那里呢?
捍卫科学
“灰拌尿,敢跟大粪摽。”在红柳村春播播种现场会上,瞎鸡换示范草木灰拌人粪尿作为小麦种肥的经验。前来参加现场会的有旗领导,公社书记巴图,火烧桥各生产队领导,农业技术员三百多人。瞎鸡换说的道头头是道,参观的人看得仔仔细细。还有的拿着小本子做记录,认认真真地学习。
澄泥村的党支部书记刘思齐还亲自动手,拌麦种。好个热闹的春播现场会,就像赶交流一样。村里是全民总动员,提楼下种的忙得满头大汗。端茶倒水的,跑得腿酸。
看热闹的比开会的还多,本村村的和附近的村民们闻讯都来了。正在这个人欢马叫,一幅绝妙的闹春图上,被知识青年张建搅了一团屎,重重地涂在了上面。瞎鸡换气得七窍生烟,眼看要吐血。“你个死回子。。。。。犟驴。”瞎鸡换手指发抖,嘴唇发青,一跳丈二高,结结巴巴地骂道。要不是被桂花拉得快,怒目圆睁,让瞎鸡换不要说话,俩个人就要动手了。
河套地区,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地区。除了汉族占主要地位,蒙古族其次,回族和其他少数民族还是不少。历来是和睦相处,亲如一家人。今天是个例外,不然的话,瞎鸡换不会骂张建死回子的。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瞎鸡换再一次得意洋洋地说:“灰拌尿,敢跟大粪摽。”
张建一步上前,对着旗里公社干部和参加现场会的人说道:“草木灰是碱性的,人粪尿是酸性的,酸碱中和失去了功效。”立马让瞎鸡换下不来台。“我们几辈子就是灰拌尿,敢跟大粪摽。”瞎鸡换语无伦次,指着张建大喊大叫。
“酸碱中和,失去功效!”张建像一只公鸡,血红的脸上,青筋暴跳。“行了,行了,不要争吵了。”一个旗里来的农业科技专家模样的人来解围。笑着对巴图书记说道:“差不多了,该回公社开总结会了吧。”“回公社开会。”巴图一声令下,三百多人的三级干部都来到了火烧桥人民公社。对于张建的举动,红柳村的乡亲们却不感到意外。张建这个人,认死理,较真。
春天在共青团科学实验田里,一天也没有到农村干过活的张建,把生产队尿素袋里的薄塑料袋拿出来,覆膜在玉米种子上面,四面用土压住。不少老农民看见了,就嘲笑开了:“瞎求闹,还不把它老子烧死,煮熟。”张建也是争辩几句,我行我素。覆膜玉米早出苗,产量还高。
夏天割小麦,别人割一亩,张建不割八分,落下了不让别人捎带。腰疼的直不起来,就干脆跪下来割,用手拔。肩膀上被太阳晒得一溜燎泡,放了后又出来,泡套泡,大泡包小泡。幸亏是本村女青年任福丽,拔掉自己的头发,把头发穿到泡里,水泡才慢慢干涸,结了疤。
说起任福丽,是个好姑娘,文化程度不高,高小四年级毕业,就回家务农。父亲任海是个转业军人,还是个二等残废。母亲金莲善良,热情大方。任福丽兄弟姊妹八个,她是老二。任海来到红柳地生产队有五十年之久,岳父是河南人,被抓了国民兵,来到了河套与牧羊女张大女结了婚。婚后生下一男一女。女孩子金莲倒是聪明伶俐,秀气大方。
刚解放那年,岳父得了伤寒死了,没有过活几年,放羊老汉也老了,干不动活了,正好女孩子长大了,嫁给了正在当兵的外地人任海。同村村的国民兵一个个在战场上临阵脱逃,回到了村里务农。消息传到宝任海耳朵里,由不得大哭一场,回家吧,没有人收留,也没有地耕种,给人家当长工,又怕再次被抓兵,死了逃跑的心。在解放军打四平的时候,任海被抓了俘虏,经过教育,又是房屋无有一间,土地没有半分的贫苦农民,高高兴兴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获得了新生。没有二年,全国解放,仗也没有打了,部队整编,复原到红柳村落户,在村委会的帮助下,成了家。
虽然有盖着大红公章解放军转业证书,可是一个老国民兵,村支部书记说:“你们这些人员呀,当了十年兵,打了八年解放军,临完混了个转业证,回来地方摆摆功。
任海没有摆多少功,倒是大小打了十多年仗,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把功名利禄看得十分清淡。
有工作干不了,没有文化便扭。在生产队看渠口,护林。家里的事情马大哈,都能够放得下,不分白天黑夜泡在集体,责任心非常强。
这就苦了妻子了,全家人重担一个人承担。
没有几年,任福丽成了二十出头大姑娘,毛花花大眼睛水灵灵,白里透红的脸蛋蛋有俩个酒窝窝。虽然没有河套姑娘那种屁股就像一篓油,也是富态饱满,苗条的身材惹人喜爱。
人常说:“人好不如心好。”
福丽就是心儿最好,善良,有同情心。看到张建肩膀起泡,是水泡套水泡的那种。起过这种泡的都知道是刻骨铭心地痛。张建不喊痛,不流泪。是个钢铁汉子,美中不足就是民。任福丽不由地胡思乱想。“回民不回民,与我没有什么关系,胡思乱想个甚里。”福丽不由得脱口而出:“想个甚里。”张建不解,接上话茬,抬起头问福丽:“想个甚里。”“甚里。。。。”福丽脸红了。
福丽回到家里,咋么也睡不着觉。张建在自己头脑里演电影,好有骨头的一个人呀。肩膀上水泡套着水泡,那是刻骨铭心地痛呀!割小麦的时候,拉在了后面,不让别人捎带割,跪着用手拔。当着大小干部,几百老百姓面前,敢跟瞎鸡换辨理。不管对还是错,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做。一旦得罪领导,无论是哪一级,都会给你穿小鞋,政治表现一句不好,关住了进城的大门,你傻呀!疯了吧。福丽心里在想,手里在做,用花布绞好了一个肩膀垫肩,续上了羊毛,保暖又耐用。
“哒哒----哒----”缝纫机响起了,福丽麻利地做好,一个人来到了俱乐部。知识青年们住的家里,孟林结婚搬出去住,其他人又不在。福丽轻轻地推开门,只见张建一个人正在看书。戴着近视镜的张建眯缝着双眼,看见是福丽来到轻声问道:“有事情吗?”“咋啦,没有事情就不能够来了?”福丽反问道。“能来,能来。”张建笑着说道。对于福丽,张建有好感,是个漂亮而又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给你。”
“什么。”福丽顺手把做好棉垫肩塞给张建,还有一块用胡麻油烙得千层饼。“这。。。。。。。”“这个甚?”福丽脸红得像一朵花。“没有吃饭吧,我给你做。”福丽说道。“谢谢啦,下午我给生产队卖西瓜,在交流会上吃。”张建回答。瞎鸡换最会用人,交流会上给集体卖西瓜,张建是最佳人选。不像家住在队里的,拉家带口,一家子八九口人,应名是给集体卖西瓜,家里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白吃不算,还有七姑姑八姨姨,卖的不如白吃的多。知识青年就不一样,孤家寡人,少亲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