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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忠中篇小说《烽火总排干》

已有 812 次阅读2015-2-28 02:41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烽火总排干篇【中篇小说】

  1。军令如山任务重

  红柳村生产队长瞎鸡换,刚从总排干慰问挖排干的民工回来,已经天黑了。没有去找相好的金凤,却一头扎进小队会计小诸葛家。

  小诸葛正好抱着一本不知道翻了千遍万遍的《三国演义》看,灯光下眯着眼睛看着风风火火推门而入的瞎鸡换。

  这一看不要紧,把小诸葛惊得从炕上跳下来,仔仔细细把瞎鸡换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你看看眼前这瞎鸡换,铁青着脸,紧锁着眉,两只斗鸡眼红的要出血,眼屎糊住多半个眼球,平常干干净净的小白脸,现在是灰土盖面,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的道道,成了灌溉渠渠,深深浅浅看不出眉目。

  “我说你呀瞎鸡换瞎鸡换,总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家里有长期的,村里有临时的,走在哪里,你小子有搂的有抱的,半路上打野食被狗咬了吧,中腿不要太长,绊倒了染上艾滋病,你从头烂到脚,小心要了小命。”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瞎鸡换叫唤连声,连声调都变了,嘶哑焦躁,急的真有点像火烧屁股。

  小诸葛慢条斯理,从小坑桌上摆开棋盘。

  “敢不敢,让你一车一炮,给我连点三次烟。”

  “不下!”

  瞎鸡换气急败坏,一把把棋盘掀翻,棋子满地满坑突噜噜乱转。

  小诸葛不温不火,哈哈一笑。

  “你小子行,来了个唐王乱点兵。不下棋,咱兄弟俩喝俩盅。”

  “不喝,不喝,不喝,不喝不喝。。。。。。。”

  瞎鸡换直着嗓门喊,把小炕桌擂的山响。

  小诸葛明白了,凭着多年的经验,瞎鸡换遇上难题了,而且事情不小!

  “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山人在,荆州不会丢。”

  “那我就全靠你。。。。。你。。。。。你了!”

  瞎鸡换结结巴巴,吃了定心丸。

  瞎鸡换朝小诸葛媳妇改改咋胡开了:“兄弟家好小家子气,今天不吃你家饭,水也舍不得给喝一口?”

  小诸葛媳妇改改也是嘴上带刀子:“你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霸占着锅里的,咱们家碗里没有油,盘里没有肉,锅里更没有骨头,清茶一杯,茶叶还是我们昨天喝过的,不怕喝隔夜茶肚疼,茶来了!”

  小诸葛媳妇改改笑嘻嘻地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腾腾地冒着热气。

  瞎鸡换端起茶碗,一看不是川字牌老红砖茶,而是在旗里三级干部会议喝过的香塌脑子的茉莉花茶。

  闻了又闻,闭目吸气,才一口气喝了个地朝天,连忙招呼小诸葛媳妇。

  “再续上,好香呀。”

  瞎鸡换一连喝了五碗,才叫停。

  “饮驴啦!”

  小诸葛媳妇欢快地叫着。

  一家人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缓解了。

  瞎鸡换脸上有了血色,身上有了热气,才有了个人样样。

  小诸葛不慌不忙,让瞎鸡换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啊?!”

  小诸葛听后,也觉得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我看这事情嘛还要从长计议,明天再来,定有妙计与你。”

  “有你这句话,老哥哥的心跌在肚子里了。”

  瞎鸡换唱着山曲而乐颠颠地走了。

  小诸葛不放心,又追出来在瞎鸡换耳朵边叮嘱了几句:

  “好好回家和嫂子睡觉,男人挖总排干的媳妇千万不能够碰,小心翻船。”

  “知道了,知道了。”

  瞎鸡换绕了个弯弯,消失在夜幕里,晚上经常去谁家过夜,老天爷也不知道,摸不着。

  人们经常说:走惯的路,说油了的嘴,是管不住的。

  瞎鸡换一抬头,来到了生产队的队房,俩个老“五保”鼾声大作,他推开了门进了家也不知道。

  好在饲养员给牲口添二遍草回到了队房,看见了瞎鸡换也是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队长半夜三更到社房检查是家常事。

  饲养员脱鞋上炕,立即去会周公。

  唉,瞎鸡换一个人坐在队房的炕上前思后想。

  生产队长这顶乌纱帽呀,天底下最小。有的人说它是破布衣,有的人说它是污水罐子一点儿也不假。

  脱下了有点儿舍不得,打不烂多少还有点油水。

  今天慰问挖总排干民工,公社干部,大队干部,小队干部,三级会议在排干上召开,那个阵式就像在电影里。

  公社书记二话不说,把迟到五分钟的一个公社包队干部,二个大队队长就地免职,不许回家,到所在生产队和社员一起担排干,暂时保留党籍,总排干大会战后处理。

  宣布三条命令:

  一.不论那一级干部,延误工期,军法处置,党纪处分。

  二,总排干民工许上不许回,回去的明天立即返回,每天汇报一次参战人数,谎报瞒报的处理一把手。

  三,全力做好后勤工作,砸锅卖铁也要让民工吃好。

  最后,宣布各个生产队的民工人数,瞎鸡换这个生产队还差三名。如果缺差,生产队长来顶杠,一个萝卜一个坑,在排干封冻前,完成主体工程。

  前后会议,不到二十分钟。这是少有的呀,火药味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看时间还早,瞎鸡换又担了一会排干,几乎压弯了腰,肩膀红肿,脸色铁青,汗流满面。

  看看饲养室屋角洗脸盆有半盆污水,瞎鸡换胡乱檫了一把脸,感觉轻快的多了。

  瞎鸡换走出了社房,又向村子望了望,小村寂静安详,夜幕像一床被子,保护着小村。偶尔,传来了一俩声婴儿的啼哭,为小村又增添了几分生气。

  2。调兵遣将激将法

  瞎鸡换回到家里已经有十二点多了,老婆桂花睡觉不老实,蹬开了被子,赤裸裸的皮肉富有弹性,俩条腿粗壮溜滑,俩只乳房在灯光下像剥了皮的鸡蛋。

  瞎鸡换亢奋起来,急急忙忙脱光衣服。。。。。。。

  云雨过后,桂花一个鹞子翻身起来,气恼地问道:“半夜不回家,你是不是又去。。。。。。”

  “不是,不是,不是。”

  瞎鸡换回答干干脆脆,让桂花放心不小。

  “我去总排干慰问民工,顺便开了个会。”

  “听说总排干人可多了,真的?”

  “多的数不清。”

  瞎鸡换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那也比不过三道桥交流会人多。”

  桂花自信地说道。

  “比三道桥交流会人多一千一。。。。。万倍。”

  瞎鸡换呼呼大睡,桂花连推几下也不动弹。

  “啊!”

  桂花嘴惊奇的合不上,自言自语道:

  “抽机会老娘也去开开眼。”

  “哎呀。。。。。”

  桂花头倚靠上枕头,呼呼大睡。

  二日不等天明,瞎鸡换猛地坐了起来。

  桂花大喜,知道丈夫就喜欢黎明放长趟子,双手搂着瞎鸡换,将嘴靠近。

  瞎鸡换一点兴趣没有,一把推开了桂花。

  桂花哇哇大哭,边哭边骂:“你个驴日的,去找那个骚货去吧。”一脚将瞎鸡换蹬下地,抱起了枕头朝瞎鸡换打去。

  “别瞎赇闹了,都火烧眉毛了,哪有那个心思呀!”瞎鸡换大声说道。

  “甚赇事,娃娃头都出来了也没有这么急哇!”桂花一句不让。

  “咱们村明天还要上总排干三个人,上到六十,下到十七的都上去了,你让我去那里再派人?再不上人,我就的免职,上总排干担土。”瞎鸡换满脸苦相。

  “哎呀呀,那次不是欺上瞒下,多报俩个不就是了嘛。”桂花献策。

  瞎鸡换不耐烦了,起身要走,被桂花一把拉住。

  桂花问道:“这么早干什么去?”

  瞎鸡换答道:“去找会计小诸葛,这次是军令如山倒。”

  桂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就是看不起人,我看还有俩个人可以上总排干。”

  “谁?!”

  瞎鸡换急切地问道。

  “社房里的那俩个五保。”

  桂花在瞎鸡换耳朵边柔声说道。

  “不行呀不行,人家是老娘娘屙在钵盂子的人了,那一次出外工都不去,这次你能够让人家上总排干,不要做白日梦了。”

  瞎鸡换一脸无奈。

  “他们是五保不假,可是都没有超过六十岁。再说,只要让小诸葛用点激将法,我保证他们笑哈哈的去。”

  桂花一看窗外,阳光照在窗台,催促瞎鸡换快去找小诸葛商量对策。

  瞎鸡换连脸也没顾上洗,就急急忙忙去找小诸葛。

  瞎鸡换走后,桂花在沙发上打开了小九九。因为挖排干让瞎鸡换下了台,实在是亏大发了。

  别看生产队长是牛毛大的个官,可是个脱产干部,权力通天。

  生产队一年四季的农活安排,挖渠修路民工委派,公社大队干部来了吃饭招待,都离不开。挣不了多少钱,可以混个四季清闲,油嘴子半年。

  队长夫人嘛,也沾光不少。

  春天,别的妇女顶着风沙锄地拔草,桂花老娘我手拿细柳条追鸡赶鸭。

  夏天,别的妇女顶着烈日收割小麦,桂花老娘我大柳树下看护庄稼。

  秋天,别的妇女冒着寒霜割谷收麻,桂花老娘我交流会上卖西瓜。

  冬天,别的妇女冰天雪地送肥打坷垃,桂花老娘我在队房热炕头上剥青麻。

  瞎鸡换一旦下台,老娘我从天堂落到地狱。

  连忙多和了俩碗面,醒好了面,也急急忙忙往社房跑,配合瞎鸡换调兵遣将。

  广袤无垠的河套平原,深秋是最美的。玉米成熟了,快一尺的玉米棒子,头顶红缨已经枯萎发深红色,籽粒饱满的玉米棒子探出头来,一个个喜眉笑眼。

  葵花盘盘格外显眼,沉甸甸的压弯脖子,古铜色的杆杆,褐黄色的叶子,风儿一吹沙拉拉地响,有几个葵花籽不老实,从坚实的葵花盘盘里钻出来,落在了地下。

  大豆开始摇铃铛,谷子一片金黄。

  河套丰收了,开始收秋。这一切的一切,都得提前,赶工,为开挖总排干做好准备。

  瞎鸡换老婆桂花赶到社房的时候,瞎鸡换和小诸葛早已前后进里屋。

  五保云大爷正要抱柴火烧火做饭,被桂花拦住了。

  在场的人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桂花是搞的什么鬼,再有天大的事也让人家吃饭呀!

  只有小诸葛微微一笑,乐呵呵地说道:“赶早不如赶巧,有饭吃了!”

  “你们有甚事情了,一家人都来了,还不让我做饭,她婶子是不是请客呀?我们可烧高香了,享一天清福了!”

  云大爷喜滋滋地说道。

  在生产队里,人们有事没事,都会请这俩个五保大爷吃饭。冬天杀猪,每户必请。谁家家里需要他俩帮忙,也是有請必到,不会为难主家。

  今天队长瞎鸡换请客,自然是平常事。

  桂花的肉臊子醒揪面,是红柳村的出了名的,连公社干部酒醉后,都要跑十几里路来瞎鸡换家点名要吃醒揪面。

  桂花对瞎鸡换使了个眼色,这老婆汉子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瞎鸡换一面招呼俩位五保大爷,一手拉住小诸葛的手,大声说道:“我请客,都到我家吃饭!”

  “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瞎鸡换家。

  面已经醒好,臊子立马开做。

  河套人的憨厚,是不能够用言语表达的。河套人的尊老爱幼,是习以为常的,不求回报的。

  3。老将出马解危急

  桂花挖出了一大碗腌猪肉,旺火热锅,葱花花,蒜瓣瓣,土豆丁丁,花椒大料,红辣椒椒,豆瓣酱等佐料,往锅里一烹,香味四溢,多半个村子都能够闻到。

  猪肉臊子急火烹慢火熬,当土豆发软变沙各种调料入了味,再加入正好的水。锅里的水再次烧开沸腾,开始揪面。

  只见桂花把醒好的面剂子一拉,足有一米多,搭拉在胳膊上,再用双手揪面,面片像飞一样落入锅中,把俩个五保老汉看呆了,不由得心里赞叹,一阵酸楚。

  “有老婆的人有福气呀,甚不甚有了个家。”

  说起云大爷,是有来头的。

  云大爷1929出生于内蒙古阿拉善蒙古族武士家庭,后来被招募到被蒋介石任命为中将女司令奇俊峰部下当贴身警卫。

  奇俊峰出身蒙古族贵族家庭,父亲德毅忱,曾被袁世凯授予辅国公爵位,但他反对封建王公制度,参加了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于1927年4月发动武装起义,成立了新政权。

  奇俊峰嫁给了石王,1936年,石王在长期征战中积劳成疾,不治而逝。丈夫去世时,

  奇俊峰身怀有孕,由于抗战有功,蒋介石夫妇召见奇俊峰一行。

  奇俊峰一直住在陕坝,傅作义专门为她母子盖了将军府衙。

  在这期间,奇俊峰对共产党的逐步深入了解,政治上倾向共产党,做了不少有益于共产党的工作,让国民党上层非常恼火。

  1947年7月14日奇俊峰带领儿子奇法武和20余名护兵,去包头处理公务。日本特务郝游龙获悉这一消息后,设计邀请奇俊峰在去包头的必经之地―乌兰计郝的家中住宿。

  第二日清晨,郝游龙以一个连的兵力诱捕了奇俊峰母子,护兵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缴了械。他把奇俊峰母子关在一个庙内。

  此时奇俊峰已知郝游龙要对自己下毒手,暗中找了一个小喇嘛,让他赶快到包头给市长温永栋捎口信,温赶到乌兰计。

  郝游龙装出一脸笑容说:“奇司令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加害她呢,这完全是误会,并表示一两天内一定把奇司令护送到包头。

  温靖国相信了他的鬼话,第二天就返回了包头。额宝斋、郝游龙怕事出有变,用两辆马车、一匹走马、两千块现洋雇佣凶手田小三,伺机杀害奇俊峰母子。

  7月20日早上,趁奇俊峰出屋解手之机,田小三朝奇俊峰背后连开两枪,奇俊峰当即倒在血泊中。田小三闯进里屋,当头一枪将奇法武打死。时年,奇俊峰年仅32岁,奇法武还是一个10岁的孩子。

  云大爷的妻子小兰和五岁儿子巴特尔随行,同时被害。

  为了给主子和妻子儿女报仇,云大爷多次追杀郝游龙未果,解放后流落到红柳村。

  杀害奇俊峰母子的郝游龙、田小三被人民政府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执行了枪决。

  朱大爷是安徽人,和云大爷年龄相仿,据说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后代,随父亲来河套揽活维持生计。

  兵荒马乱的年代,傅作义到处抓壮丁,朱大爷正是当兵的年龄,打了几年仗,毫毛未伤,在一次战役中,一个班的人围坐在一齐吃饭,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颗炮弹,不偏不倚落在了人群中,朱大爷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什么也不知道了。

  半夜醒来一看,一个班的弟兄全死了,自己命大埋在了黄土下,捡了一条命。从此,俩只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人也呆滞木讷。

  国民党傅作义军队起义,朱大爷被安排到了红柳村。

  土改的时候订成分,俩人都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寸。朱大爷和云大爷都是贫农成分,受到村民的尊敬和保护,不到六十就成了五保。

  大集体年代,挖大渠修公路,没有什么机器,全部靠一根扁担,俩只箩筐。出外工是平常事。

  瞎鸡换二话不说连忙让座,云大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云大爷刚才的回忆,也随着饭香味四溢。

  桂花张罗碗筷。

  瞎鸡换端来了一盘油泼辣子,一盘烂腌菜,几头大蒜。

  河套人家吃饭实在,从来也不谦让,放开了肚皮敞开了吃,三碗五碗谁也别笑话谁。

  云大爷一连吃了三大碗,朱大爷吃了三碗后,拍了拍肚皮,又加了半碗。

  吃完了饭,瞎鸡换张罗着上酒,被云大爷拦住了。

  云大爷说:“有什么事啊,你小子不要为难,说吧,我们不是白吃饭的。”

  桂花答道:“没。。。。没有什么。”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云大爷更着急了,俩只眼睛就像牛旦盯着瞎鸡换看。

  小诸葛一看火候到了,开门见山说道:“总排干的人手不够,上面催得紧,工程进度落了后,生产队犯了难,军令如山倒啊。”

  一说起军令如山倒,云大爷想起来开挖二黄河的事情来。

  开挖二黄河,那才叫军令如山倒。

  一切军事化,起床上工吹军号。白天干,晚上还要挑灯夜战。

  最要命的,是吃不饱。黑面馍馍,就玉米面糊糊。

  那个时候,临收工的时候,都要担最后一担,重量最重的一担土,也叫英雄担。

  大队比赛后的选手,参加公社比赛,云大爷是公社的选手,参加全旗的英雄担比赛。

  为了英雄担,夺第一,云大爷吃了俩个一斤生面做的面棒,和红旗大队的高楞比赛。

  来看的有盟委领导,旗县干部,民工们围的水泄不通。

  唉,好重的一担土,连续压断了三根扁担。

  人们的喝彩声,欢呼声,加油声响遍了河畔。

  云大爷只差半步,输给了高楞。

  高楞一等奖,奖品是一头牛。

  云大爷二等奖,奖品是七寸铁犁。

  当时谁也不在意,后来听说,高楞那天在指挥部受到一个大干部召见,并且同桌用餐,吃了六张五两生面做一张的油烙饼,三大盘炒鸡蛋。

  高楞肚里有油水,自然有后劲,事到如今,多少还有点不服气。

  一听说总排干担土挖渠,那自然是小菜一碟。

  可惜呀,自己成了五保,好几年了,生产队不需要自己出外工。再说,也没有箩筐扁担。

  云大爷想到这里,也不敢多嘴。

  倒是对现在挖排干的民工,大米白面管饱,羊肉胡麻油管够,真有点生不逢时的感觉。

  瞎鸡换言外之意,就是总排干缺人,让我们去也没说的。

  还是小诸葛会说话:“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赵子龙八十保少主。请俩位大爷上总排干,和其它民工一样记工分,参加队里分红,一人俩条太阳烟。完了工程,再多给三斤胡麻油。”

  “那你们还有什么要求?”瞎鸡换急急巴巴地说。

  “没有了,没有了,就是没有箩筐扁担。”云大爷实事求是。

  “队里早准备好了,放心去吧。”

  瞎鸡换说道。

  这次同时出发的还有小诸葛,是红柳村带队的。

  4。夜半修路创奇迹

  生产队小四轮车上装了半车大队林场的死树,瞎鸡换从羊圈里挑了俩只当年出生肥绵羊,捆绑后放在车后最显眼的地方。又把二十只新红柳箩头捆绑好,把生产队最后一壶胡麻油倒出来,放在了车厢。

  在四轮车坐人的地方,铺了一尺多厚的麦草,一来人好坐,二来到了工地,厨房当引火柴烧。

  四喜在学校整理完学生作业,抬头一看办公室墙上的钟表,哎呀一声。初冬的河套,刚五点,太阳就要落山。

  这时候,大队会计扬方跑到办公室通知全体男老师,放学后不准回家,全部去修路。生产队的四轮车马上就到,来学校旁边的沙窝里拉沙垫道。

  四喜一抬头,夕阳西下。

  夕阳,温柔的像屋檐下的老奶奶。充满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面额的颧骨上有俩朵红晕,显得健康慈祥。

  晚风儿也不大,就像母亲轻轻地招呼着孩子们回家吃饭。

  四喜知道,不可能回家吃饭了,总排干的事揪扯着千千万万个河套人的心。

  趁生产队的四轮车还没有来,四喜吩咐钟兰芳老师,去路旁的杨思喜的小卖部里,把麻花和饼子全部买来,吩咐学校工勤戈大爷,赶快烧好开水。

  兰芳老师前脚刚走,生产队的四轮车后脚就到。

  八个男老师全部上阵,一个四轮车一个老师,和四轮车驾驶员一齐往车上挖沙子。

  四喜看看手表,一个小时过去了,八辆车全部装满沙子。

  戈大爷把开水送来过来,兰芳的麻花和饼子也采购齐备。

  大伙顾不得洗手搽脸,大快朵颐填满了肚子。

  出发。

  八辆四轮车一溜小跑,朝总排干进发。

  谁也没有料到,四喜他们的车队上了大道,公路上全部是突突突突的四轮车,一个个像脱缰的野马,洒脱地奔驰。

  车上坐的全部是学校的老师,供销社售货员,大队会计,赤脚医生,村社兽医,卫生院大夫和护士,人民公社的“八大员”一个不漏,全部上阵。

  人们见了面互相打着招呼,说笑着。

  四喜坐的四轮车师傅叫孟大贵,车开得好,猛踩油门,一连超过了好几辆。在几个随行着的口中,四喜才知道,去修喇嘛滩的道路。

  说起喇嘛滩,过去叫张富贵疙旦,是有名的粮仓。全部是肥的流油的沙盖楼土地,一尺多厚的沙子下面,是挖不透的红泥土,都是成亩过石。有一句顺口溜:“张富贵疙旦安了家,洋钱票票管够花。”

  千里黄河,唯富一套。富河套,全凭黄河水。

  就是这黄河水,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这是国家水利部门协同内蒙古水利部门的专家得出论证:

  “河套地区,渠道纵横、水量丰富,必然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想咋用就咋用,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的恶习,更有“水从门前过,不淌意不过”,该淌则淌,不该淌也淌,所以用水的方式及用水量毫无节制。

  几十年过去了,后套人增加了、耕地面积增加了、用水量增加了,但却在这种辛勤耕种中无意识的状态下,后套大地患上了一个怪病——水鼓病。人们十分无奈的看着以前肥沃的土地一天天变成了白碱滩、黑碱滩。

  特别是开春季节,许多村庄的道路翻浆后,人车无法正常行走,而更要命的是粮食产量逐年下降,本来是一个养人之地,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后套已逐步沦为贫困而又无奈的尴尬境地。

  不适时宜的引进种植水稻,更使水份在土壤中形成了巨大的恶性循环,而肥沃的后套土壤也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一天天的被盐碱代替,后套地区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水患盐碱之地了。”

  这张富贵疙旦就是得了这种病,寸草不长,粮仓仓变成了喇嘛滩。更多的蛤蟆湾,王八洞相继在河套地区出现。

  大量村民无法居住,有的搬迁外地,有的安排在其它生产队。

  去总排干,非得通过喇嘛滩,过去的路已经翻浆,不能够通过。

  消灭水患,迫在眉睫。

  盟委书记李贵提出:“李贵不死,挖渠不止。”

  当来到修路的地方,已经半夜,早已画好的各个生产队的段面白线,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每一个生产队二十米,天一亮,必须完工,是死命令。

  数不清的小四轮站好自己的位置,往白线里倾倒沙土。

  把沙土摊平,形成路的雏形,从俩边再往上面挖土。

  人们谁也不多说话,个个挥汗如雨。

  天刚朦朦亮,远处传来了铁牛55链轨车,碾压新路。

  一个晚上,十里路完全修好。

  只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才能够创造那个奇迹。

  四喜和他们的同事们,都像一滩泥瘫痪在小四轮车上,一个个都无法欣赏早晨的美景,老师们还要按时上课,不能够耽误了娃娃们的学习。

  其它工作人员,也要照常上班。

  四喜知道,一个人要有责任心。不仅要对自己,对家人,更要对社会,对国家负责。在国家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苦点累点算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连饭也没有顾上吃,就来到学校上课。

  新的一天,开始了。

  5。万众鏖战总排干

  开挖总排干,真可以说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

  开挖总排干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挖到l米深左右,便出了地下水。泥水方是人工最难挖的土方。当时工地上的抽水泵很少,远不能满足抽水的需要。

  工地总指挥提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民工站在泥水中,用锹将水下的泥水捞出来,再放入边走边漏的箩筐中担出去,因此效率极低,人日均挖出量还不到两立方米。

  泥水方量就占总排干土方量的三分之一。

  工地上还没有水裤,也没有橡胶水鞋,人们赤腿站在水中作业。

  小诸葛也束手无策,眉头邹了个疙瘩。

  现在是在初冬季节,人站在带有冰茬的寒水中,许多人因此而落下了关节炎、腰腿疼等毛病,有的人甚至因冰冻过头了而浑身发僵。

  云大爷根据开挖二黄河的经验,早晨出来时,把冰冻的那一段干完,地下水往外冒,全靠“叠坑子”。

  这个坑挖开,把那个坑里的水放过来。干活的人大都没有雨靴,每天人泡在阴冷的冰水里,再加上活累,一完工,再壮实的小伙子,也要活剥一层皮。

  遇到流沙,大家就采取“野马分鬃”、“开膛剖肚”等措施,排除积水,制服流沙。工地上缺少箩筐,小诸葛就制造了各种各样的铁丝箩头、木头四方架箩头,又轻便,又好用,又牢固,又省钱。

  除了正常的干活,经常举行早战役,晚突击,不是说神话,有的民工在一边担土一边睡觉,摔在了水坑里还不清醒。

  朱大爷二锹就装满一箩筐,重量有几十斤,俩箩筐土重量超过百斤。担一担土真不容易呀,还要爬上几十米高的坡。

  三四个人一组倒着担往上走,一天马不停蹄干十二三个小时。

  工程的劳动强度是超过了人的极限的,人性在这里扭曲。

  高音喇叭每天数次公布工程进度,有特殊的力大无穷的“标兵”,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带工领导就要求其他民工向他看齐,一天干下来灰头土脸,就像传说中的牛头马面。

  红柳村和水利社村展开了劳动竞赛,小诸葛他们每次都能获胜。

  工地上大喇叭表扬了红柳村,云大爷他们非常高兴,一定要保持先进。水利社村的年轻人不服气,憋足了一股劲,下决心要在下次竞赛中力争超过。

  为了赶进度,激励人们的干劲,隔上一段儿时间,各工地就要举办一次放卫星活动,在放卫星期间,各公社的党员干部带头大干苦干,白天黑夜连轴转,不休息。

  在活动中,有的民工一天一夜竟能担运泥土十多方。

  总排干施工俩岸,都拉上电线,电杆上挂着200多瓦的灯泡。

  入夜,总排干俩岸,笼起了一堆又一堆篝火,点亮了一盏又一盏明灯,成千上万的人鼓足了干劲,担着一筐又一筐沉重的泥土在其中来回穿梭,奔流不息,那个场面,是不能够用壮观来形容的!

  在漫漫的寒冬长夜里,离开了妻子儿女,在四面透风的工棚里,打发着孤寂,打发着疲劳,打发着寒冷。

  民工们一吃过晚饭,就什么也不管,有的人连脸也顾不上洗,卷缩着身子,睡下休息。

  小诸葛开始了说书,三国演义,水浒传,岳飞传,三侠五义,说了个遍,最后是货郎担出他妈卖,货尽了,说了七断八连的个聊斋,才凑乎到工程完成。

  就这点可怜的精神文化,成了人们驱散寒冷火种,打发孤寂的温泉。

  有人说:“不听小诸葛鬼疙嚼,半夜谁不着觉。”

  总排干的开挖,从根本上解决了困扰河套灌区多年的泛滥用水,有灌有排,鼓疹问题基本得到解决。

  河套农业、河套经济从此走上了一条稳步发展的大道。

  在西起杭锦后旗太阳庙公社,东至前旗乌梁素海的400多里长的战线,全部是人山人海。

  经过15万人的共同努力,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胜利完成了。

  这些土方,如果一方一方地连接起来,长达11500多公里,可以从内蒙古到海南岛铺个来回。

  排干附近一二百人的小村子,就住进去一两千人。当地的群众尽量把好房热房腾出来,自己一家几辈挤在一个炕上。有的住房里,民工们炕上住满了,就住在地上,还搭起了“二层楼”、“三层楼”,把一切可以挡风的地方都用上了。

  总排干的精神力量则更是无法估量。

  可以这样说,总排干是新时代的新长征。

  是啊,河套人有着顽强不屈性格,有着善良憨厚的本质。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为了富裕的生活,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甚至流血牺牲,都在所不辞,前仆后继。

  总排干这点苦,这点累又能够算什么。

  河套人用扁担和箩筐,担出了十条大渠,河套成了米粮川。

  河套人担开了二黄河,创造了人定胜天的神话,黄河水利史上厚重地写上了一笔。

  6。老英雄双立新功

  人们常说:“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是骡子

  是马拉出来遛遛就见分晓。

  云大爷一开始没有打磨下身子,确实有点受不了。老实说,自从当了五保,养尊处优,夏秋给生产队放牛,冬春给饲养员打下手。担了不到三天,肩膀不疼了,反而发痒痒,最后麻木不仁了,担重担轻一个样。

  朱大爷呢也是,毕竟是担了三十多年的引水渠,二黄河,大小数不清的排干,数不清的水渠,肩膀上老茧厚着呢!

  一些年轻人就不一样了,肩膀红肿,浑身发痛,上坡下坡浑身打颤,一副痛苦的样子。每遇到这些情况,小诸葛吩咐上土的,稍微少上一点。为了不影响进度,多干一些时间,不要把他们累垮了,更影响进度。

  转眼间到了立冬。

  河套地区,霜降阴不开,立冬封死海。

  立冬一过,总排干第二天就全部封冻,一个铁镐下去,只有一个白点点。

  人们纷纷议论,封了冬就要停工。

  不少民工偷偷地打起了铺盖卷,准备回家。离开老婆娃娃热炕头一个多月了,没有回家,做梦都想家里的那个她。

  生产队代工的小诸葛,去总指挥部开会很快就回来,郑重其事地宣布:

  “总排干一天也不停工,做好施冬工的准备。

  民工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谁也不敢请假回家,也不敢见故休息。

  不到中午,施冬工用的铁镐,钢锤,铁钳全部领回来。

  每个生产队俩个炮手,准时到指挥部领取雷管炸药。

  全体民工,没有一个回家的,继续鏖战总排干。

  施冬工云大爷最有经验,揭开冻皮后,大的先用肩膀抬出去,小的最后装筐担出去。

  挖底下的湿土朱大爷最拿手,在村里称为上土能手。只见他不慌不忙,把脚下的土摊平踩实,一铁锨下去有一尺多长,三寸多厚,齐齐整整,就像豆腐块,不碎不散,一铁锨正好装一箩头。

  有时候把铁锨蘸一点水叫“搽油”,挖的更齐整,速度更快。不时提醒担土的,箩头上撒一些干土叫“抹粉”,防止箩头被冻上泥水,连空箩头也担不动。

  有一天,朱大爷鞋烂了,几乎赤脚,人们劝他下去,朱大爷主意打定人难劝,坚决不下去,一直坚持干。

  正在采访巴彦淖尔报社记者看见了,这是个好的典型材料,发表在了报上,杭锦后旗广播站记者知道了,在工地大喇叭上表扬,一时间,朱大爷成了英雄,人们学习的榜样。

  红柳村的人受到了表扬,干劲更大了,红柳村的进度更快了。

  第二天,不知道是那个领导,有人说是盟里的大干部,通过旗指挥部给朱大爷送来了一双解放军黄球鞋,一双黄大头鹿皮棉鞋,这是当时最流行的俩款鞋。

  朱大爷感激涕零,双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虎虎的爷爷病了,据说不是好病,工地上又不能够请假。虎虎年满十八,在高中读书,正好放假,来顶替父亲回去照顾爷爷。

  人们看见虎虎是个白面书生,没有让他担土挖渠,在放炮时,让他远处站岗放哨,防止发生意外,炮响后就没有什么工作了,虎虎自然高兴。

  虎虎空闲的时候,帮助其他人敲敲箩头,到指挥部领取工具。

  人常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事情也就发生在这个不怕虎的高中生身上。

  那天,炮手放完了炮,都响过了。

  炮手向虎虎打手势,可以施工了。

  虎虎手摇红旗,民工们一个个从隐蔽的地方爬起来,走向工地。

  虎虎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云大爷。

  眼看要到工地,“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个延后爆炸的炮,炮手数错炮数。

  云大爷不愧是当兵出生,一个箭步,扑到了虎虎身上。

  云大爷和虎虎被掩埋在黄土之下,人们呼喊着,一齐围过来。

  云大爷慢慢从泥土里爬了起来,头上顶着箩头砸烂了,人没有伤着,鼻子里流了一点血。

  虎虎完好无损,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这是天大的幸事呀,人没有事,比什么都好!

  虎虎家知道了,万分感激。虎虎成了云大爷的干儿子。逢年过节虎虎家都把云大爷请到家,像父辈一样尊敬。

  善良的人,有感恩的心。有感恩的心,就有福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就是河套人。

  云大爷百年后,虎虎披麻戴孝,打盆抱幡,亲儿子也不过如此。此举,成了村民的佳话。

  虎虎呢,考试了重点大学,成为了红柳村的骄傲。

  红柳村赤脚大仙朱大爷,舍己救人云大爷,在总排干总结大会上双双受到了表彰。

  7。巾帼英雄显神威

  红柳村的工程进度,一开始还在前面。这几天云大爷在总排干受伤,在指挥部卫生院治疗了俩天。朱大爷肚子不好,上吐下泻,休息了三天,工程进度落了后。

  小诸葛着了急,急忙给瞎鸡换捎回了话。旗里指挥部点了红柳村的名,要千方百计,把进度赶上去,不要拖了全杭锦后旗的腿。

  公社指挥部命令红柳村瞎鸡换连夜上总排干,和民工一起担土,把进度赶上去。

  瞎鸡换骑自行车连夜上了总排干,民工们刚夜战收工,正要吃夜饭,一看队长来了,连忙招呼一起吃。

  瞎鸡换也是一天水米没打牙,被旗里催,公社骂,满肚子怨气。

  瞎鸡换一连吃了俩大碗,把肚里的冷气,心里的怨气,都追了出来,非常响的打了一个饱嗝。

  这个饱嗝,引起了民工们的一阵哄笑。

  工棚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民工们一个接一个地睡下,只有瞎鸡换和小诸葛没有睡,在被窝里商量着加快进度的办法。

  总排干的进度落后了,不仅让工地上的人焦急,生产队里的妇女们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地瞎跑乱窜。

  广播上报纸上报道:临河县有个38人组成的妇女营,巾帼不让须眉,在工地上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

  水利社学校民办教师冯自长,新婚第二天,和妻子杨秀华一齐上总排干度蜜月。

  三道桥澄泥村铁姑娘队长陈改玲,把二十三岁的年轻生命献给了这场战斗。

  杭后光荣公社副社长王巨才,家里一个孩子掉入水中淹死了,仍坚持不下火线,在他的带动下,全公社提前20天保质保量完成了施工任务。。。。。。。

  总排干的信息如雷贯耳,小诸葛媳妇改改和瞎鸡换媳妇桂花一串联,当时就决定:

  我们也要去总排干工地。

  消息一传开,男人们在总排干的媳妇一个个热血沸腾,都要一齐去,看看那些个死鬼们受(劳累)成什么样子,衣服脏成啥样子,又怕在放炮时出了什么意外。

  二蛋媳妇丽丽坐汽车去陕坝,扯了五尺红绸子,上面印上了“红柳村钢媳妇突击队”九个黄色的大字,插上了旗杆,在寒冬凛冽的西北风中,哗啦啦地响。

  “一,二,三报名!”

  桂花这个民兵排长发布命令。

  “。。。。。。。二十一,二十二。”

  不多不少有二十二名年轻媳妇。

  只见她们脱去了平常穿的衣服,有的换上了男人们的劳动布裤子,有的穿上婆婆的旧衣服,头上一律是红围脖,戴着白口罩。

  生产队的小四轮也发动起来,挤挤抗抗装了满满一车人。

  “出发!”桂花一声令下。

  刚好半个小时,来到了工地。

  桂花她们的到来,让红柳村的工地一片欢腾。

  那杆“红柳村钢突击队”的红旗格外显眼,在风中,哗啦啦地爆响。

  这杆红旗,让周围的工地上的民工眼热。

  也招来了巴彦淖尔报社记者和旗里的记者,除了采访桂花她们,又问询了云大爷和朱大爷。

  旗里和公社里的领导也来慰问。

  小媳妇们,一来到工地,不看工地上的壮阔,顾不上领导们的慰问和记者们的采访,俩只眼睛满工地搜索,看看自己的那个死鬼受成了什么样子。

  小诸葛媳妇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男人,只见小诸葛衣服变了色,根本分不出什么颜色。脸黑廋黑廋,耳朵浮肿,翻毛皮帽子塔拉着一个帽刺刺。裤子成了俩个水桶,根本无法打弯,泥呀水呀粘附在上面。

  只有一笑,牙还是白白的。一说话,声音沙哑,估计是上了火。

  这正是谁家的人谁牵挂,不用人吩咐,谁家的媳妇来到了自己男人的跟前。

  在这特殊的环境,最亲爱的人见面,有点唐突,有点尴尬,有点酸酸的味道。

  河套汉子,铁骨铮铮,不流泪。

  河套女人,温柔大度,不抱怨。

  丈夫和妻子,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一个会心的笑意就表达了千种情,万种意,话留在枕头边上说。

  还是小诸葛反应快,说道:“既然来了,大家伙就一齐干吧!”

  红柳村的工地刚刚放过炮,冻土块大大小小,七棱八角满地都是。

  男人们挑大一点的肩膀抗,太大的俩个人用铁丝抬,小一点的妇女们抱。

  瞎鸡换对改改说:“这个疙旦大,你个女人吃不住,我来哇。”

  “不要说一疙旦,三疙旦,五疙旦我也不在乎。”改改铁嘴钢牙反激瞎鸡换。

  所有的人都哄笑起来。

  河套土语,是蒙古语,鄂尔多斯语与山西等地的语言演变而来。

  疙旦一词,本意是高一点的地方,如范三疙旦。

  转意就多了。男人的生殖器叫疙旦,男女的那点事叫卵疙旦。

  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荤的素的,在说说笑笑中,冻土块很快处理干净。

  挖湿土的时候,女人们负责上土,男人们担。

  正好应了那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土方进度明显加快,瞎鸡换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该收工了。

  吃午饭时,红雀一窝窝,黄雀一窝窝。老婆汉子在一起,亲亲热热,夹菜递汤。把几个光棍汉看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下午自然不用说,进度飞快,超过了俩边的生产队。

  晚上收工,晚饭过后,女人们在自己的丈夫后边寸步不离。为她们找到的临时住处屋冷透风,没有火炉子,谁也不愿意去。

  瞎鸡换一看抓了瞎,这些男男男女女都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再加上一个多月的离别,一个个眼里喷火,男女住在一个工棚,一来挤不下,二来有许多不便。

  小诸葛在瞎鸡换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瞎鸡换说道:“原则上是不准回家,也不准请假,保证明天能够按时上工,可以考虑回家,明天早上,工地上负责早饭。”

  “好!”男女人们异口同声。

  “晚上夜战怎么办?”有人问。

  “我们去应付。”几个光棍汉满承满应。

  “突突突”四轮车一阵欢唱。

  回家了!红柳村比过年还喜庆。

  第二天,工地上没有一个人,钢媳妇和她们的心上人,都双双对对来到了工地。男人们衣服干净,精神焕发。女人们喜笑颜开,干劲十足。

  爱是纯洁,爱是伟大的。爱的力量是比山厚重,比海还深。

  爱可以创造奇迹。

  一个星期后,红柳村第一家完成了总排干土方工程,还帮水利社疙旦村半天工,获得了个共产主义风格奖。

  8。八大员火速支援

  说起人民公社“八大员”,据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封的。

  供销社的售货员,学校的教员,大队的卫生员,大队食堂的炊事员,送书送报的邮递员,喂牲口的饲养员,信用社的信贷员,看树看渠口的护林员。

  不要小看这八大员,在大集体是脱产干部。

  八大员来头都不小,不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就是小队队长的闺女,要不就是贫协主任的岳父,民兵连长的外甥。

  八大员,个个都是皇亲国戚。过去河套担渠修路挖排干,数不清的外工,出不完的外工。出外工,全靠一支扁担俩只箩筐。

  有的人成了出外工专业户,一年四季在工地上。

  八大员,就不同了,从来不出外工。

  八大员,是村民中的贵族。

  盟委计划,总排干主体土方工程在封冻前完成。由于种种原因,封冻前已经无法完成。

  盟委总指挥部一声令下:全民总动员,延误工程者,追究领导责任,该上不上者,就地开除公职。

  孰重孰轻,谁也能够分出个轻重。开除公职,意味着什么,谁的心里也明白。

  除了老弱病残,八大员火速支援,开赴工地,参加战斗。

  四喜所在的学校亦不例外,一共十二个教师,八个男教师分别到自己所在的生产队工地上担排干,女教师负责学校正常教学。因为三四五年级是双班,合起来上课。一二年级采取复式教学。

  不要小凯这八大员,平常肩膀不担土,可都是农村土生土长的青年,肩膀头子还是经过多次担土,干过多种农活,这点苦还是能够吃得消。

  再说,谁也不愿意因为担总排干的事情,丢掉手中的金饭碗。

  当时,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越往深挖,土方越少。有的段面站不开人,分俩班轮流挖。四喜他是在那个红柳村,完成任务后回家了,四喜被编入红旗村三队。

  对于红旗村三队,四喜最熟悉不过了,妻子就是红旗村三队的。到了老岳父的生产队,老婆的娘家人自然欢迎。何况,四喜是来支援的。

  四喜对于箩筐扁担一点也不陌生,从小拾粪,一担满满一担。自留地担土送肥也干过几回。有一年放假,初中的时候,替父亲出去修路,干了一个月。

  三队队长杨平把箩筐上了个满,试探着问:“刘老师,担动不,上少点?”

  “不用,一个样。”四喜乐呵呵地回答。

  一个上午下来,四喜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孬,反而谈笑风生,成了核心人物。下午继续参加,成了上土的好手。

  只见四喜轻轻地把铁锹上的泥土檫干净,挖开码口,一铁锹一尺多,不碎不散,正好一箩筐。

  四喜不紧不慢,能够供三副箩筐的土,连生产队的老手旧胳膊们,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多数工程都到了收尾,晚上不要求夜战,还有电影,乌兰牧骑演出看。

  一个星期过去了,三队的工程也完成了,四喜回到了学校。

  随着工程加速,大多数完成任务,没有完成的也是星星点点工程,来年打倒工。

  八大员也连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后记:

  1958年至1967年,巴彦淖尔人历时10年,开挖了全长230公里的总干渠,建成了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和总干渠水利枢纽工程和总排干工程,在两项工程的施工建设中,巴彦淖尔先后有20多万人次的干部群众参加了劳动,累计人挖肩挑完成土方超过2500万立方。

  两件工程,功在当代,福泽后世的德政工程、民心工程,也是建国以来在河套地区发生的典型的艰苦创业、建设家园的历史壮举。

  正是有了这两大历史性壮举,才造就了巴彦淖尔农业的辉煌,使巴彦淖尔成为名副其实的“塞外江南”、“河套米粮川”。

  作者介绍:内蒙古杭锦后旗三道桥刘文忠,退休教师,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在报刊发表作品1000多篇,百万余字。

  主要著作:长篇小说《魔咒》《杨家河畔》等

  联系地址:内蒙古杭锦后旗三道桥刘文忠

  邮编:015412

  电话:13722184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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