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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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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要提醒大家,我这篇文章不是写广州那个保安,而是写我在机关的日子。那时真的可以把人闷出鸟来。人民日报,南方日报,再加上我自己编的地方报,全翻了个遍,还没挨到下班的时间。下了班,又有什么地方好去呢?虽说有洗脚或者搓麻的所在,但来来去去还是那几张脸。还是骑我的破摩托车回家吧。所谓家,其实只是机关宿舍。又偏又远,几乎到了北江边,房间破旧而潮湿,他们不愿意住,结果我就霸占了这三房一厅。
三房一厅,我觉得自己何止小康,简直是富翁了。一间放杂物,一间吊几个沙包,算是健身房。还有一间是书房兼卧室。北江每年发大水,把墙灰都泡掉了,现在也懒得再刷,贴了一张马克思的大头像了事。每天晚上,马克思目光炯炯地看着书桌前的我,有时候外面的蛤蟆跳上窗台呆头呆脑地看着我。我会把这些丑怪的家伙拿线吊起来,用香烟熏得它们吱吱叫。吃了饭,没事干,就看电影吧。毕业之后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千,我买了一台二手电视机和VCD机,街头就有影像店,那两年我看的片子比以前二十多年看的还多。
最喜欢的,是《喜剧之王》。尹天仇(周星弛)想拿一个盒饭当午餐而被场务(吴孟达)制止并辱骂:屎,你是一滩屎。命比蚁便宜。我开奔驰,你挖鼻屎。呸!我心里说:开个奔驰,有什么了不起?
然后天仇回到那间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的住处,看那本名叫《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书,就像我每天所做的那样。
我喜欢上周星弛,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奇怪的是,读大学的时候尽管师兄们大谈周的后现代无厘头,我却只觉得他闹,无聊。特别讨厌听到石班瑜标志性的“哈——哈——哈——哈——”。我回到广东之后,听到周星驰原音才知道,其实他没有那么夸张。在《喜剧之王》中尹天仇对一群舞女讲演技,周星驰本人的声音带有尊重,非常认真,而石班瑜的配音则着重喜剧效果,没有能表现出尹天仇的认真。
现实生活中,周星驰是有点害羞的,我看了他的采访,我想我能明白他为什么白了头发。我的头发也开始白了。我想,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尽管他要面对着各式各样的人,包括扭在一起打闹的小孩,光着身子横躺在桌子上的男孩,在唱粤剧的大妈,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抽烟的大叔···
真正的孤独是什么呢?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在纪念册上题上这样的词:敢于孤独者最有力量。看得同学们一楞一楞的。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张国荣也是一个孤独的人,所以他自杀了。很多人说他傻,其实他们更傻。张国荣毕竟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眼泪。如果有人在你的坟前奉上一朵小黄花,你还会想要什么自行车?孤独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你根本没有孤独的资格。一个臭跑龙套的,连死的方式都没有权利选择。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我一向认为,周拍的是悲剧。孤独的夜晚,狭小的房间,墙上那一堆海报,是他的梦想。而最终,这唯一的梦想也破灭了。尹天仇被告知主角不能演,只能演三句台词的龙套,被要求取回剧本时,不管他抓得多么紧,剧本还是从他手中一点一点地滑落。他明白了,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身边的人。
就如飘飘在等尹天仇拍完戏回家时,一口气说:
干什么?天都黑了,电话也没打来。要不要做你的饭啊?你怎么穿成这样,不是演主角吗?我不管你做主角也好,跑龙套也好,你都要养我一辈子。来,试试看,合不合适。哇,红色的,是唇膏印,你去鬼混? 这次我就给你条生路,再有下次我就不给你饭吃……
飘飘说完这些不带停顿的。不停顿是害怕回答。害怕回答是担心失去。
但她最后还是失去了。大家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局。我喜欢《喜剧之王》的飘飘,就算她拍再多烂片我也喜欢,因为我知道,她只是想抓住一些看得见的东西。
2013年,周星驰接受柴静专访,他说:“如果人生重来,我不想那么忙了”。背景里是《大话西游》里边的。至尊宝借用夕阳武士的躯壳,向紫霞献上深深一吻,继续走向那漫长孤独的取经之路,紫霞看着他的背影说: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哦。夕阳武士:是啊,像一条狗。这句话让我品味到一种残酷的满足。但是自然,很多人只看到周的孤独而已。当时我还为之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大话西游别传之至尊宝悟道》。结尾是:至尊宝正思维间,忽觉光头一热,却是麻雀飞过撒了泡粪。至尊宝一笑:我不着鸟粪,谁着鸟粪。于是至尊宝洒脱地昂起头挺起胸,将金箍棒架在肩上,大踏步而去。远方,黄沙漫漫,落日正圆。
后来,我也离开了那个小城。我还年轻,从不生病,胃口还好,良心跟胃口一样没出毛病。将来的我或许碌碌无为,至少,我来过,这篇文章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