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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一次計劃外的旅行
突然,接到來自新疆的電話及兩封信函,被邀請參加新疆話劇團成立50周年大慶。沒有被遺忘,是令人愉快的事。
千里迢迢去那早已疏遠了的新疆,面對根本不認識的第二代、第三代……我問自己,“有必要嗎?”然而,兩個兒子極力支持我們,並贊助全部費用;已定居北京的新疆老友們,也勸我們去看看新疆巨大的變化。
新疆話劇團,她是我的“大學”,她是我的母校!在這裏我度過了從少年到青年的轉折期;在這裏我戀愛、結婚、生子……
雖然有不愉快的記憶,但,更多,更多的是美好的回憶,……舊地重遊,老友重訪,值得走一遭!於是,有了這次計劃外的旅行。
我和夫君選擇坐火車;爲的是,重新體驗絲綢之路,回顧流金歲月;爲的是,比較今昔……2006年的金秋時節,我們登上了開往烏魯木齊的特快列車,這一天是10月10號。
35年前,我曾不止一次往返於這條路線。想當年,無論是我懷孕8個月,還是懷抱幾個月的嬰兒,從來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享受臥鋪;在擁擠的硬坐車廂,能有一席之地,已是蒼天的眷顧!五天四夜到達目的地,腿腳腫得目不忍睹……而今,我們坐在舒適、乾淨的臥鋪車廂,愜意、舒暢的觀看沿途的風景……
那時侯,和在學校一樣,大家喜歡在我的名字前冠以“小”字;那時的我,有棱有角的個性,單純之極,異常頑皮、活潑,熱情無比,天真無邪;帶著無數的夢想和美好的向往,遠離媽媽,遠離北京,走進新疆——經歷了火車,住帳篷,換乘大卡車,到達烏魯木齊,歷時11天。
而今,年過花甲的我,雖然歷盡滄桑,幾經飄零,傷痕累累,卻棱角依舊,熱情不減,依然無邪,天真不再;帶著與生具來的樂觀,永無止境的向往,從北京出發,再進新疆——直達烏魯木齊,歷時僅僅43小時!
火車進入新疆,只見眼前的戈壁灘,和48年前不太一樣了;戈壁灘的大鵝卵石少了許多;沒有看見駱駝隊。唯一熟悉、親切的是無涯的戈壁灘,和長在上面一撮一撮的駱駝草。10月12日正點到達烏魯木齊。
隨著人流湧向出站口,一眼看見寫著我們名字的牌子,舉牌子的人竟然是我們的老同事、老朋友——黃文!老朋友相見,分外激動,一股熱流湧遍全身。
黃文把我們送到賓館;賓館對面就是話劇團。
走進話劇團的大門,跨入完全陌生的劇場,見到百分之九十陌生的面孔;此時,我的腦海裏不停地閃現著40多年前的每一個鏡頭;時光倒流,我似乎被推入時空的隧道;我看見孫燕扮演的庫爾班的老伴,演得比維族還象維族,她扮演溫柔可愛的銀環、“826前夜”中帥氣的國軍女軍官;突然,我看見閻峰在“步劇”吆喝著賣烤包子的鏡頭,是那麽濃的維族味道;我聽見劉學良老師正在唱“托乎提耶!倒楣的托乎提!生了這一肚子窩囊氣……”;又見閻玉棋老師在“甲午海戰”中扮演的丁汝昌,正在用他洪亮的嗓子說著大段臺詞;我看見劉志一導演臉上、身上抹得漆黑,正在客串“劉順清”中的老鐵匠,雖然老忘詞,演技卻精彩之極;我聽見季陽團長正在批評我笑場……他們都是我曾經很喜歡的演員,尊重的長輩和老師。而今,他們都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去了那個沒有爾虞我詐、人人平等的天國。
一聲“小皮猴”!驚醒了我,怎麽如此熟悉?如此親切?這不是當年大家送我的愛稱嗎?哈!真的是老朋友!貧嘴、幽默的袁克普,這個因爲我經常忘記帶道具,把我批評得哭鼻子的老朋友!還有湖南老鄉柳營,老大姐秀芝……
我真誠地擁抱久別的朋友們!我深深地懷念故去的長輩和朋友們!
當年的小夥子、小姑娘,如今的爺爺奶奶們,興奮的互相問長問短,喋喋不休的聊著,感歎無情的時光,在我們每一個人臉上留下的年輪……麥克風響了,開始了新疆話劇團50周年的慶祝大會。
大會進行中,回顧50年話劇團的歷程,展望話劇團的未來……大會之後,我們觀看話劇團的演出;看到活躍在舞臺上的第二代、第三代,他們艱難地承接著新疆話劇事業的薪火,我無比欣慰!新疆話劇團自有後來人。
第二天,話劇團安排我們這些回“娘家”的外地人,去吐魯番觀光。我真是喜出望外!40多年前,我曾在火焰山下生活了11個月,令人愉快,難以忘懷的11個月。
這一天,恰逢我的生日;而且,是我這一輩子第二次在吐魯番過生日!緣分哦!
75歲的秀芝大姐,全程陪同我,一如40多年前那樣親切、溫和,熱情,關懷,使我倍感溫暖;我和秀芝大姐不停地竊竊私語,談起了我們共同的好友,溫柔、可愛的陳長雲;當年,大姐忙時曾將她5歲和7歲的女兒交給我和長雲照看;如今兩個小姑娘已過天命之年,而我們的長雲,已化作青煙飛向藍天……
吐魯番依然那麽熱;在火熱的太陽下和老朋友聊著、玩著、樂著,好像又回到47年前那麽年輕的我……印象中的一條街,變成了寬闊的馬路;沒有了雖然很土氣,但很親切的泥巴路;縣城升級爲市,樓房增多了,與內地幾乎一模一樣;而我,總覺得缺少了那種曾經使我異常激動的東西……
當年,街上到處是帶面紗的維族婦女、包頭巾的男人;隨處可見匍匐跪地祈禱的伊斯蘭教信徒們,他們到那裏去了?那濃濃的維族特色,好似異國風情的吐魯番那裏去了?曾經那麽多的毛驢那裏去了?我感到一點點沮喪……
我所熟悉的、紅彤彤的火焰山,顔色變淡了;也許因爲40多年的風化,原來堅硬的紅石塊,一部分好象已經沙化……不知道40多年前的“火焰山公社”變成了甚麽模樣?我的那些維族朋友們今在何方?;當年的生産隊長力提普、公社羅書記夫婦曾經那麽的關照我,他們都是我特別好的朋友;不知他們的去向,沒有看見高大白楊樹下的坎兒井……這些是我此行中最大的遺憾!
參觀了吐魯番的博物館、去了交河古城、吃了路邊攤上的西瓜,它還是那麽甜,吃了地道的烤羊肉串和抓飯……此時,已近黃昏,打道回府的途中,,突然風雨交加——戈壁灘變化無常的天氣依舊。
到了“柴窩鋪”,我們在此就餐;這是路邊的一個普通餐館,卻名聲在外。
香氣四溢的可口菜肴,令人垂涎三尺。此時,大家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這是在祝賀我的生日呢!雖然是巧合,可是對我而言,真是一個空前的、特別有意義的、給我留下永久記憶的生日晚餐!
回到烏魯木齊,雨漸停。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非常甜蜜的夢——在人民劇場演出“步”劇,看見了所有健在的,故去的朋友們,老師們……
四天的集體活動結束了,我們夫婦開始訪友和尋找往日的足迹。.
人民劇場,這是我夢牽魂繞的地方!她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美麗、最可愛的宮殿。
人民劇場!它依然威嚴地、安靜地矗立在那裏,正門左右兩個雕塑依然存在,左方,正在彈熱瓦普的維族小夥子;右方,有著優美舞姿的維族姑娘;然而,當我走近細看時,怎麽那麽陌生?四肢那麽僵硬?表情那麽木納?後來才知道,這一對雕塑,非彼一對;原來的那一對,“文革”中被破壞了!也許是我太懷舊,也許是我對原有的那一對太有感情,太熟悉,也許是我先入爲主(請雕塑師諒解!)……總之,這一對,不如那一對那麽生動可愛、那麽栩栩如生,那麽令我感動。
進到劇場大廳——寬大安靜的前廳,被分割了!不如原來氣魄!當我進入劇場內,怦然心動!它讓我産生一種錯覺——我不是觀衆,而是正在參加彩排的自己……
仰望著劇場背後的樓上,那是我們的宿舍,住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第四層有我們的排練廳,萬分搗蛋的我,時常從樓梯扶手上滑行而下;我仿佛聽見馬耀先悠揚的小提琴聲、聽見程樹棟低沉的大提琴聲、聽見夫君渾厚的巴松聲;我聽見小蔣在朗誦魯迅的“立論”,小呂正在朗誦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黃文在背誦“狼和小羊”;排練的空隙中,我模仿小吳的臺詞:“上有天,下有地,心口窩裏可有良心啊!”,引來一片哄笑,劉導演笑稱:“這是小劉的一絕!”……我仿佛看見晨曦帶著我們形體訓練,谷毓英帶著我們跳俄羅斯舞,周冰給我們上表演課,袁克普在裝怪,溫紀陶邁著四方步在醞釀角色;小吳給我們講解“砍砍伐檀兮,置之河之乾兮……”40年前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
環繞劇場周圍,曾經是我那麽熟悉的地方,我們曾在這裏休閒、嬉戲,而今已面目全非!恍惚中,我仿佛看見了我們的食堂,聽見修師父叫我“小劉琪!今天吃牛肉”……
這些聲音真真切切地在耳邊縈繞,這些鏡頭如此清晰,搞不清是夢?還是醒?………深秋的涼風,吹醒了我,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隨風飄去……
食堂和家屬宿舍消失了!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商店,廣場變小了,使得人民劇場減少了,或者根本就失去了它原有的雄偉!我有點傷感。
二道橋,熟悉的街道!它的變化不太大。這裏有著濃鬱的少數民族氣氛,令我眼前一亮!烤羊肉、烤包子、烤饢的香味撲鼻而來!滿街以維族爲主的少數民族、新鮮晶瑩的葡萄、極爲豐富的各種乾果、簡直讓我眼花繚亂!我真的很興奮!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新疆!
二道橋有一個國際大巴紮,一座規模很大的樓房,聽說是亞洲第一。然而,我卻更喜歡民間的,露天的巴紮;我喜歡聞那滿街的各種香味、我喜歡聽賣烤包子和賣烤羊肉的吆喝聲、我喜歡看熙熙攘攘趕巴紮的人群,喜歡看人群中,那些穿著各種不同服裝的少數民族,用他們的語言討價還價、嬉笑打鬧的活躍場面……那才有味道,才有不一樣的感覺。
1962年維族歌舞團、自治區話劇團、維族歌劇團,三團合併爲“新疆歌舞話劇院”,院址
在前蘇聯領事館內,一個面積不小,具有俄羅斯風格,非常別致漂亮、帶有游泳池的庭園。我的夫君在這裏工作、生活了10年,我們當年結婚時的新房,就坐落在這裏面。
劇院撤銷後,只有維族歌舞團和歌劇團還在這裏上班。
我們走進即熟悉又生疏的原歌舞話劇院;文革中,劇院曾接待來自五湖四海的“紅衛兵”們,鬧轟轟的場面記憶猶新;如今顯得過分的安靜。除了做爲文物保護的個別小樓和列寧雕像,保持原樣,院子裏其餘的範圍,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多出了幾棟宿舍樓,使這個曾經別致的庭園變得不倫不類……蘇聯領事館的存在是一段歷史,它的舊址應該完整的保留下來,現在的狀況,令我感到惋惜。
我們把院內僅存的、保留比較完整的建築、和有代表性的列寧雕像,攝入鏡頭。
最後我們終於找到了我們結婚時住過的新房,它的外表已是滿目瘡痍,就像老去的我們……
我的老朋友,忘年交艾買提.吾買爾已經過世!他是個非常棒的演員,尤其善演喜劇,他在歌劇“貨郎與小姐”中,詼諧、幽默的表演,我百看不厭!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會笑疼肚皮。40多年前在吐魯番,他曾像父親一樣關照我,我無時不在想念,曾給我帶來無數笑聲的吾買爾大叔!
茅塞院長也去了天國!他對我夫君有知遇之恩;我們的好友邵光琛,也急匆匆的奔赴極樂世界……站在劇院的辦公樓前,我們默默的悼念故去的老師、恩人和朋友們。
不知爲甚麽,從走進劇院到離開,我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卻感到一絲沉重和失落。
我們找到了失去多年聯繫的好友,我們夫婦的“月下老”。
在他的安排下,我們在“大巴紮”邊吃自助餐,邊觀看極具特色的民族歌舞;在“人民劇場”觀看了維族歌劇團演出的歌劇“冰山上的來客”;爲我們聯絡老朋友,使我們有緣集聚一堂……還是那樣的細心,還是那樣的周到!永遠的真誠,永遠的熱情!他就是我一直視爲大哥的尤克。
半個世紀的大聚會,幾代話劇人歡聚一堂;我熟悉的人不到百分之十,我的同時代人,來者甚少,儘管如此,當大家爲50周年團慶舉杯祝酒時,我依然熱淚盈眶!
難忘的相聚!朋友們的盛情暖融融!
黃文、袁克普的家宴,充滿賓至如歸的感覺;吳壽鵬夫婦的自助餐溫馨而隨意;柳營、周吉的宴會熱烈豪爽;秀芝、尤克、達文的宴請溫暖備至;與李廣學共進午餐親切無比……他們都是我們極爲要好的朋友。
朋友們一次又一次的宴請,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起當年的我們從“五湖四海”來到新疆話劇團,住在人民劇場,朝夕相處,親如兄弟姐妹的情景、排練演出的花絮、生活中的笑話,仿佛就在昨天……單純、友好的團隊情感,無憂無慮的青年時代,令人陶醉、令人懷念!
難忘的十天!彈指一揮,歸期已至。
我登上東去的列車,揮手告別送行的朋友,火車漸行漸遠;此時,我才發現,有那麽多的不舍……
難忘的秋天!收穫多多!計劃外的新疆之遊,滿載情誼而歸,實在不虛此行!
注:“巴紮”維語,即集市
右起第二人郭淩弼(現在是中国音乐学院的教授哦!)左起第二人就是本人。
人民劇場!我夢牽魂繞的地方!
2006年10月12——21日,新疆話劇團成立50周年,受邀參加團慶。
不是我曾經熟悉的戈壁灘,那些鵝卵石已經沙化了
只有那些“駱駝草”依然頑強的、鮮活的長在戈壁灘上
2006年10月14日我和秀芝大姐在吐鲁番
火焰山也沙化了
新疆少數民族的主食“馕”,它使我念念不忘
當年的熱血青年,左起:霍旭初、周吉、潘永年、劉琪、尤克夫人、尤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