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由王正鹏博友提供）

  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牛郎会织女，来美国久了，已经对传统的节日麻木了，有同事在电话中开玩笑说不打扰我，怕搅我约会。我说，太忙了，有人约我也出不去，在家写稿也写不出来，没有灵感，突然博友正鹏兄送来2片夹竹桃，说祝我“七夕”快乐，是派“牛郎”空投来的，所以赶紧把它配在我的旧作上，生怕炎夏枯萎了它，让苦香的夹竹桃芬芳在西历8月6日这一天，咀嚼往日的呓语，让过去的都成为美丽！

      夹竹桃的呓语

    夹竹桃是我从小到大在名作家贾平凹笔下的“废都”长安城里见到最多的花，有粉红、桃红和象牙白三色，叶片如柳似竹,开着比桃树更灼眼的红或比梨树更凄清的白花，吐着丝丝苦苦的香气，但花瓣更皮实有劲，从叶子到花都像打过一层蜡，明光发亮，经久耐藏的那种感觉，如夹竹桃花长长的花期，从夏季开到秋冬，不像桃花梨花那么容易零落成泥碾作尘。记得少女时代，钟楼根下涝巷我家老院子二门子的梁家患神经病的媳妇死了，我就联想跟夹竹桃的花瓣毒气有关，小时候看过手抄本，就是当今的谍战剧那种，说夹竹桃有毒，若花瓣掉落在鱼缸里，鱼儿吃了会死，梁家前院后院到处的大缸小瓶中都养着夹竹桃，有的在发根，有的在含苞待放，树下是两个巨大的瓦盆鱼缸，会不会是巧合？

     19岁我考进《西安晚报》社报到的头天，好像是1984年的初夏，也是个雨打夹竹桃的日子，大铁门内，传达室门口两丛巨大的夹竹桃任风雨飘摇，传达张大伯生蹭冷倔地问，你来干啥呢？我说，来报到呢。他说，你才多大点的人就想来报社做记者。我说，我有通知书。他看后就说，这女子还真地考上了，稀奇？我就有个预感，以后的日子会充满风雨，彷佛自己就是那株夹竹桃，无论桃红还是雪白，都不会那么容易凋零，但会受伤，何况，夹竹桃是我看到的最容易生根和繁殖的花树,一瓶清水中插上一枝条就会自己生根发芽，夹竹桃兼有竹子的清高,柳树随性,桃花的妖孽,细赏一下,不是吗。我被送进了校对部，一发配就是快5年，同期的人都陆续分到各部当记者去了，可能因太小，不谙世事，但也因祸得福，有报社“活字典”之称的旧社会老报人何维诚先生带我，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打下了良好的文字基础，我第一次知道校对在古代叫“校雠”（发音jiao chou)，雠就是错的意思。

   多年以后，在佛罗里达度假时，火辣辣的太阳下，看见靠海的宾馆用夹竹桃围成的篱笆，就想，我今后的日子会怎样呢，看见这些长在贝壳掺着沙土上的夹竹桃壁垒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暗示呢，说不准，只觉得气憋，于是，想到那半死不活的婚姻，跟这骄阳下的夹竹桃有些像，颓废地开着，在没有院墙的海滨当墙使唤。

    来纽约久了，几乎很久也没有看见夹竹桃，可能是采访途中总在地铁中掠过，没有了从小到大看到最多的花，心中倒是踏实了下来，鱼缸、瓦盆、老院子的童年只在午夜中梦廻，风吹雨打夹竹桃的日子不会再来，如同我那无处安放的青春，冲破了夹竹桃篱笆的代价是我离婚了，不想生气。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怀念西安晚报传达室门口的夹竹桃了，水淋淋的，很像沐浴的少女，在氤氲的水气中白里透红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