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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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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茅斯
柳菁喆一直看着汉克斯的眼睛,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她对汉克斯讲述的故事越来越感兴趣了。她简直无法想象,几百年前,当汉克斯的祖先横渡大西洋,抵达满是丘陵和密林的普利茅斯时,他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汉克斯说,他的祖先是受英国国教会迫害的清教徒。
“清教徒”是基督徒的一个分支,这个名称出现在1567年,指过分谨慎、道德近乎完美、遵守许多清规戒律的人。他们主张简单、实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但也主张禁欲。詹姆斯一世在1603年继承英国王位后,对清教徒施压,要求他们尊崇国王。但是斯克鲁比小镇的基督教的“分离派”们坚决不从,他们受到国教会的迫害。1608年,他们逃亡到荷兰莱登,去寻求宗教自由。可是荷兰是个太自由的地方,这些清教徒又对道德标准要求很高,因此,他们觉得自己不能适应荷兰这个国家。其实,1607年5月,清教徒们就闻知已有英国居民抵达维吉尼亚的詹姆斯镇生活,于是他们对新世界充满了向往。他们与英国伦敦的维吉尼亚殖民公司谈判,要求到大洋彼岸的北美洲大陆开辟新生活。谈判终于达成协议,维吉尼亚殖民公司授权这些清教徒们在维吉尼亚找一块地方定居并自我管理。
“我的祖先让后代们永远记住一个日子,那就是1620年9月16日。我的祖先乘坐一艘叫作‘五月花’号的三桅木制帆船,从英格兰的普利茅斯出发,计划去维吉尼亚殖民地。那艘船上有35人是受英国国教会迫害的清教徒,14名契约奴,其余的是渴望发财的富人、穷人、工匠和渔民,总共102人。在海上航行的66天里,有一人死在船上,有一名婴儿出生,生下来后被装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到普利茅斯时,人数还是102人。为什么我的祖先没有直接去维吉尼亚呢?因为他们乘坐的木帆船在‘鳕鱼角’抛锚了,走不动了,这地方离维吉尼亚还有几百公里,风浪又大,天气又冷,怎么办?这些人就商量,不走了,就在此地登陆吧。”
菁喆给汉克斯老人递上一杯冰水,看着他喝了几口,她说:“我们中国人讲缘分。真是缘分,如果当初您的祖先去了维吉尼亚,那么您现在可能就生活在别处,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个老人院认识。”
“对,如果那样我的历史就可能改写了。也许我就变成了一个富商,也没去中国帮你们打仗,更不可能被日本飞机炸伤,呵呵,很多事情真是滑稽。”
“您的祖先上岸后,是否也面临生存问题?”菁喆问。
“是的。但我的祖先在‘鳕鱼角’只是休整了两周,那里根本不适合生存。圣诞节后的第一天,他们继续往前走,寻找到一个丛林密布的土丘,才定居下来。由于他们出发的地方是英国的普利茅斯镇,所以他们把定居的地方也称为‘普利茅斯’。整个航行过程中,船上的男女老少经常闹矛盾。以后这些人要长期生活在一起,怎样才能相处得既受到约束,又能体现公平呢?我的祖先们想出一个好办法,由他们的清教徒领袖出面主持,制定了一个共同遵守的公约,船上102人中的家长、成年单身男子及多数雇佣的男仆,总共41人在上面签字。那时船上有18名妇女,可她们还没有享受政治权利,总之那上面没有她们的签名。公约决定,上岸后,每人都要按照多数人的意愿进行管理,建立民治的社区,服从法律。这个公约从精神上应该是美国得第一部宪法了。”说到这里,汉克斯面露自豪之情。
虽然菁喆到美国5年了,但她并不了解美国。就像许多“北漂”,并不了解北京的历史一样。在美国求生存的“美漂”们,忙得四脚朝天,谁有空静下心去弄清楚一段历史呢?自从与汉克斯聊天以来,菁喆的大脑里陆续进去了一些东西,她喜欢这些内容。此刻,菁喆最想知道,汉克斯的祖先到了普利茅斯之后是怎样生活的。
汉克斯描述说:“他们定居下来后,先用木材建造了一个礼拜堂,每个星期天早上举行聚会。因为他们大多是清教徒,教堂对他们的身心都是最重要的。然而,一个冬天下来,他们死伤过半,其中女人仅剩下4名。与在詹姆斯镇的情形相同,第二年春天,我的祖先们得到了善良的土著人的帮助,才开始建房种庄稼。为了表达对土著人的感恩之心,这年秋天最后一周的周四,得以存活下来的移民们,邀请土著酋长来分享他们的丰收食物,从此之后,每年的这一天,被定为感恩节。”
“原来美国的感恩节是这样来的?中国的年轻人群中很流行过西方的节日,其中就包括了感恩节,但很少有人想过,为什么过感恩节,它是什么意思。原来如此。”菁喆有点不好意思,这些无知的年轻人中也有她,“你的祖先也杀戮过土著人吗?”知道汉克斯不会在乎她的尖锐,所以她什么都敢问。
“嗯,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但是,相比中美洲和维吉尼亚那两个地方的殖民者,我的祖先算是比较文明,他们与当地土著人相处还不错。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移民被送到普利茅斯,很遗憾,土著人还是被赶走了。你知道吗?我的祖先到普利茅斯15年后,移民到这里的人口已经超过2000人了。”
“那么,是你的祖先们建立了波士顿吗?”
“嗯,好问题。应该说,他们是建立波士顿的人中的一部分。我的祖先到普利茅斯10年之后,另一批清教徒从英国林肯郡的波士顿出发了。他们还在‘亚贝拉’号船上时,一名叫约翰·温索的牧师对移民们发表了一通移民新大陆宣言,意思是说,他们来到新世界,是奉上帝的旨意,他们要建立理想的社会,要建一个‘世界山巅’,上帝以及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温索率领那批清教徒,没在普利茅斯停顿,而是一直往北走,然后看到了三座山丘,于是,他们称那里为‘三山’。他们在那里建立了马萨诸塞湾清教徒区,与我祖先所在的普利茅斯社区遥相呼应。后来他们就把‘三山’改称他们家乡的名字‘波士顿’。”
“后来的这批人,似乎比你祖先那批更厉害,还没下船就把自己定位成世界最强,这真是不可思议。可他们凭什么登上世界之巅呢?”菁喆永远都在提问题,而汉克斯喜欢菁喆的这些问题。
“凭什么?是啊,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想明白了,他们仅凭一条就立在了世界之巅,那就是兴办教育。他们中有些人是从英国的牛津和剑桥大学毕业的,为了让他们的后代也能受到这种教育,5年后,他们就创立了美国第一所公立学校,波士顿拉丁学校;翌年,在马萨诸塞湾的查尔斯河畔建起哈佛大学,之后便是耶鲁大学,再后来,马萨诸塞湾的清教徒社区与普利茅斯清教徒社区合并,以波士顿居民点为政治和宗教中心,发展成今天的波士顿地区。”汉克斯说他大学毕业后,在查尔斯社区工作几年后,又转到普利茅斯社区服务。
汉克斯的故事很长也很多,他很开心与菁喆聊天,从去年冬天聊到今年春天,又从春天聊到夏天。这期间,他还穿插着给菁喆讲波士顿黑帮的故事,讲每条街名的来历,讲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的火拼,还讲到中国参加抗战的故事,总之,想到哪儿讲到哪儿,令菁喆感激涕零。虽然她只是来做义工的,但汉克斯却更像是她的“义工”,无偿地给她讲叙美国和波士顿的历史。每次与汉克斯聊天,时间都过得飞快,每次菁喆都舍不得马上离开,但今天她必须要走,因为下午宿舍要搬来新室友。
“我的祖先与爱尔兰人、德国人、荷兰人都通过婚,混过血,所以现在,我身上只剩下四分之一或是八分之一的英格兰血统,我自己是什么人,我都说不清了,呵呵。这种情况在美国是很普遍的,这就是美国人。”汉克斯打着趣,亲吻了菁喆的额头,又补充说,“所有的事情,都很滑稽。”
中午12点,柳菁喆离开位于波士顿东南部的普利茅斯管辖区的卡琳娜老人院,步行10分钟,到达马萨诸塞湾的通勤铁路普利茅斯站,这里到波士顿车程约1小时。这也是马萨诸塞湾交通局所运营的地区铁路网的最东南角。通常菁喆到波士顿南站后,不出车站直接换乘地铁绿线,乘坐6站之后,就到波士顿市中心往西一点的布鲁克林市,然后出地铁站,步行8分钟,就能回到她租住的公寓了。前后共用1小时45分。
每周六上午9点至12点,没有特殊情况,菁喆总是起个大早,9点钟准时到老人院做义工。普利茅斯并不大,市区内没有工业,旅游业成为当地的主要产业,与美国的第一个居民点维吉尼亚相似,每年从全美各地到这里寻根的人络绎不绝。这里距菁喆就读的麻州大学波士顿分校也不远,菁喆自觉参加老年公寓的志愿服务已经两年。她的一些同学,平均每周都会花3~5个小时到老人院当义工。
波士顿地区的老人院大致分三类,一类是生活能自理的,年龄在55岁以上的群体;第二类是需要护理的;第三类是给予临终关怀照顾的。卡琳娜老人院属于第二类。120年前的冬天,一名叫卡琳娜的爱尔兰裔女护士,看到一个流浪老人蜷缩在普利茅斯种植园一角快要冻死了,女护士把他领到家中,给他提供吃住,还细心护理他冻伤的身体。后来她又收进来几名无家可归的老人照顾。一名商人感动于卡琳娜的善行,慷慨地向她资助了一笔钱,盖起一个可容纳十余人的老人院。这便是卡琳娜老人院的由来。如今这里已是可容纳130人规模的非盈利性质的老人院。除了护士,这里还有医生、助理护理人员、物理治疗师、牧师、社会工作者,以及其他各类志愿者,同时也提供家庭护理员上门服务。歌手、音乐家,以及各种表演团体,经常会来老人院为老人们演出。菁喆时常能遇到这些演出,心里总是很高兴。
菁喆观察到,这个老人院护士站的护士,都是有注册护士执照的。通常每个助理护士要负责10~12个老人。但菁喆不做这些,她的工作内容主要是陪老人们聊天、打扑克、做猜数字游戏。跟她聊得最多的,就是90岁高龄的前飞虎队队员汉克斯。事实上,他不是真正的飞虎队飞行员,他是飞虎队里负责给飞机照相和测绘地形的技术员。这位老人对菁喆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每周六早晨9点,他都坐着轮椅守在玻璃窗前,看到菁喆便远远地向她招手。汉克斯的生活基本能自理,但右小腿装有假肢,所以行动起来不太方便。
夏天的普利茅斯很美。6月刚来临,菁喆就敏感地发现,那些葱郁翠绿的树木中已夹杂了黄叶红枫。她的心一沉,夏天到了,也就意味着短秋即将来临,那么,漫长的冬天还遥远吗?来年的春芽刚一露头,又将是一年的开始。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求学生涯又挨过了毫无趣味的一年,可是,万里长征这才走了一半,终点是多么遥远呀!
(下期《海外剩女》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