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继强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不常见父亲。因为父亲是个吃公家饭的，不是天天见，难免就生分点。当时的感觉父亲不是家里的人，反而象个客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与父亲的熟识，那是进城之后的事。

文化程度不高的父亲，有许多好习惯。父亲坚持多年的习惯就是读书看报，这人也仔细。父亲看报是有选择的，感兴趣的字斟句酌，眉飞色舞的念。那些大路文就瞥一眼就过。不过，父亲的记性很好。看过的印象很深，好几年还如数家珍。那些老报纸父亲叠的整齐有序，如今再去父亲的地下室里淘点宝，比如说：二十年前的淄博声屏报、山东青年报，那是蛮有吸引力的。

父亲自学成才，学的是中央语言文学，父亲的大三十开的讲座笔记和教材，都是用过去的硕大的书钉钉着，看什么年代的书一目了然。这些书我看过多次，搬了四次家，父亲都没有舍得扔。哥哥学书法，找旧碑帖都是从父亲的“万宝囊”里淘。总能令人心满意足，最可惜的是从农村出来那年，父亲的书桌，就是那个老抽头底里的父亲保存的崭新的马恩列斯毛的著作。还有许多文革色彩的“文”字头的邮票实邮封，我亲眼所见有毛主席向雷锋题词的。当时不是毫不留情的揭下来，就是被老鼠啃了。多年后，我为那些珍惜物件的丢失而惋惜。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就后悔莫及。邮票没了，父亲的书也没有了。就是后来我奉为至宝的一本毛主席诗词，那可是文革前出版的好书。我曾精心拜读过，如今也杳无踪迹了。还有父亲压箱底的他信用社时期的手工账，那些毛笔写的阿拉伯数字，每逢看一番，就惊叹父亲的笔功。如今也是见不到了。

父亲有早起的习惯，印象中从没有看到他老人家睡过懒觉。起来锻炼一番，回家就听收音机。如今呢，父亲回家就开电视看早新闻。再就是做早饭，熬粥父亲堪称一把刷子。在过去大年初一是忌讳熬稀饭的，今年的初一父亲熬了个一锅粥。父母亲喝的乐乎。

父亲最喜欢品评海峡两岸局势，都有自己的见解。我喜欢看中央一的节目，去一次父母家，父亲老是热火朝天的看中央四。父亲干事是认真的，过去的农行最注重的是业务。据说父亲是双手打算盘的高手，曾获得过山东省农村金融系统的能手。父亲坐火车出发，我习惯了踩着点去。人家老是早到半小时，父亲说：“时间不等人，你说耽误了这趟车，就一切都耽误了。“父亲的时间观念是很强的。

父亲的习惯是动手能力强。即使干了领导干部，只要是自己能做的，是不喜欢支使人。如今的领导是几乎不拿笔杆子的。父亲做领导多年，写材料，都是起早贪黑的自己写。我说，都当了领导了，有办公室、有秘书科，何必自己难受呢？父亲说：“何必舍近求远呢，自己写习惯了，再说，别人写的不满意。让别人三番五次改，人家不高兴，自己也不舒服。“父亲写稿多年，也许我如今的文字功夫也得益于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

父亲的文差事让我刮目相看的同时，也赞叹父亲的为人。父亲脾气也不是很好的，也许是当过多年领导干部的缘故。他说话的时候，不允许别人插言。我也是给形形色色的大小领导做过下属的，最不喜欢的是当面熊人。我想，点到为止该多好。下属犯了错误，如同喝醉酒后醒悟的人，没有底气。害怕别人说，父亲对工作中看不惯的事，现场揭露。也不管下属的感受，熊的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这种作风我是学不来的，我对父亲说：“干什么老是抓着理就熊人呢？不会心平气和的说说吗？“父亲说：”你又当不了我的家，我不给他们敲警钟，那出了事就晚了。“他所在的农行，多年来没有出现经济犯罪也得益于父亲的严格管理。

父母亲也有面红耳赤的时候，母亲一反驳，父亲就不说了。最明智的孩子就是不吱声，让母亲说个够，就消火了。倘若你按照自己的标准，去评判，站在母亲一边，就得罪了父亲。站在父亲一边，也不好，惹母亲生气。“一问三不知，神仙治不得“，也是家庭中避免唇枪舌剑的灵丹妙药。父亲对我们几个孩子为人处事，思想的点评，也令我们叹服。

我对如今的不正常现象是疾恶如仇的，每逢我说：“看如今的领导，吃喝玩乐………“。父亲就斩钉截铁打断我的话：”你不要害红眼病，你怎么老盯着人家的缺点呢？你这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极端我就看不惯。“父亲一说，我的诉苦就告一段落了。想想也是，时代不同了，哪能拿老眼光看待新生事物呢，自己左右不了的事何必为难自己呢。

父亲对金钱的认识有自己的一套，常教导我们：“钱嘛，有多就多花，少了就少花。歪门邪道来的，斩人啊。“无论是在信用社干具体工作，还是当领导。父亲对钱看的很平淡，父亲年轻时有抽烟、喝酒的习惯。他知道不是好习惯，就给我们四个孩子立了家规：三十岁前不允许破戒。如今我快四十岁了，也没有养成这两个坏习惯。我想，还是父亲的道义深。如今父亲这习惯也改了。

父亲的习惯之一是报喜不报忧。年龄大了，最听不得的是孩子们谈论死亡和不顺心的事。倘若不察言观色，不顾及父亲的情绪，旁若无人高谈阔论。父亲这“臭话“就顶上了，”你怎么那么多话呢？不说话没有拿你当哑巴。“一句话能把你的兴高采烈的高谈阔论憋死。

父亲习惯了现身说法，父亲是勤快的，在家打扫卫生、炒菜做饭、蒸干粮、包饺子，啥活也拿得起放得下。每逢听我们为了家务事诉苦时，父亲就不顾及母亲的脸色。训斥我们：“还男子汉呢，干点家务活能累死你啊？“，再就是：”你说一个大爷们，和自己的老婆计较，你不脸红吗？“这老人一熊起儿子来，这股劲也够厉害的。

我们的言行，我们的做派，哪里不合父亲的意了，父亲是眼里不含沙子的。不说的我们哑口无言，父亲是不算完的。有时候我就抱怨，如今的八十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的同事们的幼稚病，简直难以忍受。父亲不是站在我这边，立即就熊上了：“你说一个老师傅了，还恬不知耻与一些孩子们计较。你不知道求同存异的道理吗？驭人，难道不是一门学问吗？还有脸说，自己团结不了别人，只能说自己无能，还能强词夺理道别人的不是？“父亲一说，我满腹的委屈烟消云散了。

点点滴滴，这就是我的好老头。

　

单位：山东齐鲁增塑剂股份有限公司

邮编：255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