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菜
文/王继强
我向来以为男人嘛,是干大事的。炒菜做饭,干家务活,这些小家活都是女人的事。也许是传统观念的影响,我虽然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这厨房里的活干得并不出色。婚后才知道,这小活的重要性日渐彰显,并成为夫妻关系能否和睦的分水岭。
小日子嘛,见天就是上班吃饭,两点一线。工薪阶层的人,是没有事业可言的。家庭事,家务活都是大事。我发如此感慨,有人就说我目光短浅了。实质上我们的过日子,就离不开这些一日三餐和家庭琐事。琐事不琐,要做的井井有条,也不容易。退休后的父亲,这方面做的很好。几乎无可挑剔,因之我们共同的饮食习惯和嗜好。不过,父亲身上的好东西,我是学不来的。不说父亲的光明磊落的为人了,光说这厨房里的好活就够我学一辈子的。
父亲这“一日师”为我表率了一辈子,在台上时,父亲难得下次厨房,那是奢侈的。忙忙碌碌的父亲,一年到头难得给我们做一次饭。父亲口重,我们也是如此。倘若做菜淡了,不是再放盐,那父亲配的美味佳肴必不可少的就是咸菜条。
父亲的嗜好一是咸菜,一是粥。有时候,我就暗地里想,你说一个吃肉的肚子,塞满了咸菜和粥,那是否是滑稽和历史的倒退呢。不过,想归想,却从没有对父亲说起。椿芽咸菜,豆腐咸菜,就着喝粥无可非议。倘若吃大菜,吃饺子,配咸菜你说怪不怪。
父亲能做一手好菜,这有奶奶身上的传承,也有父亲多年的基本功。临淄人做菜不是炸,就是炖,童年的记忆中,以为老临淄人是不讲究菜谱的。有时候我就想,农村人招待客人。都是女人下厨,做庄户菜。做的最普通,无论热菜,还是凉菜,无论荤,还是素。你说,不就是一个炒鸡蛋吗?用豆油炒的,用腥油炒的,用花生油炒的,是熟葱花炒的,还是水汆的。那不同的炒法,不同的人做的,那滋味是有天壤之别的。父亲做的水汆鸡蛋也是一绝。
事实上水汆鸡蛋这样的菜,在过去的临淄农村是没有的。单饼卷鸡蛋是贫困生活的理想,父亲的炒菜的手艺一个水汆鸡蛋只是其技术的冰山一角,而童年时代的大年前收拾猪头,做猪头冻、猪蹄冻,那是一绝的。不光好看,而且好吃。有这个会做一手好菜的爹,孩子们可以当个美食家了。多年后,父亲就调侃:“你说,这些小猪崽,这好食水啊。”
做菜的人,最大的享受,不是别人口头的赞美。而是看到自己做的饭菜,被别人狼吞虎咽,搜刮干净,别人恨不能把盘子底也舔干净。父亲就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做的饭吃得香,即使自己吃不了几口,夹不了几筷子,看受人欢迎,也是极大的鼓舞。
“我就爱吃二姑父做的黄花鱼”,看到表弟媳妇啧啧称赞父亲的菜时。我想,父亲做的另一个特色菜就是黄瓜拌粉皮。老人家会买粉皮,以土豆粉的最佳。不到万不得已,父亲是不用地瓜粉的。洗干净的黄瓜,用刀背拍碎。粉皮是要用开水煮熟的,父亲最忌讳的是粉皮不烂。那这个菜就滋味不足。在农村生活时,菜园里下来了黄瓜。父亲总是去瓤,做这个菜时离不开蒜泥、麻汁,好年景时,炒两个鸡蛋搀杂上,也是难得的凉菜。倘若有虾皮、海米放上也好。进城后随着日子逐渐好了,这个菜的下料也日渐丰富起来。炒鸡蛋变成了鸡蛋饼丝,那丝上滴答的油就够诱人的。最后演变到搀杂上了炒熟肉,那滋味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亲是习惯“看人下菜碟的”,谁喜欢吃什么菜,只要去家里,他就喜欢做。也不用配菜,也不用琢磨,是现成的。那鱼炸的多,蒸的少,父亲最得意的是炸黄花、刀鱼、偏口。父亲不喜欢事先腌鱼,什么花椒、五香、辣椒啊,那些料从来不用。父亲不讲究用料出味,也许与他老人家的口味有关。他做鱼也简单,只要鱼进了油盐,那滋味出来了就心满意足了。而豆腐鲫鱼汤,父亲也做过,不过就稀罕了。五冬六夏,父亲做的油煎沟杠鱼,当咸菜吃,滋味就更足。不过,口淡的人是不喜欢的。好在我与父亲的饮食习惯差不多,都是口重。只要有鱼有肉,就不刁钻。
会做是本事,会吃也是学问。时令佳肴,美不胜收的有炸馅食,槐花的、茄子的、扁豆的,都吊孩子的胃口。即使头茬韭菜的,能打上个生鸡蛋,炸出来的也能令你欣喜若狂。当然年节时,父亲炸的馍馍丸子。黄黄的酥,即使煎的偶尔有糊疥。即使没有一点肉星,总是炸过的美味。趁热抓几个迫不及待放进嘴巴里,丸子的豆腐香、油渣香、绵延无绝的姜味,也令人回味无穷。
一个个好菜,令我品位一辈子。父亲的心灵手巧,孩子的贪婪,足以让我珍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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