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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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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印虎,河北故城人。曾习形意、八卦多年,在首届国术国考上获中等。不久即与胡凤山、曹晏海一起拜在孙老门下。柳身体矮胖,尤喜太极拳术并得孙氏八卦剑之传。柳从孙老学习数月后,即有长足进阶。一次,柳与中央国术馆的少林门科长马裕甫公开比剑。马裕甫是首届国术国考最优等获得者,功夫颇硬。比试时,双方都用竹剑,且都带上头盔、护具,头盔配有用钢丝制成的面罩。一交手,柳印虎剑随身变,其剑法、劲势均占上风,马裕甫难以招架。交手未几,马裕甫已身中数剑,不觉恼羞成怒,遂弃手中之剑,一手攥住柳刺来的竹剑,另一手去揪柳印虎的面具,欲将柳掼倒在地,双方纠缠恶斗一团。杨松山见状,急忙上去劝解,将两人分开,遂比试作罢,然高低已分,从此柳印虎善剑,为同人所识。
柳笃于太极拳,为了潜心研究,心无旁鹜,未参加浙江和上海的国术大赛。柳从孙老习太极三年,是同期弟子中对孙氏太极拳学得最专的一个,故颇有心得。有人问:"太极拳讲究用意不用力,是否就是要用意识打人?"柳认为既是也不是。言其是,盖不仅太极拳,任何一种拳练到高深处,都是意气形之统一,意到、气至、形随、劲发。言其不是,盖修习太极拳时,所谓用意不用力,不是指上述那个意思,而是指要用意随彼、调身于己。用意随彼,目的是调己之身,以使彼劲走空或失中,同时使已劲合机、中整。并非是用意主动打彼,而是据彼意,调整好自己,彼不失中,我亦无意打彼,而是接定彼劲与彼洽合,不即不离。彼若失中,而我中整,则接入彼劲,用其所失,僵则用其僵,偏则用其偏,滞则用其滞,彼重去之则急,彼轻去之则缓也,此方为太极拳之用意不用力也。故练习太极推手,其要并非是将彼推倒,如此,则与摔跤无异矣。练太极推手,其要全在于知彼意、调己身,使二者协调如一而己。一旦练之有成,则与彼一搭手,即能知彼有何不顺,一问一应,即刻为我所用。若彼技高于我,一搭手,顿觉彼四下皆空,便知自己暴露于彼无遗矣。若功夫相当或相差不远,摸着彼劲并非全空,而是若有若无,于是需倍加谨慎全神贯注于彼,以洽合彼意,此乃是太极推手之意义也,所谓"不求胜人,而神行机圆人亦莫能胜之。"
又有人问:"摔跤与推手有何不同?"柳印虎说:"摔跤是无论使用何法,以将人摔倒为能事,求的是个胜负结果。而推手不过是个修习听彼劲、调己身之方法,求的是个作用道理,故意义不同。但摔跤至上乘,同样是以巧胜人,以听劲调身为妙。而推手有成,也同样能摔得人出。故而,初,两者手段不同,理法似异,至上乘则相通。然虽曰相通,其异犹存,摔跤总是主动欺身,而推手总要劲随彼意。高低成败存乎于当事者,与修习何种技术无关。令人多推崇太极推手,盖此能健养身性,渐悟天道,且致雅精密,引人入理,非唯技击术耳。若以为推手乃跌入之捷径,则必自误其身矣。如馆中之马承智、袁伟,皆以善跤称著,当今海内善太极者,除禄堂夫子外,何人能胜之?以马兄之体魄,即使所用不在道理,我亦难胜,所谓功大不讲理也。而太极推手,非求功大力伟以跌扑对手为能事,乃是研究互相作用之道理耳,故要只用其意不用其力,亦无撕搂顶抱之用耳。"
柳印虎除随孙老习太极拳外,与孙存周、孙振岱、陈健侯等亦多有交流,论及推手入径之法时,柳印虎说:"与孙夫子推手时,浑然不觉其法,只觉自身气血随夫子之意,时而自耳侧直冲而上似欲冲出头顶,时而又直落而下身体如坠深渊,自己全然无法把持,用意也罢、用力也罢,皆无助于事,身体似已不属于自己。此为禄堂夫子之推手,乃造极之用也,然绝非常人所能企及。至若寻常之推手,以余之经验,不过随彼调身而己。?
"随彼之要,一曰敷,二曰穿,三曰摧。敷者,盖也,无论彼如何变化,我总要通过彼之来劲掌握彼之重心,使彼之重心变化不离我手。若一旦彼之重心脱出我手,我即陷于被动也。穿者,串彼之身也。摧者,重心顺彼劲瞬间平动也。随彼劲,并非全随彼劲,若全随彼意,则必被彼放出矣。随彼劲,要敷彼身、串彼中、摧彼根。比如,若彼之重心前动,我之劲随亦彼向前,然要串其重心,向其前足尖前一寸至三寸之地面处走劲。走劲之瞬有如用线串住其重心顺其向前之势往此处接。此时彼若不能解脱我之串劲及时转换重心,则必前栽,至若是一寸,还是三寸,则视当时情势而定。然而,向前最多不可超出三寸,否则极易被彼借势进肘或反夺我中。少亦不能少于一寸,否则,彼若脚趾有力,则仍不至前栽。在此范围之内,彼进,则必栽。撑,则无支点,亦必栽。彼唯有抢先转换重心。若转换不及,我劲顺之一摧,彼心栽无疑。若彼重心后动,我之劲虽顺其意向后,但我之意要串住其重心,并向其后足跟外沿至其后三寸之地面处走按劲。此时彼若不能解脱我之串中,则其重心必转换不及,我略往前一摧其根,敷必后跌矣,所胃走劲不出三寸。敷、穿、摧言之为三,用之只在一践一裹之中。总之,推手第一要知彼之重心,然后需知如何随彼而动,该往何处走劲。同时要使自己之重心不为人知。一旦重心被人串上,则必陷于被动矣。
"调身之要,一曰整,二曰顺,三曰进。整,即整劲也,身体无论怎样变化调整,总要寓以整劲而不失。顺,通顺也,即重心转换圆活无方、劲势变化通达无碍。我顺,则我易知彼之重心而不为彼所知。彼顺,则彼知我知。若要‘人不知我,我独知人‘,需要‘顺‘字上下功夫。修习之道可从走架、推手中求之。进,对进也。如彼劲左来,我重心潜换于右,左随彼,而右进。彼劲右来,我重心潜换于左,右随彼,而左进。彼击我上,我重心下潜,上随下进。彼击我下,我重心侧转(不可上浮),下随上进。总要随化随进,二者同步。进即是化,化即是进也。二者不可分也。进则要进彼之中,串彼之重心也。"
时有人论拳曰:"形意刚,太极柔,柔能克刚,故太极比形意高妙也。"柳印虎闻之,颇不以为然。柳说:"刚分整、拙,柔分真、伪。拙刚易出,练力便可得之。整刚难求,若无真人传授内外合一之妙,怕是终生未可得也。形意初成于刚,刚至贯通则达柔,何以判之不如太极耶?真柔者乃是转运刚整之劲于周身,求其贯通而不发也,欲发,则随时随处皆可也,故真柔是以刚整为其基也。以余之见闻,能得到整至纯者鲜,能由至纯刚整而入真柔者更代不数人,侪辈中仅见振川、振岱二兄能臻此境。曾则兄亦近于此。伪柔者,无刚整之劲也。因无刚整之劲,与人较量时,不得不靠技巧变化也。虽变,然其不整。虽巧,然其不通。人一旦逼人,即刻散溃或以拙劲缠抱也。此等伪柔安能克真刚乎?当今习太极拳者多犯此病也。近年数次大赛,专习太极者皆一触即败,即源于此病。而振川、振岱、曾则诸师兄及郝月如、杨澄甫诸先生所以能不畏彼刚,盖其自身本有刚整之劲耳。故唯真柔方能克刚,盖此乃寓刚之柔也。"
柳印虎又说:"刚柔互济可生奇劲。如震抖之劲,即顺、截二劲合一所生。振岱兄于此劲甚妙。他震你头,你即头昏眼黑。他震你胸,你即心颤血乱。他震你周身,你即四肢欲散。欲得此劲,第一,自身整劲出得要快。第二,对彼之劲听得要灵。第三,认彼骨缝认得要切。用时,先顺摧彼劲,即刻以整劲截之。前后只是一瞬,两手一抖而己。欲震其头,先要顺摧其重心,继而以截劲向其颈椎骨缝处走。欲震其胸,截劲要走彼腰椎骨缝处。劲打不到彼脊椎骨缝处,震劲不生。总之,顺不离其重心,截不离其椎缝。上下一线贯穿,如抖绳子一般。然此震劲不可劝用,盖此劲伤人深矣。若施以重手,可使彼脊椎骨节错位,乃至伤彼中枢神经,彼即废矣。慎乎之。"
1932年起,柳印虎在镇江开始传授太极拳,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在教拳中,柳教学互长。期商,尤与孙振岱过从较密,所得颇多。时江南太极拳名家陈微明、武汇川、叶大密、陈绩甫、吴兆基等闻柳名,曾先后与柳进行交流,皆盛赞柳技。那时,太极拳家们交流,都是为研究个道理,并非是为了分出我高你低。故或进或退,或你把他放出,或他又把你打出,都很自然,很少有红脸的。打的人并未觉着自己就比对方高,被打的人亦未觉着自己如何丢面子。常常打的人某一手走得漂亮,被打的人跟着一起欣赏。更有,打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手到底是怎么用的,要求被打的人再挨一次,以找出刚才那个劲的走法,被打的人一般也不拒绝,故研究气氛较浓。以后柳印虎去杭州时又与黄元秀进行过交流,给黄元秀留下较深印象。解放后,谈及柳印虎时,黄元秀曾与人说:"习太极拳者众,然多以健身养性为旨。能得其妙用者,屈指可数。柳印虎后来居上,可入此列。"
柳印虎对太极剑、武当剑亦有较深造诣。六合名家、武当剑传人之一杨奎山,曾与柳作剑术交流。两剑一搭,则如胶粘一般,互不分开。两剑走势,则如割粘糕,悠缓缠绵。看的人,多不明其所以,唯时值冬季,而二人头上见汗,知不是作样子表演,而是都用上了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