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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离娄·上

热度 1已有 1507 次阅读2017-4-19 18:01 |系统分类:时政资讯分享到微信

离娄上·第一章
孟子曰:「离娄①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②,不能成方圆;师旷③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④;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闻⑤,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⑥,率⑦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榘准绳⑧;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上无道揆⑨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⑩,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诗云:『天之方蹶11,无然泄泄12。』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13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章
孟子曰:「规榘,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①,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三章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①;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②。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③酒。」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四章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①配命,自求多福。』」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五章
孟子曰:「人有恒①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六章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①;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②然德教溢乎四海。」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七章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①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②。』涕出而女于吴③。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④;上帝既命,侯⑤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⑥,裸将于京⑦。』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⑧热而不以濯⑨也。诗云:『谁能执热,逝⑩不以濯。』」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八章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①,乐②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③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④;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九章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①。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②;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③也。苟为不畜④,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⑤。』此之谓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章
孟子曰:“自暴①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②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③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④,哀哉!”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一章
孟子曰:“道在迩①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二章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三章
孟子曰:「伯夷辟①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②归乎来③!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四章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①,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②,连诸侯③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④者次之。」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五章
孟子曰:「存①乎人者,莫良于眸子②。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③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④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⑤哉!」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六章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七章
淳于髡①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②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八章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①;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②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③,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十九章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养曾皙①,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馀?』必曰『有。』曾皙死,曾元②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馀?』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章
孟子曰:「人不足与逋①也,政不足间②也。惟大人为能格③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一章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二章
孟子曰:「人之易①其言也,无责②耳矣。」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三章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四章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①。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②。」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馆③未定。」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曰:「克有罪。」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五章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哺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哺啜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六章
孟子曰:「不孝有三①,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七章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①斯二者是也。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②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孟子·离娄上离娄上·第二十八章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砥豫,瞽瞍砥豫而天下化,瞽瞍砥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孟子·离娄上注释编辑
孟子·离娄上第一章
①离娄:相传是黄帝时目力极强的人。公输子:名班(亦作“般”),鲁国人,故亦称为鲁班,是春秋末年的著名巧匠。
②规矩:规,圆规,是画圆的工具。矩,曲尺,是画方的工具。
③师旷:春秋晋平公(前557—前532年在位)时的著名乐师,生而目盲,善辨音乐。
④六律:我国以律管确定乐音的标准音高,一套完整的律管共十二个,单数的六个管称“阳律”,简称“律”;双数的六个管称“阴吕”,简称“吕”。此处的“六律”是概称定音律管。五音:古代以宫、商、角、徵、羽为音阶。
⑤闻(wèn):声誉。
⑥愆(qiān):过错。忘:疏漏。
⑦率:遵循。
⑧准绳:准是测量水平的仪器,绳是规范直线的工具。
⑨揆(kuí):尺度,准则。
⑩完:坚牢。
11蹶(ɡuì):动。
12泄泄(yì):多语的样子。
13闭:通“辟”,意为排斥、抵制。
孟子·离娄上第二章
①幽、厉:指周幽王、周厉王,都是含贬义的谥号。
②鉴:铜镜。这里指借鉴。
孟子·离娄上第三章
①社稷:土地神和农业神,用来代称统治或政权,指国家。
②四体:即四肢。
③强(qiánɡ):勉强。
孟子·离娄上第四章
①言:语助词。
孟子·离娄上第五章
①恒:常。
孟子·离娄上第六章
①巨室:指贤明的卿大夫家。这里指贤明的卿大夫。
②沛:大。
孟子·离娄上第七章
①役:役使、听命。
②绝物:赵注云:“物,事也。大国不与之通朝聘之事也。”不通朝聘,即没有国家与之来往,犹现在所说的走投无路。
③女(nǜ):嫁女儿。吴是当时的强国,齐景公因抵御不了吴的进攻,只好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吴国去“和亲”。
④丽:数目。亿:古时称十万为亿,这里形容众多。
⑤侯:语助词,乃。
⑥肤敏:赵注云:“肤,大;敏,达。”这是称赞向周臣服的“殷士”通达时变。
⑦祼(ɡuàn):祭祀时酹酒迎神。将:助祭。京:周的京都,今陕西西安。
⑧执:救治。
⑨濯(zhuó):洗涤。
⑩逝:发语词,无义。
孟子·离娄上第八章
①菑(zāi):同“灾”。
②乐:以……为乐。
③沧浪:这四句是楚歌,沧浪指汉水上游。
④缨:帽子左右的丝带,用于系结颚下以防脱落。
孟子·离娄上第九章
①圹(kuànɡ):旷野。
②爵:同“雀”。鹯(zhān):亦称“晨风”,一种似鹞的猛禽。
③三年之艾:治病用的艾草,干的时间越长越好用。意味如果平时不准备,则难以立刻得到。
④畜:同“蓄”,储备。
⑤载:则。胥:相与。及:全、都。
孟子·离娄上第十章
①暴:残害。
②非:以为不是。
③旷:此作动词用,意为空出。
④由:遵循,行走。
孟子·离娄上第十一章
①迩(ěr):近。
第十三章
①辟:躲避。
②盍:何不。
③来:句末助词。
孟子·离娄上第十四章
①求:孔子的弟子冉求,字子有,他是孔门政事科的高才生。季氏:指当时执掌鲁国大权的季孙氏。宰:大夫的家臣。
②上刑:重刑。
③连诸侯:朱熹《集注》云:“连结诸侯,如苏秦、张仪之类。”
④辟草莱、任土地:朱熹《集注》云:“辟,开垦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尽地力、商鞅开阡陌之类也。”辟草莱、任土地,是指开垦土地,分土授民。孟子认为这些主张虽然意在发展生产,但并不是为百姓着想,而是为统治者私利,所以反对。
孟子·离娄上第十五章
①存:观察。
②眸子:眼睛。
③瞭(liǎo):明亮。
④眊(mào):暗昧不明。
⑤廋(sōu):隐匿,躲藏。
孟子·离娄上第十七章
①淳于髡:名髡,齐国人。
②权:变通。
孟子·离娄上第十八章
①正:正道。
②夷:伤。
③责善:以善相责备,朱熹《集注》云:“责善,朋友之道也。”
孟子·离娄上第十九章
①曾皙(xī):曾参的父亲,他也是孔子的弟子。
②曾元:曾参的儿子。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章
①逋(zhé):同“谪”,批评、指责。
②间(jiàn):非议。
③格:纠正。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二章
①易:轻易。
②无责:没有责任。前人对此句有多种说法,或说是没有遭到失言的挫折,或说是因没有进言之责而轻易不劝谏,或说是不足责备,皆觉不甚妥贴。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四章
①乐正子:鲁人,名克,孟子弟子。子敖:齐王宠臣。
②昔者:指昨天。
③舍馆:指住宿的地方。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六章
①不孝有三:赵注云:“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屈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仕禄,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七章
①文:修饰。
②已:停止。
孟子·离娄上译文编辑
孟子·离娄上第一章
孟子说:“离娄眼神好,公输班技巧高,但如果不使用圆规曲尺,也不能画出方、圆;师旷耳力聪敏,但如果不依据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虽有尧舜之道,如果不施行仁政也不能使天下太平。现今有些国君虽有仁爱之心、仁爱之誉,但老百姓却不能得到他们的恩惠,也不能被后世效法,就是因为不实行先王之道的缘故。所以说:‘仅有善心不足以用来治理好国政,仅有法度不能自行实施。’《诗经》说:‘没有过失没有疏漏,一切都按先王的典章。’遵循先王的法度而犯错误的,还从来没有过。圣人既已竭尽了视力,再加以圆规、曲尺、水准、墨线,来制作方、圆、平、直的东西,使这些东西用之不尽;既已竭尽了听力,又用六律来校正五音,使各种音阶应用无穷;既已竭尽了心思,再接着推行不忍心别人受苦的政策,使仁爱足以遍惠天下。所以说:‘筑高台必定要依傍山丘,掘深池必定要依傍河泽。’治理国政却不依靠先王之道,能称得上明智吗?因此,只有仁者才适宜处在领导地位,不仁的人如果处在领导地位,就会把他的罪恶传播给天下的百姓。在上者没有行为准则,在下者不守法规制度,朝廷不相信道义,工匠不相信尺度,官员触犯义理,百姓触犯刑律,这样的国家还能保存下来,那是侥幸。所以说:‘城垒不坚固,武器甲胄不充足,不是国家的灾难;土地没有开垦,财物没有积蓄,不是国家的灾害。在上者不讲礼义,在下者没有学问,作乱的小人兴起,国家的灭亡就在眼前了。’《诗经》上说:‘上天正在震怒,不要那样多嘴。’多嘴,就是啰嗦。侍奉国君不讲道义,进退之间没有礼仪,言谈诋毁先王之道,就好像多嘴啰嗦一样。所以说:‘要求国君克服困难叫做恭,陈述善德、抵制邪说叫做敬,认为国君不能行善而坐视不管叫做贼。’”
孟子·离娄上第二章
孟子说:“圆规、曲尺是方、圆的最高标准;圣人是做人的最高典范。要做国君,就应尽国君之道,要做臣属,就应尽臣属之道,这两者都效法尧、舜就行了。不用舜侍奉尧的做法来侍奉君主,就是对自己君主的不恭敬;不用尧治理百姓的做法来统治百姓,就是残害百姓。孔子说:‘治理天下的道理只有两个:行仁政和不行仁政而已。’残害自己的百姓过于厉害的,就会自己被杀、国家灭亡;即使不太厉害,也会自己遭遇危险、国家削弱,死后被称为‘幽’、‘厉’,即使是孝顺仁慈的子孙,经百世之后也无法更改。《诗经》上说:‘殷商的借鉴并不遥远,就在那夏朝桀统治的时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孟子·离娄上第三章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得到天下是由于仁,他们失去天下是由于不仁。国家之所以兴盛或衰落、生存或灭亡也是如此。天子不仁不能保有天下,诸侯不仁不能保有国家,卿大夫不仁不能保有宗庙,士人和普通老百姓不仁,就不能保全身家性命。如今,有些人憎恶死亡却乐于干不仁的事,就好比憎恶喝醉酒却偏要去喝酒一样。”
孟子·离娄上第四章
孟子说:“爱别人,却得不到别人亲近,就要反过来问自己是否仁爱;管理别人,却管理不好,就要反过来问自己是否明智;礼待他人,却得不到别人回应,就要反过来问自己是否够恭敬。凡是所做的事情得不到应有的效果,都应该从自身找原因,自身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会归服他。《诗经》说:‘与天意相配的周朝万岁呀!幸福都得自己寻求。’”
孟子·离娄上第五章
孟子说:“人们有句老话,都说:‘天下国家。’天下的基础在于国,国的基础在于家,家的基础在于个人。”
孟子·离娄上第六章
孟子说:“治理国政并不难,只要不得罪那些贤明的卿大夫们就可以。因为他们所仰慕的,整个国家都会仰慕;整个国家所仰慕的,天下的百姓就会仰慕,这样的话道德教化就可以浩浩荡荡地充满各个地方了。”
孟子·离娄上第七章
孟子说:“天下太平的时候,道德较低的人被道德较高的人役使,不太贤明的人被贤明的人所役使;天下混乱的时候,力量小的被力量大的所役使,力量弱的被力量强的所役使。这两种情况都是天意,顺从天意者就生存,违背天意者就灭亡。齐景公说:‘既不能号令他人,又不听命于他人,这真是无路可走了。’于是流着眼泪把女儿嫁往吴国。现今的小国效法大国却耻于听从大国的命令,就好比学生耻于听命于老师一样。如果对受他国之命感到羞耻,不如效法周文王。如果效法周文王,大国只需五年,小国只需七年,必定能统治整个天下。《诗经》说:‘殷商的子孙,数目不下十万。上帝既已降命,他们都臣服于周。于是都臣服于周,可见天命并不固定。商臣通达聪明,也来到周朝都城助祭。’孔子说:‘行仁者,天下之众不能当也。如果国君喜好仁德,将天下无敌。’现今想要无敌于天下却又不依靠仁德,就好比要解除炎热却不用凉水冲洗。《诗经》说:‘有谁能解除炎热却不用凉水冲洗?’”
孟子·离娄上第八章
孟子说:“不仁的人怎么能与他谈仁呢?别人有危险,他无动于衷,别人遭了灾,他却趁火打劫,高兴于别人所遭受的惨祸。不仁的人如果可以与他交谈,那怎么会有亡国败家的事呢?有个孩子唱道:‘清澈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冠缨;浑浊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双脚。’孔子说:‘弟子们听着!清的水洗冠缨,浊的水洗双脚,这都是取决于水的本身。’人必定是有自取侮辱的行为,才有他人来侮辱他;家必定是自己招致毁坏,才有他人来毁败它;国家必定是自己遭致讨伐,才有他人来讨伐它。《太甲》说:‘上天降灾,还可躲避,自己作孽就无法活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孟子·离娄上第九章
孟子说:“夏桀、殷纣丧失天下,是由于失去了天下老百姓的支持;之所以失去了天下老百姓的支持,是因为失去了民心。取得天下是有方法的:得到天下老百姓的支持就取得了天下。得到天下老百姓的支持是有方法的:获得了民心,就得到了天下老百姓的支持。获得民心是有方法的:他们想要的,就给他们并让他们积蓄起来,他们憎恶的,就不强加给他们,仅此而已。老百姓归附仁政,犹如水往低处流、野兽往旷野跑一样。所以,为深渊把鱼儿驱赶来的,是水獭;为丛林把鸟雀驱赶来的,是鹞鹰;为成汤、武王把老百姓驱赶来的,是夏桀和殷纣。现今天下若有喜好仁德的国君,那么诸侯们都会为他把老百姓赶来,即使不想称王天下也是做不到的。现今那些要称王天下的人,好比患了七年的病要寻求干了三年的艾草来医治一样,假如不去积蓄,是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如果无意于仁政,就会一辈子忧患受辱,以至陷入死亡的境地。《诗经》说:‘他们怎么能得到好结果呀,只能同归于尽罢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孟子·离娄上第十章
孟子说:“自己残害自己的人,不能和他有所言谈;自己抛弃自己的人,不能和他有所作为。言谈破坏礼义叫做自己残害自己,自以为不能依据仁、遵循义来行事,叫做自己抛弃自己。仁是人们安适的精神住宅,义是人们行为最正确的道路。空着安适的住宅不去居住,舍弃正确的道路不去行走,可悲啊!”
孟子·离娄上第十一章
孟子说:“道在近处,却到远处去寻求,事情本来容易,却往难处去下手。只要人人都亲近自己的父母,敬重自己的长辈,天下就安定了。”
孟子·离娄上第十二章
孟子说:“处于下级的地位不能得到上级的信任,老百姓就无法治理好。得到上级的信任是有办法的,首先要取得朋友的信任,假如不能取信于朋友,就不能得到上级的信任。取信于朋友是有办法的,首先要得到父母的欢心,侍奉父母不能让他们高兴,就不能取信于朋友。让父母高兴是有办法的,首先要诚心诚意,如果反躬自问而心意不诚,就不能让双亲高兴。使自己诚心诚意是有办法的,首先要懂得什么是善,不明白善的道理,就不能使自己诚心诚意。因此,诚,是上天的准则;追求诚,是为人的准则。极端诚心而不能使别人动心的,是从来没有的。不诚心,则从未有过能感动人的。”
孟子·离娄上第十三章
孟子说:“伯夷为躲避殷纣,隐居在北海之滨,听说周文王兴起,便说:‘何不去归依他啊!我听说西伯是善于养老的人。’姜太公为躲避殷纣,隐居在东海之滨,听说周文王兴起,便说:‘何不去归依他啊!我听说西伯是善于养老的人。’他们两位是天下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去归依文王,就好比天下的父亲都归依了文王。天下做父亲的归依了文王,他们的儿子还会跑到哪儿去呢?诸侯中如有施行文王之政的,七年之内,必定能统治整个天下。”
孟子·离娄上第十四章
孟子说:“冉求做季氏的家臣,没有能改变季氏的德行,反而帮助他将赋税增加了一倍。孔子说:‘冉求不是我的门徒,后生们大张旗鼓地去声讨他好了。’由此看来,不帮助国君施行仁政而使他聚敛财富,都是被孔子所唾弃的,何况为他们使用强力去争战呢?为争夺土地而作战,杀死的人充满原野;为争夺城池而作战,杀死的人充满城邑,这就是所谓的为争夺土地而吃人肉,其罪行连死都不足以宽恕。所以,好战的人应受最重的刑罚,策划合纵连横的人应受次一等的刑罚,开垦荒地、分土授田的人应受再次一等的刑罚。”
孟子·离娄上第十五章
孟子说:“观察人,没有比观察他的眼睛更好的地方了,眼睛不能掩盖他的丑恶。心胸端正,眼睛就明亮;心胸不正,眼睛就昏暗。听人说话,观察他的眼睛,他的善恶能藏匿到哪里去呢?”
孟子·离娄上第十六章
孟子说:“谦恭的人不会欺侮他人,俭朴的人不会强夺他人。有些国君一味欺侮,强夺他人,还唯恐别人不顺从自己,怎么能做到谦恭、俭朴呢?谦恭、俭朴这两种美德难道能用声音和笑脸做到吗?”
孟子·离娄上第十七章
淳于髡说:“男女间不亲手递接东西,这是礼制吗?”
孟子说:“是礼制。”
淳于髡说:“嫂嫂掉入水中,要伸手去救援她吗?”
孟子说:“嫂嫂掉入水中而不救她,是豺狼。男女间不亲手递接东西,是守礼制;嫂嫂掉入水中伸手去救,这是权宜时的变通办法。”
淳于髡说:“现今整个天下都掉入水中了,先生不去救援,为什么呢?”
孟子说:“天下掉入水中,只能用道来救援。嫂嫂掉入水中,是用手去救援的,你想用手去救援天下吗?”
孟子·离娄上第十八章
公孙丑说:“君子不亲自教育儿子,这是为什么呢?”孟子说:“因为在情势上行不通。教育必定要用正确的道理,用正确的道理没有成效,接着就会发怒。一发怒,便会伤感情了。‘老人家用正确的道理教育我,可自己却不从正确的道理出发。’这样父子间就会相互伤感情。父子间相互伤感情,关系就恶化了。古时候相互交换儿子来教育,父子之间不用善的道理来责备对方。如果用善的道理来责备对方,就会有隔膜,一有隔膜,那就没有什么比这更不好的了。”
孟子·离娄上第十九章
孟子说:“侍奉谁最为重要?侍奉父母最为重要。守护什么东西最为重要?守护自身的节操最为重要。不丧失自身的节操又能侍奉自己父母的人,我听说过;丧失自身的节操又能侍奉自己父母的人,我未曾听说过。谁不该侍奉呢?但侍奉父母是侍奉中的根本;谁不该守护呢?但守护自身的节操是守护中的根本。曾子奉养曾皙,每餐必定有酒和肉,将要撤去时,必定请示要把剩余的给谁,如果曾皙询问有没有多余的,曾子必定说:‘有。’曾皙去世,曾元奉养曾子,每餐必定有酒和肉,将要撤去时,不请示要把剩余的给谁,如果曾子询问有没有多余的,曾元就说:‘没有了。’实际上是要将剩余的下次给父母再吃,这叫做奉养父母的口舌和身体。只有像曾子那样,才可以叫作顺从了父母的意愿。侍奉父母能像曾子那样,就可以了。”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章
孟子说:“人事不值得过于指责,政事不值得过于非议。只有君子才能够纠正国君内心的错误。国君仁,就没有人不仁;国君义,就没有人不义;国君正,就没有人不正。因此,只要国君品行端正,国家就安定了。”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一章
孟子说:“有意想不到的赞誉,也有苛求完美的诽谤。”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二章
孟子说:“一个人出言很轻率,这是因为他不必负说话的责任。”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三章
孟子说:“人们的毛病在于喜欢充当他人的老师。”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四章
乐正子跟随王子敖来到齐国。
乐正子去见孟子。孟子说:“你是来见我的吗?”
乐正子说:“先生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
孟子说:“你来了有几天了?”
乐正子说:“昨天到的。”
孟子说:“既是昨天,那么我说这样的话,不应该吗?”
乐正子说:“因为之前住处没有安定下来。”
孟子说:“你听说过,住所安定了然后才去拜见长者的吗?”
乐正子说:“我错了。”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五章
孟子对乐正子说:“你这次跟随王子敖前来,只是为了吃吃喝喝。我不希望你学习古人之道只是为了吃和喝。”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六章
孟子说:“不孝顺的事有三种,没有子孙后代是最为严重的。舜不先禀告父母就娶妻,就因为担心没有子孙,因此君子认为他没有禀告如同禀告过了一样。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七章
孟子说:“仁的实质就是侍奉父母;义的实质就是顺从兄长;智的实质就是懂得这两者的道理而不离弃;礼的实质,就是调节、修饰这两者;乐的实质,就是高兴地做到这两者,这样的话快乐就产生了。只要快乐一产生,那就遏止不住,也停不下来了,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八章
孟子说:“整个天下都非常快乐地要来归顺自己,把整个天下快乐地归顺自己看得如同草芥一般,只有舜能做到这样。得不到父母的欢心,不能够做人。不顺从父母,不能够做儿子。舜尽心尽力地侍奉父母,使父亲瞽瞍高兴,瞽瞍高兴而感化了整个天下,瞽瞍高兴而给天下的父子确定了伦常的范例,这叫做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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