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有着本心性的自私与欺骗,也有着真诚的希望,黑泽明的《罗生门》透过一场惨案,运用多重平行叙事的手法,使电影每个人物都得以完美缔结了主体的核心架构,自私的谎言将真相陷入漩涡...
故事发生在12世纪的日本,在平安京发生了一件轰动社会的新闻,武士金泽武弘被人杀害在丛林里。作为证人,樵夫、强盗多襄丸、死者的妻子真砂、借死者的魂来做证的女巫都曾被招到纠察使署,但他们都怀着利己的目的,竭力维护自己,提供了美化自己、使得事实真相各不相同的证词。
这一天,大雨倾盆,烟雾迷蒙,在平安京的正南门--罗生门下,行脚僧、樵夫、杂工3人一起在这里躲雨,樵夫告诉杂工一件一直困扰他的怪
罗生门 剧照 (6张)
事,就是在纠察使署所见所闻的怪事。樵夫说,3天前他上山砍柴,在一片树丛里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他就近报了官,被传到了纠察使署„„实际上,他掩盖了自己因贪图小便宜而抽走了尸体胸口上的短刀的行为。
樵夫说,被认为是凶手的多襄丸是个有名的大盗,但他在事后很快就被抓到了。因为他恰巧喝了山沟里染了毒的泉水,所以抓来不费吹灰之力。在审问中,多襄丸对自己的作案经过,是这样述说的:他在山路边息凉,一个武士牵着马,马上骑着一个女人,经过路边。突然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女人帽子挂的薄纱,让他看到了女人的面容,便起了邪念。他将武士骗离山路,突然袭击,绊倒武士,将其捆绑在树上;又跑去骗那女人,说她丈夫突发急病,拉着她跑近武士身边。女人发现丈夫被绑后,拿匕首要杀强盗。但刺来刺去追来追去都无法杀死强盗。看到女人绝望地坐在地上,强盗多襄丸趁机过去强吻女人。女人放弃抵抗,二人发生了性关系。强盗既遂所欲,想要离开,女子拉住他说:“等等。要么你死要么我丈夫死。你们中
电影截图2 (11张)
间必须有一个死。””我会跟那个活下来的人在一起。“强盗用长剑挑断捆绑武士的绳子,武士立即跳起,拔刀应战,经过20多个回合,强盗终于取胜,杀死了武士。等他再寻找真砂时,她已经吓得逃之夭夭了。但是,他的心理需要表现在把当时的怯懦怕死说成勇敢威猛,为此他还不惜夸赞武士的勇敢威猛来陪衬自己:“能和我斗到20回合以上的,只有他一人。”他当然不肯承认“决斗”中曾失手丢剑,所以刺死武士的只能是一直在手的长剑。且强盗省略了其强暴过武士的妻子后请求原谅的这一段。
行脚僧却补充说,当时在纠察使署里,真砂是这样说的:强盗凌辱了她之后就溜之大吉,她跪伏在丈夫面前失声痛哭,丈夫却一言不发,她看到的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冰冷的目光,憎恶的表情。女人苦苦哀求,请丈夫原谅,那武士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冷酷的眼光直诛女人之心。她从草间拾回反抗强盗时掉落的护身匕首,割断绳子,递匕首要给丈夫,请他杀
电影罗生门海报 (7张)
了自己,丈夫仍旧不言不动,眼光冰冷。她绝望之下拿着匕首走向丈夫,匕尖对着丈夫。又说自己后来一定是昏过去了,醒来后看到丈夫胸口插着那把短刀。后来她想自杀,但终于怎么也没有死得成。她的心理需要是强调自己的行为另有原因,即丈夫那冷酷鄙视的眼光,以稍稍减轻一点自己并没有的罪责。
行脚僧又向杂工和樵夫说出死了的武弘借女巫之口说出来的话:那强盗完事后,又花言巧语引诱女人随他去,做他的妻子,那女人意肯言从。强盗拉着女人要走,女人停住,竟指着被绑的丈夫要求强盗:“请把他杀掉。”闻言连强盗都大惊失色,将她推倒在地,一脚踩在她身上,反问武士如何处置这个女人:“你想让我这么处置她?是杀了她。还是放了她。”因为这些话,武士从心底宽恕了强盗;女人逃走,强盗追之不及,回来用长剑割断武士身上的绳索,转身走了。
妻子的“背叛”和“狠毒”,使武士痛不欲生。起身后因匕首反射日光,引起他的注意。他拾起短刀,毅然自尽。且武士说到了“我死了,一个人的脚步轻轻地走来,从我的胸口拔去匕首”,这遭到了樵夫的反对。武士说是自杀,其实想怪罪女人杀了他,女人割断绳子,要他与强盗决斗,确是他的间接死因。同时,他不肯承认输给强盗,说为自杀,也出于这种心理需要。至于死者的话是借女巫之口说出的,这是艺术手法,可以认为是死者本人想说的话,不必横生枝节。
樵夫其实躲在树丛后面,目睹了案情的全过程,只因事后从案发现场偷走了那把嵌螺钿、颇值些钱的匕首,心中有愧,所以开始不说,漏出的一句两句被那敏感的汉子抓住,追问不休,才说出他的版本:强盗强暴过武士的妻子后,请求原谅,还请求女人跟他走,他愿意金盆洗手,改恶从善,用劳动来养活她。女人二话没说,拾起匕首,跑近丈夫,割断绳索,又跑回原处倒在地上。强盗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他们二人用决斗来决定她的命运。但武士怯懦怕死,不想战斗。武士说:“等等。我才不愿意为这样的女人拼命呢。”还骂女人:“你已经和两个男人搞过了,干嘛不自杀算了。”“别哭了,哭也不会管用了。”强盗说:“别那样,不要吓她。女人天生就是软弱的。”女人气极,破口大骂,“软弱的是你们。”对她丈夫说:“你要是我丈夫,干嘛不把这个男人杀了?然后你就可以让我自杀,那样才是真正的男人。”对强盗说:“你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又编造谎言说希望多襄丸来解救她,挑唆二人决斗。两人不得已才出手,且都本事平平,刀法不准,多襄丸把剑插进地里,武弘把刀砍进树里,刀来不及拔出来,决斗成了毫无章法的扭打。强盗终于碰巧从地上拔出长剑,刺死了武士,之后自己瑟瑟发抖。樵夫到底还是说了谎,因为扭打中强盗幸而到手的不是长剑,而是短刀。他的偷,不是从草间顺手牵羊地拾取,而是从死人血淋淋的伤口拔取,性质要严重得多。樵夫心理上不肯承认,自己竟会这么忍心,所以他对和尚说:“有时候,我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大声反对武士的话了。三个人就这样争争吵吵,纷纷慨叹人心叵测,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正在这时,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他们循声找去,看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那个以“人人都在作恶,我也不妨作恶”为人生哲理的汉子上去把婴儿的衣服剥了下来,樵夫骂他是恶鬼,杂工申辩说,生了孩子又把他丢掉的人那才是恶鬼呢。又揭露了樵夫偷拿了武弘尸体上的短刀的行为,说得樵夫哑口无言。杂工走了,樵夫则抱起婴儿,准备带回家养,他对和尚说:“我已经有6个孩子,再添一个也不过一样的辛苦。”行脚僧感动地说:“多亏了你,我可以继续相信人了。”
[2-3] 《电影》所关心的主题,是人本性之中所自有的不真诚。片中的每一个人在陈述事情真相时都隐晦地将其扭曲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强盗详细描述了和武士打斗的场景,借以表现自己的勇敢;女人的叙述中,强盗得手后溜之大吉,丈夫却不肯原谅她,甚至蔑视她,到她醒来时丈夫已经用短刀自尽,她的叙述中,突出了自己的无力;而身为目击证人的樵夫说,根本没有什么短刀,因为那把短刀价值不菲,被他据为己有了;甚至就连死人也会说谎:死去的武士被招魂后,藉灵媒的口说出了妻子的背叛和狠毒,他因心灰意冷,用短刀自尽,他掩盖了自己的愚蠢和懦弱。每一个人都在撒谎,每一个人都在驳倒其他人的谎言。
故事的情节围绕着这桩案件,然而随着每个人的叙述完毕,真相却愈加难以确认,甚至变得不再重要。而这时电影的主题便突出了:人终归是不可信的。或许说,人无时无刻不在一点点篡改着真实,出于需要,甚至出于习惯。在日常的观念中,说谎的人是不可信任的,然而依我们每日说谎的频率,人与人之间又有何信任可言?我们都是处于一种幻觉之中,以为他人是诚实的,是可以信任的。如若没有这种幻觉,我们日常的基础就崩溃了。
面对尖锐、不留情的道德体系,人们的道德水平反而越不尽如人意,这很奇怪,我们抱紧灵魂中那丝般细的一点光辉,却无视心灵大片大片的污秽,而世道越是扭曲,道德便越多的被提及,在不断恶化的泥淖中越陷越深。
结尾,三人在罗生门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弃婴。流浪汉抢走了包裹在外面的和服,并对上前想要制止的樵夫百般嘲弄,称:你不也是一样吗?最后,樵夫决定收养婴儿,僧人注视着他的背影,全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