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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丸

已有 1498 次阅读2016-4-18 01:04 |系统分类:家庭生活分享到微信

研究与运用乌梅丸,只有从方药组成中深入地分析与探索,才能发现乌梅丸不仅是主治蛔厥证的重要基础方,而且也是主治诸多内伤杂病的重要常用方,只有懂得乌梅丸主治并不局限于蛔厥证,才能更好的用活乌梅丸主治诸多疑难杂病,现将笔者临床运用乌梅丸的思路与方法介绍如下。


1分析方药组成


1.1静态分析


归纳、分析与概括乌梅丸方药组成:①酸敛益阴药有乌梅、苦酒(醋);②苦寒清热药有黄连、黄柏;③辛热通阳药有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蜀椒;④补益气血药有当归、人参。方药组成及用量决定功效是酸敛、清热、温通、滋补。


1.2动态分析


研究、分析与总结乌梅丸组成用药:①乌梅、苦酒,若主治蛔厥证即发挥酸能安蛔驱蛔作用,若主治久利证即发挥酸能收敛止泻作用,若主治肝热阳郁证即发挥酸能滋补肝体作用;②黄连、黄柏,若主治蛔厥证即发挥苦能下蛔作用,若主治寒热错杂证即发挥寒能清热作用,若主治久利即发挥苦能燥湿止利;③附子、干姜、桂枝、蜀椒、细辛,若主治蛔厥证即发挥辛能伏蛔作用,若主治肝热阳郁证即发挥辛能通阳作用,若主治上热下寒证即发挥辛能温阳散寒作用;④人参、当归,若主治蛔厥证即发挥甘能动蛔诱蛔作用,若主治肝热阳郁证即发挥甘能滋补肝体作用,若主治上热下寒证即发挥甘能益正祛邪作用。


2变化中选定方药用量


用量主导方药功效,若是辨治蛔厥证,通常可用乌梅丸原方原量,若用汤剂可酌情减少方药用量;若是辨治上热下寒夹虚证,或辨治肝热阳郁证,必须重视因病变证机主次而酌情调整方药用量,亦即确定方药用量务必与主治病变证机和病证表现切切相应。如热重者可加大黄连、黄柏用量,亦可酌情减少辛热药用量;若寒重者可加大辛热药用量,或减少苦寒药用量;若正气虚弱甚者可加大人参、当归用量;乌梅用量必须因病变证机轻重而增减,治病用方定量贵在思路清晰,恰到好处,随机应变。


3调制及注意事项


运用乌梅丸,应先以醋浸渍乌梅一宿,去乌梅核,蒸煮乌梅约30min,取出乌梅捣制为泥状,再将其余药研为粉状与乌梅调配,以蜜制作为丸剂。在饭前服,每次10g,每日3服。


临床治病用乌梅丸常常变丸剂为汤剂,若用汤剂还必须因治病需要而酌情加入醋20ml,以增强方药治疗效果。再则,治病除了辨证无误、用方准确外,还要重视饮食调配宜忌,即“禁生冷、滑物、食臭等”。若逆而食之,必定影响治疗效果。


4权衡乌梅丸主治与“脏寒”


归纳乌梅丸主治与“脏寒”之间的辨证重点如下:①病证发作与食寒或受凉有一定关系,治当温阳散寒。②张仲景论“脏寒”的目的是强调因病变证机有热,治必用清热泻火药,而选方用药定量必须分清寒热主次,若主次颠倒必定影响治疗效果。③辨识“脏寒”的临床意义,一是寒在脾胃,胃因寒而呕吐或吐蛔,脾因寒而下利;二是寒在肠间,蛔因肠寒而逆行入膈(即胆道);三是寒在少阴肾,肾因寒遏而厥逆。以此辨明蛔厥证的病变证机是寒热错杂,治当寒热兼顾。


5乌梅丸主治复杂多变的病证


5.1主治蛔厥证及变化用方


根据治蛔组方用药原理而得出蛔得酸则静,乌梅、苦酒之酸,酸以制蛔;蛔得苦则下,黄连、黄柏之苦,苦以下蛔;蛔得辛则伏,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蜀椒之辛,辛以伏蛔;蛔得甘则动,人参、当归之甘,甘以诱蛔,即乌梅丸是主治蛔厥证的重要代表方。运用乌梅丸主治蛔厥证而没有用于治疗慢性胆囊炎多,临证只要慢性胆囊炎的表现符合蛔厥证者,以法用之则能取得良好治疗效果。


庞某,女,42岁,郑州人,2006826日初诊。有数年慢性胆囊炎病史,在2005年春季曾作胆囊结石手术,术后仍脘腹胸胁胀痛,时轻时重,经过中西药治疗症状改善不明显。


刻诊:胃痛腹胀、心下痞满、气逆胸胁、时胸胁胀痛、手足厥冷、不欲冷、口干不欲多饮、口苦、舌质暗淡、苔黄厚腻、脉沉弱。辨为寒热错杂夹虚证,治当清上温下、兼以补虚,给予乌梅丸变汤剂,乌梅15g,黄连12g,细辛3g,干姜6g,当归10g,黄柏12g,桂枝3g,红参6g,附子3g,花椒3g,枳实10g,白芍12g,山楂24g,醋20ml6剂,11剂,水煎服,分3次服。


二诊:胃脘痞满减轻,手足转温,又以前方6剂。三诊:苔厚腻基本消退,口苦减轻,又以前方6剂。四诊:诸证均较前明显好转,又以前方6剂。五诊:诸证悉除,又将前方变汤剂为散剂,巩固治疗2个月。随访1年,一切尚好。


按:根据手足厥冷,不欲冷辨为寒,又根据口苦,苔黄厚腻辨为湿热,因心下痞满,胃痛腹胀辨为浊气壅滞,又因脉沉弱辨为虚,以此辨为寒热夹虚证。方中乌梅收敛止泻;黄连、黄柏清热燥湿;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花椒温阳散寒;人参、当归补益气血;加枳实行气导滞,白芍补血缓急止痛,山楂消食化瘀。方药相互为用,以取其效。


5.2主治久利证


根据张仲景论乌梅丸“又主久利”,方中乌梅、苦酒之酸,以收敛止泻;黄连、黄柏之苦寒,以清泄上热;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蜀椒之辛热,以温暖下寒;人参、当归之甘,以补益气血。即知乌梅丸是主治上热下寒夹虚证,或寒热错杂夹虚证的重要代表方。


杨某,女,61岁,郑州人,2008419日初诊。有慢性溃疡性结肠炎近2年,每天大便至少3次,时呈水样,时呈脓样,数经治疗,腹泻仍在,近半年来又增腹中肠鸣且响声如雷。


刻诊:腹泻因食凉或受凉加重、手足厥冷、下肢轻微水肿、经常口腔溃疡、疮面灼热疼痛、面色萎黄、形体消瘦、口渴饮水不多、舌质红、苔薄黄、脉沉弱。辨为上热下寒夹虚证、治当清上温下、兼以补虚,给予乌梅丸变汤剂,乌梅24g,黄连12g,细辛3g,干姜6g,当归12g,黄柏12g,桂枝3g,红参10g,附子68,花椒38,诃子10g,醋20ml6剂,11剂,水煎服,每天分3次服。


二诊:腹泻明显改善,口腔溃疡痊愈,又以前方6剂。三诊:唯独腹中雷鸣仍在,加姜半夏12g,粳米20g,又以前方6剂。四诊:腹中肠鸣次数减少,又以前方6剂。五诊:诸证解除,欲巩固治疗,复以前方6剂。随访半年,一切尚好。


按:根据腹泻因食凉或受凉加重辨为寒,又根据口腔溃疡,灼热疼痛辨为热,因面色萎黄、形体消瘦辨为虚,以此辨为上热下寒夹虚证。方中以乌梅收敛止泻;黄连、黄柏清泄上热;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花椒温暖下寒;人参、当归补益气血;加诃子增强收敛固涩,因腹中肠鸣又加半夏燥湿降逆,粳米益气,兼防辛散药伤气、苦寒药伤胃。方药相互为用,以取得预期治疗效果。


5.3主治肝热阳郁证


根据“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而诊为肝热阳郁证。又根据方中乌梅、苦酒之酸,酸甘化阴,滋补肝体,以治消渴;郁热内生,黄连、黄柏之苦,苦寒清热,以治心中疼热;阳郁不通,少用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蜀椒之辛,辛热通达阳郁,以治饥而不欲食;气血不足,人参、当归之甘,甘能补肝体,以治病体夹虚,方药相互为用,清热不遏阳,通阳不助热。又,肝体阴而用阳,阳主动,用滋阴药虽能滋肝,但妨肝阳主动,所以滋肝必用通阳,以使阴得阳而化生。


贾某,女,43岁,郑州人,2007317日初诊。有糖尿病病史多年,虽服用降血糖类西药,可空腹血糖总是在9.0mmol/L以上,复经中西药治疗,测空腹血糖未低于8.0mmol/L


刻诊:口干欲饮水、手足不温、胃中烦热、烦躁易怒、胸胁胀闷、形体消瘦、大便干结、小便量多甚于夜间、腹中饥饿不适、舌质红、苔薄略黄、脉沉略弱。辨为肝热阳郁证,治当清热通阳,兼以补虚,给予乌梅丸变汤剂,乌梅24g,黄连18g,细辛3g,干姜3g,当归10g,黄柏15g,桂枝3g,红参10g,附子3g,花椒3g,大黄10g,石膏45g6剂,11剂,水煎服,每天分3次服。


二诊:大便通畅,手足转温,又以前方6剂。三诊:腹中饥饿好转,又以前方6剂。四诊:查血糖7.2mmoI/L,诸证均有好转,又以前方治疗12剂。査血糖6.9mmol/L。五诊:将方药研为粉状,每次6g,每日分3服,以巩固治疗效果。随访1年,血糖稳定在正常范围之内。


按:根据手足不温、口渴欲饮水辨为肝热阳郁,又根据烦躁易怒、胸胁胀闷辨为肝郁化热,因大便干结辨为郁热内结,以此辨为肝热阳郁证。方中以乌梅酸甘化阴滋肝;黄连、黄柏,清解郁热;少许附子、干姜、桂枝、细辛、花椒,通达阳郁;人参、当归、补益气血、化生阴津;加大黄泻下郁热,通畅气机;石膏清热泻火,益阴生津。方药相互为用,以奏其效。

乌梅丸实由数方组成。蜀椒、干姜、人参乃大建中之主药,大建中脏之阳;附子、干姜,乃四逆汤之主药,功能回阳救逆;肝肾乃相生关系,子寒未有母不寒者,故方含四逆,母虚则补其母;当归、桂枝、细辛,含当归四逆汤主药,因肝阳虚,阳运痹阻而肢厥,以当归四逆汤;芩连参姜附,寓泻心之意,调其寒热复中州斡旋之功,升降之职。乌梅丸集数方之功毕于一身,具多种功效,共襄扶阳调寒热,使阴阳臻于和平,故应用广泛。若囿于驱蚘、下利,乃小视其用耳。

乌梅丸(伤寒论)


(一)对乌梅丸的理解


这是一首阳虚而火郁的方子,于《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凡二见。


《伤寒论》338条:“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 此为脏厥,非蚘厥也。蚘厥者,其人当吐蚘。令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蚘上扰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蚘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金匮·趺蹶臂肿转筋狐疝蛔虫病脉证治》:“蚘厥者,当吐蚘,令病者静而复时烦,此为脏寒,蚘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蚘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乌梅丸主之。”


乌梅丸组成、制法及服法:


乌梅三百枚 细辛六两 干姜十两


黄连十六两 当归四两 附子六两(炮,去皮) 


蜀椒四两(出汗)  桂枝六两(去皮) 人参六两


黄柏六两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夜,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从上述经文中, 可提出一系列问题。


1、 脏厥与蚘厥的关系


传统观点认为,脏厥与蚘厥是病机不同的两个并立的病名。脏厥是独阴无阳的脏寒证,而蚘厥是寒热错杂证。其理由是脏厥的临床表现为“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此显系但寒无热之阳衰证。


蚘厥是寒热错杂证,理由是蚘厥者烦,烦从火、从热,故蚘厥属寒热错杂证。乌梅丸是寒热并用之方,故乌梅丸治蚘厥,而不治脏厥。所以后世将乌梅丸局限于治蚘厥及久利,而把“乌梅丸为厥阴篇之主方”这一重要论断湮没了。


我认为脏厥与蚘厥,虽病名不同,然病机一也。脏厥是独阴无阳,本质为脏寒无疑;蚘厥,仲景亦言“此为脏寒”。二者既然皆为脏寒,病机是相同的,也就没有本质的差别。脏厥言其病名,脏寒乃其病机。脏厥与蚘厥的不同,就在于是否吐蚘。在脏寒的基础上,有吐蚘一症者,曰蚘厥;无吐蚘者,曰脏厥。


2、寒热错杂形成的机理


肝为刚脏,内寄相火,心包亦有相火。相火者,辅君火以行事,随君火以游行全身。当肝寒时,阳气馁弱,肝失升发、舒达之性,则肝气郁。


当然,这种肝郁,是因阳气馁弱而郁,自不同于情志不遂而肝气郁结者,此为实,彼为虚。既然阳气虚馁而肝郁,则肝中相火也不能随君游行于周身,亦为郁,相火郁则化热。这就是在阳气虚馁的脏寒基础上,又有相火内郁化热,因而形成了寒热错杂证,正如尤在泾所云:“积阴之下,必有伏阳。”


治疗这种寒热错杂证,因其前提是厥阴脏寒,所以乌梅丸中以五味热药温肝阳,人参益肝气,乌梅、当归补肝体;连柏清其相火内郁之热,形成补肝且调理寒热之方。


蚘厥可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脏厥就不能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吗?当然亦可,故亦应以乌梅丸主之。


前云脏寒是独阴无阳证,不应有热。独阴无阳,是言厥阴脏寒的病机。厥阴之脏寒,自不同于少阴之脏寒。肾为人身阳气之根,而其他脏腑的阳气,乃阳气之枝杈。若独阴无阳,必肾阳已亡,根本已离,此为亡阳证,当用四逆汤回阳。


若肾阳未亡,仅某一脏腑的阳气衰,犹枝杈阳衰,根本未竭,未至亡阳。所以肝的脏寒,与肾亡阳的脏寒是不同的,不应混淆。既然阳未亡,则馁弱之阳必郁而化热,同样形成寒热错杂。所以, 蚘厥有寒热错杂,而脏厥同样寒热错杂。故二者本质相同,皆当以乌梅丸主之。据此可知,乌梅丸不仅治吐蚘之蚘厥,亦治脏厥,故称乌梅丸为厥阴病之主方。


厥阴病,为何易出现阳气馁弱之脏寒证?这是由厥阴的生理特点所决定的。肝主春,肝为阴尽阳生之脏,寒乍尽,阳始生,犹春之寒乍尽,阳始萌,阳气虽萌而未盛,乃少阳、弱阳。若春寒料峭,则春之阳气被戕而不升,生机萧索;若人将养失宜,或寒凉克伐,或药物损伤,皆可戕伤肝始萌之阳而形成肝寒。肝寒,则相火内郁,于是形成寒热错杂。


3、厥阴篇的实质


俗皆谓厥阴篇驳杂,实则井然有序。厥阴病的本质是肝阳虚,导致寒热错杂。肝中之阳,乃春生少阳之气,始萌未盛,故易受戕伐而肝阳馁弱,形成脏寒。然又内寄相火,相火郁而化热,于是形成寒热错杂之证。


厥阴篇提纲证,即明确指出厥阴病寒热错杂的本质。曰“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蚘,下之利不止。”此提纲证,即是寒热错杂。


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三症,乃相火内郁而上冲所致;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蚘,下之利不止,则为脏寒之征,此即寒热错杂。既为寒热错杂,则有寒化与热化两途,所以,厥阴篇中通篇皆是围绕寒热进退之演变而展开阐述。如何判断其寒热进退?仲景提出四点主要指征:


一是厥热之胜复,厥阴篇从326~381条,共56条。326~329条论厥阴提纲证及欲愈的脉、时、证。330~357条以手足厥几日及热几日,判断寒热之进退、转化。若但厥不热,则为独阴绝阳之死证。若但热不厥,乃病从热化。其中,瓜蒂散、茯苓甘草汤、麻黄升麻汤等,乃厥阴篇肢厥之鉴别条文。


二是下利,358~375条为以下利为指征, 判断厥阴病之寒热胜复。热化者便脓血,主以白头翁汤;热入阳明下利谵语者,大承气汤;寒化者,阳虚下利清谷,主以通脉四逆汤。


三是呕哕,376~381条以呕哕判断寒热之进退。359条为寒热错杂之呕,主以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寒化而呕者四逆汤、吴茱萸汤;阳复而脏病移腑者,小柴胡汤主之。


四是以脉之阴阳,判断寒热之进退,散见于全篇。


其他如咽痛、饮食、烦躁、汗出等,亦皆用以判断寒热之进退。


由此可见,厥阴篇的实质是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既然寒热错杂,就有寒化热化两途,因而厥阴病全篇,皆是以不同指征,从不同角度,判断寒热之进退,井然有序。


4、乌梅丸的方义


俗皆以乌梅丸仅治蚘厥,所以在解释乌梅丸方义时,皆奔蚘虫而来,曰蚘“得酸而安,得辛则伏,得苦而下。”此解失去了乌梅丸的真谛。


厥阴篇的本质是因肝阳虚而形成寒热错杂证,治之亦应在温肝的基础上调其寒热,寒热并用,燮理阴阳。所以乌梅丸中以附子、干姜、川椒、桂枝、细辛五味热药以温阳,益肝之用;人参益肝气,乌梅、当归补肝之体;连柏泻其相火内郁之热,遂形成在补肝为主的基础上,寒热并调之方。


乌梅丸实由数方组成。蜀椒、干姜、人参乃大建中之主药,大建中脏之阳;附子、干姜,乃四逆汤之主药,功能回阳救逆;肝肾乃相生关系,子寒未有母不寒者,故方含四逆,母虚则补其母;当归、桂枝、细辛,含当归四逆汤主药,因肝阳虚,阳运痹阻而肢厥,以当归四逆汤;芩连参姜附,寓泻心之意,调其寒热复中州斡旋之功,升降之职。乌梅丸集数方之功毕于一身,具多种功效,共襄扶阳调寒热,使阴阳臻于和平,故应用广泛。若囿于驱蚘、下利,乃小视其用耳。


因厥阴病的实质是寒热错杂,其演变有寒化热化两途,所以厥阴全篇都是讨论寒热转化问题。寒热错杂者,有寒热多少之别,故有乌梅丸、麻黄升麻汤、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寒化者,有轻重之殊,方有当归四逆汤、吴茱萸汤、四逆汤等;热化有白虎、承气、白头翁汤,栀子豉汤等。


(二)我对乌梅丸的应用


厥阴病的实质是肝阳馁弱,形成寒热错杂之证,肝阳馁弱,则肝用不及,失其升发、疏泄、调达之性,因而产生广泛的病证。


肝的疏泄功能,主要体现在下列几个方面:


1、人的生长壮老已整个生命过程,皆赖肝之春生少阳之气的升发疏泄。犹自然界,只有春之阳气升发,才有夏长、秋收、冬藏。无此阳,则生机萧索,生命过程必将停止、终结。


2、调畅全身之气机,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升降息,则气立孤绝;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周身气机之调畅,皆赖肝之升发疏泄。百病皆生于郁,实由肝郁而发。肝阳虚,肝即郁,木郁而导致五郁。当然,五郁有虚实之分。


3、人身血的运行,津液的输布代谢,精的排泄,月经来潮,浊物排泄等,皆赖肝的升发疏泄。


4、木能疏土,促进脾胃的运化功能、促进胆汁的生成与排泄。


5、调畅情志。肝藏魂,肝主谋虑,胆主决断,肝与人之情志紧密相关。


6、肝藏血,调节周身之血量及血的循行。


7、肝与胆相表里,肝主筋、爪,开窍于目,在液为泪。


8、肝经所循行及络属各部位的病变。


9、奇经八脉皆附隶肝肾,故奇经病多与肝相关。


10、肝为罢极之本。


肝具广泛功能,故肝失舒启、敷和之性,则必然影响上述各项功能,产生广泛病变。而厥阴篇中只限于肝阳馁弱而产生的寒热错杂之病变,实为肝病的一小部分,并非肝病之全部。如肝热生风,内窜心包,下汲肾水,入营入血及真阴耗竭等,皆未论及。温病补其不足,实为仲景之功臣。凡肝阳馁弱寒热错杂而产生的上述各项功能失常,皆可用乌梅丸为主治之,因而大大扩展了乌梅丸的应用范围。


(三)乌梅丸的应用指征


1、脉弦按之减,此即肝馁弱之脉。弦脉亦可兼濡、缓、滑、数、细等,只要弦而按之无力,统为肝之阳气馁弱之脉。


2、症见由肝阳虚所引发的症状,只要有一二症即可。


两条具备, 即可用乌梅丸加减治之。


(四)乌梅丸应用医案举例:


1、肝阳虚馁


甄某,女,37岁。2007年8月20日初诊:头痛三载,服西药可缓解,停药又痛,近一月病重。伴心烦、恶心,困倦嗜睡,每日睡9~10小时仍困,情绪消沉。


脉弦按之减。舌淡暗,苔白。


证属:肝阳虚馁,清阳不升。法宜:益肝升清。方宗:乌梅丸主之。


乌梅7g 炮附子15g 干姜7g


桂枝10g 细辛6g 川椒5g


党参12g 当归12g 川芎8g


黄连9g 巴戟天12g 肉苁蓉12g


柴胡10g 生芪12g 防风8g


2007年9月17日:上方共服28剂,头痛已十余日未作,精力增,精神振,他症亦除,脉转弦缓。继服7剂,停药。


〔按〕肝主春生少阳之气,主升发条达疏泄。肝虚,清阳不升,头失清阳奉养,致头痛。阳气者,精则养神,肝虚春生阳气馁弱,故神情委顿。肝为罢极之本,肝虚而懈怠嗜睡。然肝又内寄相火,肝虚阳不升布,相火郁而化热,致心烦;木不疏土,胃气升降悖逆而恶心。乌梅丸,温肝阳,补肝体,益肝气,调寒热,恰合本案之病机。


加巴戟天、肉苁蓉者,温阳益精血,乙癸同源,且母子相生,补肾即益肝;加黄芪益肝气;加防风、柴胡助肝用,令清阳得升。


吴茱萸汤治厥阴头痛,何不用吴茱萸汤而用乌梅丸?吴茱萸汤长于散寒破阴凝,《本经》云:“吴茱萸除湿、逐风邪,开腠理”,更加重用生姜,故吴茱萸散寒破阴凝之力更胜,对寒邪直中厥阴者更佳。乌梅丸长于温肝阳、益肝用、补肝体,且调寒热错杂,故本案选乌梅丸,而不用吴茱萸汤。


2、寒热错杂


冀某,女,54岁,工人。1993年9月17日初诊:寒热往来五年余,昼则如冰水浸,自心中冷,寒慄不能禁;夜则周身如焚,虽隆冬亦必裸卧,盗汗如洗。情志稍有不遂,则心下起包块如球,痞塞不通,胸中憋闷,头痛,左胁下及背痛。能食,便可。年初经绝。脉沉弦寸滑。曾住院11次,或诊为绝经期综合征,或诊为内分泌失调,或诊为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神经官能症等。曾服中药数百付,罔效。


此寒热错杂,厥气上冲,乃乌梅丸证。


方予:乌梅丸


乌梅6g 细辛4g 干姜5g


川椒5g 桂枝10g 黄连10g


黄柏6g 党参12g 当归12g


炮附子15g(先煎)


2剂寒热除,汗顿止,心下痞结大减,4剂而愈。五年后得知生活正常,未再发作。


〔按〕厥阴篇,是由于肝虚而形成的寒热错杂证, 以厥热胜复判断阴阳进退、寒热之多寡。此案昼夜寒热往复,同于厥阴病之手足寒热胜复。心下痞结者,乃厥气上逆;汗泄者,以阳弱不能固护其外,致津泄为汗。脉弦者,以弦则为减, 乃阳弱不能温煦,经脉失柔而脉弦。寸滑者,伏阳化热上逆,致上热下寒,寒热错杂。


张锡纯曾论肝虚证见寒热往来。乌梅丸用桂、辛、附、椒、姜温煦肝阳,当归补肝体,人参益肝气,连柏折其伏热。乌梅敛肺益肝,敛肝虚耗散之真气。方与病机相合,疗效显著。


3、寒热错杂


李某,女,35岁,农民。1995年7月26日初诊:周身皆麻,阴部亦麻且抽痛,阵阵寒战,时虽盛夏犹须着棉,继之又躁热汗出,须臾缓解,每日数作,巅顶及两侧头痛,牵及目系痛,已半年余,月经尚正常。脉沉细涩。舌淡苔白。


予乌梅丸合吴茱萸汤治之:


乌梅 6g 桂枝9g 当归10g


炮附子10g 黄连9g 干姜6g


川椒5g 细辛4g 吴茱萸6g


黄柏5g


据引荐的同村学生述,服2剂即大减,4剂服完基本正常,因路远未再复诊。


4、寒热错杂


张某, 女,47岁。1976年11月3日初诊,寒热交作,日数十次, 热则欲入水中,寒则覆衾亦不解,已10余年。头昏痛,自汗,项强,胃脘痞满,嗳气,寐差,一昼夜睡眠不足一小时,时轻时重,水肿。脉沉弦细软,两尺弱。舌可苔白。


乌梅6g 黄连8g 川椒6g


炮附子9g 桂枝9g 干姜7g


细辛4g 党参12g 黄柏4g


当归10g


二诊:服乌梅汤3剂,寒热著减,浮肿亦消,心下尚满、嗳气、头昏、心悸、寐差。此升降失司,痰饮内阻,阴阳不交而为痞,心肾不交而不寐,予子龙丹4粒(每粒0.3g),每服两粒,得快利止后服。未利,24小时后再服两粒。利下,继服下方:上方加茯苓30g,半夏45g,旋覆花15g,3剂。


三诊:服子龙丹两粒,即泻6次,隔日开始服汤药3剂,痞满,嗳气除,寐亦转安。


5、寒热错杂


高某,女,48岁,家属。1994年11月29日诊。身重躁热,二三分钟后汗湿衣衫,继之身凉寒战,背部冰冷而紧,两手臂先呈苍白,憋胀疼痛,继转紫黑,春节后尤重。头痛心悸,胸痞咽塞,咳唾善嚏,月经淋漓,1个月方净,今已半年未行。脉沉弦紧数而促,按之不实,左关稍旺,两尺不足。舌淡嫩,苔微黄。


乌梅7g 黄连8g 巴戟天10g


黄柏4g 当归12g 红参12g


半夏10g 细辛5g 川椒5g


炮附子12g 干姜6g 桂枝10g


五味子6g


4剂,水煎服。


二诊:1994年12月4日,服上药服后,寒热心悸,胸痛皆除,汗少未止,手未显苍白紫暗。上方加浮小麦30g,继服5剂以巩固疗效。


〔按〕上述三案,皆有寒热交作表现。厥阴证,厥热胜复,亦即寒热交作。夫寒热往来,原因甚多,少阳证、邪伏募原、伤寒小汗法等,皆可寒热往来;其他如大气下陷、肝阳虚馁、肾阳衰惫等亦可寒热往来。


少阳证之寒热往来,皆云邪正交争,诚然。少阳证明之半表半里,本非部位概念,而是半阴半阳证。出则三阳,入则三阴,少阳居阴阳之交界处。表为阳,里为阴,故称半表半里。


君不见伤寒少阳篇,位居阳明之后,太阴之前乎。阳为邪盛,阴乃正虚。半阴半阳者, 邪气尚存,正气已虚。正无力驱邪,故邪留不去;正虽虚尚可蓄而与邪一搏,故邪虽存亦不得深入,致邪正交争。正气奋与邪争则热,正虚而馁却则寒,邪正进退,胜复往来,故有寒热交作。


所以,小柴胡汤的组成,一方面要扶正,一方面要祛邪。人参、甘草、生姜、大枣益气健中,扶正以祛邪;柴胡、黄芩清透邪热;半夏非为燥湿化痰而设,乃交通阴阳之品,《内经》之半夏秫米汤,即意在交通阴阳,使阴阳相交而安泰。从方义角度亦不难理解少阳证的半阴半阳之属性。


再者 ,少阳证解之以 “蒸蒸而振”,此战汗之轻者。战汗形成,无非两类,一是邪气阻隔,正气郁伏而不得与邪争;一种是正虚无力驱邪,必待扶胃气,正蓄而强,方奋与邪争而战。小柴胡之战汗,即属后者。以汗解之方式,亦不难理解少阳证半阴半阳之属性。


厥阴证何以寒热往复?乃肝之阳气虚惫使然。肝属木主春,其政舒启,其德敷和,喜升发、条达、疏泄;肝又为风木之脏,内寄相火。春乃阳升之时,阳气始萌而未盛,易为阳升不及。肝气通于春,乃阴尽阳生之时,其阳亦始萌而未盛,最易为阳气不足而春气不升,致生机萧索。厥阴阳气虚馁而为寒,故乌梅丸以众多辛热之品,共扶肝阳,以使肝得以升发舒启。


肝寒何以又热?肝者内寄相火。肝阳虚馁,不得升发疏泄,肝中之阳气亦不得舒达敷布,则虽弱之阳,郁而为热,此即尤在经所云:“积阴之下必有伏阳” 之理。


郁伏之火热上冲,则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痛热,善饥,时烦;郁火外泛则肢热;肝阳虚馁而不疏土,则饥而不欲食,得食而呕,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阳虚不敷而肢厥、肤冷,躁无暂安时。阳虚阴寒内盛之际,同时可存在虚阳不布而郁伏化热之机,致成寒热错杂,阴阳交争,出现厥热胜复的表现。此厥热胜复,可表现为四肢之厥热,亦可表现为周身之寒热交作,或上下之寒热交作。表现尽可不同,其理一辙,悟明此理,则对乌梅丸法的理解,大有豁然开朗,别有一番天地之感。


乌梅丸乃厥阴篇之主方,若仅以其驱蛔、治利,乃小视其用耳。厥阴病之表现,纷纭繁杂。阳弱不升,郁火上冲,可头脑晕、头痛、目痛、耳鸣、口渴、心中热疼;经络不通而胁肋胀痛、胸痛、腹痛、肢痛;木不疏土而脘痞不食、呕吐、嗳气、下利;肝为罢极之本,肝虚则懈怠、困倦、委靡不振、阴缩、抽痛,拘挛转筋;寒热错杂,则厥热胜复或往来寒热,诸般表现,不一而足。


在纷纭繁杂诸症中,如何辨识为肝之阳气虚呢?我们掌握的辨证要点为脉弦按之无力。弦为阳中之阴脉,为血脉拘急,欠冲和舒达之象,故弦为阳中伏阴之脉。经脉之柔和条达,赖阳气之温煦,阴血之濡养。当阳虚不足时,血脉失于温养而拘急,致成弦象。故仲景称:“弦则为减”,减乃不足也,阴也。


《诊家枢要》曰:“弦为血气收敛,为阳中伏阴,或经络间为寒所入。”脉弦按之无力,乃里虚之象;弦主肝,故辨为肝之阳气虚惫。若弦而按之无力兼有数滑之象,乃阳虚阴盛之中兼有伏阳化热,此即乌梅丸寒热错杂之典型脉象。厥阴亦有阴阳之进退转化,寒化则阴霾充塞,肢厥、畏寒、躁无暂安,吐利,汗出,内拘急,四肢痛,脉则转微,弦中更显细微无力之象;若热化,则口渴咽干,口伤烂赤,心中热痛,便脓血等,脉则弦数。阴阳之进退,亦依脉象之变化为重要依据。


临床见弦而无力之脉,又有厥阴证中一二症状,即可辨为厥阴证,主以乌梅丸。乌梅丸中桂、辛、椒、姜、附等温煦肝阳,以助升发;连柏清其阳郁之热,寒热并用,燮理阴阳;人参补肝之气,当归补肝之体,乌梅敛肝之真气,此方恰合厥阴证之病机。此方寓意深邃,若能悟透机制,应用极广,仅以其驱蛔下利,过于褊狭。


《方解别录·序》云:“元明以来,清逐淆乱,而用药者专尚偏寒、偏热、偏攻、偏补之剂,不知寒热并进,攻补兼投,正是无上神妙之处。后世医家未解其所以然,反谓繁杂而不足取法。”偶方的应用,恰似天上神妙的交响乐,阳春白雪,较之奇方, 别有一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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