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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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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翔的调令被蒋股长压在抽屉里近一个学期,在地区和芜湖市教委的的催问下,才不得已请去局里开会的康校长转告龙天翔去拿调令。
盼星星盼月亮,星星来了,月亮到了,盼等的人却已麻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像饥饿时盼吃饭,一两个小时过后还不进食,饥饿感就没有了,就不想吃饭了,饭来了,兴趣也没有了。
又一次与老朋友告别,既高兴又伤心,龙天翔在县城大饭店摆了一桌,诚请孙老师和陈医生两家,八年的交情弹指一挥间,一家为龙天翔上大学鞍前马后,一家为落实工作和调动尽心尽力,这样的友情,不,岂止是友情,在龙天翔看来已经是超越了友情的亲情,不,岂止的亲情,就是亲情也难以做到,多少个日日夜夜,吃喝拉撒睡在两家,多少次十字路口徘徊,鼓励安慰出谋划策靠两家。
古人云,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两家朋友已经成了龙天翔的贵人和恩人,为此,龙天翔自觉自己无德无能,无财无势,因何会得到如此贵人相助,从酒席上的攀谈交流中,龙天翔领悟到五湖四海一家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所蕴涵的真谛,当然,还有将自己当成干儿子的小懒母亲,以及亲如兄弟般的生产队同龄人。
插队五年,大学三年,教书两年半,合计十年半,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半,在这十年中,自己从一个懵懂少年即将跨入三十而立的中青年,再不懂事,再不谙事,好与坏还是能区分,诚与欺还是能分辨,检讨和反思自己十年来的为人,经历了情感方面的“皆可抛”,相悦不相守,无爱难相守,有爱无缘分的颠簸和撕裂,以及好友的离去,亲人的离散,下一站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龙天翔很想知道,却又无法预料,就像妹妹找哥泪花流一样,有苦涩有甘甜有企盼更有无奈。
再一次告别人生的第二个驿站,车轮启动的一刹那,万千思绪被车轮碾碎,挥手道别的一瞬间,万千思念被泪水淹没,没有亲人的话别,却胜似亲人的嘱托。
“小龙——!有空回来噢——!”
“叔叔——!再见——!”
“小龙——!一路保重——!
“小龙——!,春节见面,芜湖见——!
一声声小龙,一声声叔叔,把龙天翔的心喊碎,将龙天翔的情叫醉,龙天翔再次挥手含泪哽咽,无尽的话语将他带到八年前在村头与老乡挥泪告别去知青小组的一幕,生的还在,死的却一去不复还,汽车驶过东川大桥的一刻,勾幻起龙天翔对兰若英的追思和念想,……。
车到湾址,追思和念想越发强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断送,一朵艳丽的兰花永远不在,突然,龙天翔感觉一缕肌体的清香还在湾址的上空飘浮,一朵盛开的兰花还在眼前晃动,龙天翔起身冲向司机。
“师傅,快停车,我要下去。”
“没到站,不能停车。”
“不停车,我就跳车了!”
“神经病。”
“吱——”的一声,车停在路中央,“哐”的一声,车门大开,龙天翔也顾不上车顶上的行李,“蹭”一声跳下车,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冲了个趔趄,差一点被后面超前的卡车碾到。
“他妈的!找死啊!不想过年啦!”卡车司机习惯成自然地乱骂一通,油门依然没有减速。
那一刻,龙天翔很想找死,巴不得卡车从自己身上碾过,假如死后还能继续和小兰花相会在阴曹地府,假如死后还可以与小情妹携手相伴,假如……。
太多的假如,让龙天翔在雪花飘舞的湾址不能自己,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龙天翔成了雪人一个,雪人在大雪纷飞中与雪共舞。
“兰花——!你在哪里?你听到我的声音吗?我知道,你的魂还在这里,还在这里等我,哥来了,哥来看你了,小兰花,你真的不该死啊——!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阴霾的天空越来越低,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龙天翔的泪水越来越少。
龙天翔的追思和念想回到了半年前,虽然龙天翔没有参加兰若英的葬礼,虽然没有看见兰若英最后一眼,但是,在叶丽芳的陪伴下,还是去了兰若英的墓地。墓地在一条小河的边上,河水哗哗流淌为她呜咽,小鸟啾啾飞翔为她鸣哀,龙天翔将一棵春兰悉心栽下,掏出手帕浸湿河水,和着泪水浇洒在兰花上,一次,两次,三次,一遍,两遍,三遍,葱郁的兰花叶子在阳光和春风中翩翩起舞,浓郁的花香环绕着墓地久久不散, 然而,墓地前并没有墓碑。龙天翔再环顾一下周围,崛起的坟头前都没有墓碑,是当地人没钱?还是当地的风俗习惯?龙天翔很想为小兰花竖一块墓碑,寄托自己的哀思,可是,兰家人会同意吗?
“龙老师,我还在班上,我先回去了,你就跟兰妮子多说说话吧,听老年人说,死人能听见亲人的话,也能听到心上人的语,兰妮子,姐走了,你……”
叶丽芳掩着鼻子,抽动着双肩在一高一低的田埂上踉踉跄跄,龙天翔已经情不自禁泪流满面,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一个为我自己疯,一个为我自己死,自己岂止是负心汉无情郎,自己简直是罪人,是十恶不赦的魔鬼,龙天翔挥舞手臂,一下,两下,三下……,“啪啪”的耳光一声,两声,三声……。
“小兰花,要是你能转世投胎,就做我的女儿吧,我要用一千倍的爱和一万倍的情补偿,假如老天开恩,妻子保胎成功,我一定让她生个女儿,生个小兰花。”
夜幕降临,星移斗转,夜风习习,魑魅魍魉,夜色中,一个人影慢慢向龙天翔靠拢,龙天翔已经不怕鬼,因为,他是魔鬼,是鬼的爷爷,龙天翔怕人,不知道来人是谁。
“谁?哪一个?”
“是我,你是谁?”
双方都没有听出对方是谁,但是,却听出了对方的口音,都是上海人。
“你是龙老师吧!”
“你是……?”
“我是小闵,闵浩。”
“呃——,是你,你怎么白天不来晚上来?”
“你不也是晚上来的么。”
“我已经在这里待半天了,你刑满释放啦?”
“没有,看守是我的一个插兄,当兵刚回来,分在看守所。”
“呃——,我明白了。”
“什么声音在叫?”
“是我的肚子。” 龙天翔说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两个黑影在兰若英墓地前鬼鬼祟祟小声小气,当初,两个男人为了兰若英兵戎相见,如今,又为了兰若英墓地相会,此情此意也够意思了,所以,化干戈为玉帛,两人同病相怜互诉衷肠意犹未尽到天亮。
……。
风雪继续弥漫在湾址上空,龙天翔在兰若英的墓地守了一夜,还想在车祸的罹难地蹲守一夜,借此来洗刷和洗清自己的罪孽,借此来得到心灵的慰藉和安抚,因为,龙天翔知道,此去芜湖,今后再难有机会路过湾址了,一定要让寒冻代替小兰花惩罚自己,一定要让天地作证,我龙天翔非薄情寡义宵小之人。大地白茫茫一片,翻飞的雪花多么像《梁祝》里的祝英台化蝶,在车灯强光照射下,白色的雪花瞬间晕染了一层五彩斑斓扑向车头,卷向龙天翔。
冥冥之中,黑漆漆的天空下跳出了一朵绚烂的兰花,花蕾慢慢绽开,先是一瓣,再是一瓣,一瓣,两瓣,三瓣……,一朵,两朵,三朵……,花蕊丛中慢慢升起一个小人,再慢慢变大,再慢慢飘落。
“龙哥,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兰若英边说边拂去龙天翔肩胛上的积雪。
“小兰花,你不该离开我,你不该离开这个世界。”
“龙哥,你知道我在瞑目的一刹那想到的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我。”
“不!我想的是我的父母,因为,我的魂要回家,你没有给我一个家呀!”
家——,对一个女孩而言,一生有两个,一个是父家,另一个是夫家,假如兰若英有了夫家,可能会在瞑目的一刹那想到丈夫,假如有了孩子,可能会先想到儿女子孙,所以,亲情永远排在爱情的前面,因为,爱情是有时效的,而亲情是没有时效的。
家——,不就是婚姻么,女孩注重家,更注重婚姻,没有婚姻,何其为家,兰若英缺的就是婚姻,听闵浩说,等他出狱后,兰父要为他和兰若英俩办一场阴阳婚,让小兰花在阴曹地府有个归宿,存个念想,假个名份。
啊——!人啊人——,情啊情——,顺读是人情。反念是情人,自己和小兰花只能是情人的关系,连阴阳婚都不配,假如兰若英对父母的安排不满意不乐意,又像上次包办婚姻一样找到自己怎么办?
恍恍惚惚中,龙天翔像得了热病,不知冷不觉寒,有时一人自言自语,有时两人对话,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大声吐气,时而轻声叹息,子时过了,丑时去了,寅时转卯时,兰若英抬眼看看东方。
“龙哥,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不要忘了在梦里想我。”
“小兰花——!哥会想你的,24小时想你,哥等你投胎做我的女儿。”
龙天翔醒来时感觉浑身发烫,神志模糊,眼皮滞重,唇干嘴渴,两腿僵直,耳边传来妻子的惊呼:“医生——!病人醒了!”
(待续)